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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村人有“蹲阳窝”之习。每当冬日农闲，三三五五，于堡墙根下随地而蹲，晒晒太阳，抽抽旱烟，拉些邻里家常。便有乡音俚语，流播于三亩烟尘之上： “看人家三崩颅，几年不见，圪菜踩领回个大姑娘……”； “还是我家那外甥，谁也想不到，圪菜踩去了太阳（彼时，有一辈子没离开过村的，不知有太原，而曰太阳）”； …… …… 置身相同的语境，方言俗语均可理解。于外人说之，则茫茫然。偶然回乡，田头垄畔，有乡音绕耳，倍感亲切。然不知其古，亦少知其所出也。 譬如“圪菜踩”，有时也说“忽菜踩”。究其含义，可以理解为“出乎意料地……”，“超出想象地……”。 “圪菜踩”语从何出？ 考“圪菜踩”语源，当为“竟自”。 “竟”，《汉典》上古拟音“krangs”。《广韵》拟音：“kiang（王力）”、“kuiang”（潘悟云）。“竟”之读音，在不同方言区，有音转现象。如客家话读“gin3（陆丰腔）”，闽南话读“ging5”，广州话（粤语）读“ging2”。众所周知，汉语中，粤语、客家话和晋语是保留古音较多的语区。细察“圪菜踩”这一俗词，其用字虽为“圪”，然其发音实际是“gin”。 “自”，《汉典》上古拟音“hljids”，《广韵》音“dzi”（王力）。在汉语的演变过程中，音位相同的声母，在不同的方言区是可以互转的。如“g、k、h”，“b、p、m”，“d、t、n、l”等。“z、c、s”三声音位相同，亦存在互转关系。如“竟自”的“自”字，闽南话读“zy6”，粤语读“zi6”。而在客家话中，就读为：“cih6 ”（海陆丰腔）、“cu3”（宝安腔）、“ze5”（梅县腔），《客语拼音字汇》的注音分别有“ci2”、“ ci4”、“ qi4”等。 有一个现象，就是在不同的方言区之间，声母发生音转后，其韵母往往也会随着发生变化，而且这种变化具有“不确定性”。 如“忽诸（忽然之意）”一词，普通话读音“huzhu”，晋北方言“z”、“zh”不分，且多不卷舌。“诸”声由“z”转为“c”，而韵部却分别转为“ai”、“ua”、“u”： 1、满满一杯水，忽猜，摔地上了——有人说“忽猜”是象声词，非也。“忽猜”就是“猛不防”、“忽然”、“突然”之意，本字为“忽诸”。 2、食堂里平时只准备5个人的饭菜，忽cua，来了二十个人，怎么办？——“忽cua”也是“忽诸”之方言音变。 3、三崩颅正在看书，忽粗，冒出个美女来——书中自有颜如玉也。想得虽然有点美，但“忽粗”亦为“忽诸”之方言音变。 “圪菜踩”之“cai”音，应为“自”的方言音变。只不过客家话音变为“ci”，怀仁话音变为“cai”。“菜”后加“踩”，为晋语固有的词尾叠韵现象，表示程度的深或浅。比如“小小的，就学会抽烟啦”，“早早的就出去呀”。“圪菜踩”，有时也说“忽菜踩”，当系方言里“g”与“h”的互转现象。 最为重要的是，“竟自”的含义：居然；竟然。与怀仁话里的“圪菜踩”相对，严丝合缝： 他经过两年的学习，竟自学会了日语。——“他经过两年的学习，圪菜踩学会了日语”。 让你捎句话，竟自（竟然）给忘了——让你捎句话，圪菜菜给忘了。 “卫队居然（竟自）开枪，死伤至数百人，而刘和珍君即在遇害之列。”（鲁迅《记念刘和珍君》）——“卫队圪菜踩开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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