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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别舅舅——太仓日报

 老年人CWK 2018-05-26

  □张年亮

  天阴沉沉的,雾挥之不去,草丛上凝结着似雨似露的水滴。人烟寥落的村庄,庄户之间的道路野草疯长,再无一条光洁的坦途。青壮的汉子难觅,八位抬柩的人高矮胖瘦,年龄参差,他们正吃力地抬着一具冰棺向大路上的灵车蹒跚而去。

  逝者是我的舅舅,我能做的,只有默默地送殡,只有泪眼模糊地用手机拍下最后的一幕……

  江淮地区非常敬重舅舅。“外甥多像舅”“外甥打灯笼——照舅(旧)”,凡事多听舅舅,舅舅无理也有三分,称为“舅舅理”。婆媳争吵,妇姑勃谿,兄弟阋墙……一声“老娘舅”,一下子就消解了许多戾气。

  然而我唯一的舅舅忽然间就离世了,当我从千里之外的江南驱车赶回,他已被装殓入棺。南下后,我每年寒暑假才能见到舅舅。春节拜年时,舅舅还送我到路口;没想到再见面时,已是阴阳两隔。亲人们只能在出殡之前披麻戴孝的“会亲”仪式上,打开棺盖,再见最后一面,然后便要将逝者送到殡仪馆火化。花白的头发,宽厚的嘴唇,右眼角一颗黑痣……舅舅仿佛在熟睡,只是鼻窝一道凝固的暗黑的血渍触目惊心。难道是最后的抢救,药物攻心,导致脏腑溃烂,血管破裂?难道是饱受糖尿病折磨的舅舅不堪忍受,不愿拖累,服毒轻生?追问已失去意义,67岁的舅舅已匆匆走完一生,彻底解脱。

  后院的桑树依旧,紫黑的桑葚累累垂垂,落满一地。这可是我儿时最爱的“水果”呵!我少年时代的节假日几乎都在外公家度过。每年桑葚成熟的时节,我终日攀爬在树上贪吃桑葚,直吃得满嘴乌紫,两手发黑,慈爱的舅舅一直候在树下,作势接我,最后总是舅舅驮着我去洗澡吃饭。

  稍长后,我求学在外,听妈妈说,家里但有重活,舅舅必来帮忙。我每次感谢舅舅时,他总是淡淡地说:亲戚就是用来帮的。

  舅舅终身务农,与无数卑微的生命一样,活得像一只工蜂,活着的全部意义就是力所能及地帮助别人。送往殡仪馆的路上,车队缓慢,走走停停,有几处岔道设置了“路祭”,那是受过帮助的远亲或朋友,在祭奠和送别舅舅。

  下雨了。雨,拍打着雨刮器;我的泪,滴在方向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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