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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内讧解析 下篇

 金色年华554 2018-05-29
下篇 父子反目


徽宗退位后,成为两宋历史上第一位太上皇帝。在皇帝独裁专制制度下,皇帝是天下的唯一的绝对统治者。然而在皇帝与太上皇帝幷存的特殊条件下,皇帝的终极权力如何维护,太上皇帝的权力如何定位,向来是个难于解决、易于惹出事端的问题。太上皇之称始于汉高祖刘邦之父太公,他幷非“父有天下,传之于子”,而是“子有天下,归尊于父”,因而“不预治国”。[114]唐高祖、唐玄宗退位后,虽称太上皇帝,但亦不预治国,那是由于子逼其父,父不得已。徽宗既不同于唐高祖、唐玄宗,更不同于太公,他系父有天下,传之于子,幷且毕竟还算主动退位。他在退位时,于宣和七年十月二十四日,通过三省、枢密院发布指挥,表示:“除教门事外,余幷不管。”[115]钦宗固然期盼这一允诺成为事实,然而徽宗退位后,果真能不管朝政,甘于寂寞吗?钦宗对此不免持怀疑态度。于是,此后如何处理皇帝与太上皇帝之间的权力分配问题,成为徽、钦父子争斗的焦点。


一、百官麇集淮浙

“唐睿宗始立为皇帝,复为皇嗣居东宫”,[116]当时人谈及这件历史往事。其实不用别人提醒,钦宗作为当事人,他即位后忧虑的头等大事,除了如何对付金军而外,便是如何避免重蹈覆辙,成为立了之后又被废掉的“唐睿宗第二”。徽宗南逃淮、浙,百官麇集于此,势必引起钦宗警惕。


徽宗退位后,迅疾逃往淮、浙。此前,他通过钦宗发布玉音,将择日前往亳州(治今安徽亳县)太清宫烧香。靖康元年正月初三,金军渡过黄河。当晚夜漏二鼓,徽宗连忙乘船逃走,钦宗“诏令范讷统胜捷军护从”。[117]随行人员除太上皇后、皇子、帝姬而外,还有蔡京的长子、领枢密院事、恭谢行宫使蔡攸以及宦官邓善询等。蔡京的甥婿、尚书左丞、恭谢行宫副使宇文粹中也随后赶到。而范讷原本是童贯的门客,后来仰仗童贯的权势,官至节度使。胜捷军是童贯的亲军,由西兵组成,军饷丰厚,装备精良,战斗力极强。范讷这时所统领的胜捷军,只是其小部份。可见,徽宗的左右之人仍然是标准的“六贼”党羽。


不知事前是否通报钦宗,徽宗幷不驻足亳州,而以镇江为目的地,幷且早有预谋。此前,蔡京的儿子蔡※被任命为知镇江府(治今江苏镇江),蔡攸的嫡堂妻弟宋焕添差江、淮、荆、浙等路制置发运使。由于走势太急,准备毕竟不足,徽宗南下之初,隐姓瞒名,微服而行,自称:“姓赵,居东京,已致仕,举长子自代。”[118]其旅途相当艰辛:“乘舟以行”,“以舟行为缓,则乘肩舆。又以为缓,则于岸侧得般运砖瓦船乘载。饥甚,于舟人处得炊饼一枚,分食之。”[119]其心境颇为悲凉,有前往亳州途中所写《临江仙》一词可证:


过水穿山前去也,吟诗约句千余。淮波寒重雨疏疏。烟笼滩上鹭,人买就船鱼。 古寺幽房权且住,夜深宿在僧居。梦魂惊起转嗟吁。愁牵心上虑,和泪写回书。[120]


经符离(即今安徽宿县北符离集)到达泗州(治今江苏泗洪东南)之后,童贯、高俅带领胜捷兵、禁卫兵各三千名赶到。[121]徽宗一行声威顿盛,于当月十五日,经扬州到达镇江,驻跸府治。


钦宗已将童贯任命为东京留守,童贯“闻之,心不自安”,乃率领其胜捷军,倾巢出动,“追从龙德之驾”,[122]以致后来童贯的十大罪状中有:“不俟敕命,擅去东南;差留守,不受命。”[123]然而童贯敢于藐视钦宗,如此胆大妄为,显然得到徽宗默许。王黼在钦宗即位后,“惶骇入贺,※门以上旨不纳。”他也“不俟命,载其孥以东。”只是由于他与钦宗积怨太深,钦宗一面贬为崇信军节度副使,籍没其家,衡州(治今湖南衡阳)安置,一面采纳吴敏、李纲的建议,由开封尹聂山暗中派遣武士,将王黼追斩于雍丘(即河南杞县)辅固村[124]。钦宗“以初即位,难于诛大臣,托言为盗所杀。”[125]高俅的东南之行,也未必报告朝廷。[126]


像童贯这样不经朝廷批准,擅自前往东南的官员为数甚多。据记载,“上皇东幸亳州,大臣权贵不闻恤国家难者,皆乞扈驾,将家属从。其余百官家属去者,侍从自尚书而下逃遁者,如张权、卫仲达、何大圭等五十六人。”[127]如工部尚书张劝“身为八座,乃求淮南干当公事而去。”于是,出现了“去朝廷者,十已三四,班缀空然,众目骇视”[128]的局面。相反,徽宗的行宫以及江南地区则百官麇集。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在逃遁者中有蔡京与朱勔。蔡京一家的东南之行,比徽宗安排得更周密。宋焕“首除发运使,其实护送蔡京、蔡攸家属尽往东南。故京、攸一门与焕之家,中外千余人,无一在京师者。至于京、攸门下之士,弃官而逃者甚众。”蔡京甚至可以视为南逃淮、浙的带头人,“其后公卿士夫遣家出京者,十家九空。”[129]南逃途中,八十高龄的蔡京独自留居拱州(治今河南睢县),或许是由于身体健康方面的缘故。他“欲归于浙中”,[130]其目的地仍然是东南。靖康元年正月三日,钦宗降旨将朱勔放归田里,他趁机逃离开封,返回平江府(治今江苏苏州)。史称,“朱勔(欲)邀上皇幸其里第,朝廷忧之。”[131]


二、徽宗号令东南


岂止百官麇集淮、浙而已,种种迹象表明,徽宗确有在东南另立朝廷的嫌疑。于是,由来已久的徽、钦矛盾顿时激化,大有剑拔弩张之势。


徽宗及其宠臣选择东南地区作为逃窜方向,本身就值得怀疑。这固然是由于“东南之地,沃野千里,郡县千百,中都百需,悉取给焉”,是当时全国经济最发达、财富最丰厚的地区,同时也因为“(蔡)京、(朱)勔父子及童贯等党羽布满诸路”,[132]东南诸路是他们经营最久、根基最深的地区。如所周知,朱勔是其老家平江府乃至整个东南地区的地头蛇,“平江府幷二浙诸州县,自通判以上,往往尽出勔门,气焰熏灼,无所不至”,“勔家收养亡命逃军至数千人”,[133]有“东南小朝廷”之称。蔡京虽是仙游(今属福建)人,但早已以杭州为老巢。他在熙宁三年(1070)中进士后,一入仕为官,即出任钱塘(即今浙江杭州)尉。元符三年,又贬往杭州,提举洞霄宫。大观三年六月罢相后,出居杭州整整三年。宣和年间,又将其父亲蔡准安葬于杭州附近的临平山。方腊攻占杭州,“遣人发掘蔡氏父、祖坟墓,露其骇骨,加以唾骂。”[134]杭州不仅是蔡京先人坟茔所在之地,而且是其家财储藏之处。蔡京“少年鼎贵,建第钱塘,极为雄丽,全占山林江湖之绝胜。”知杭州徐铸居然公开出面“修盖蔡京私第”,幷动用公款,“出纳违法”。[135]宣和末年,蔡京又“以平日之所积,用巨舰泛汴而下,置其宅中。”[136]童贯不仅在元符末年曾主管杭州明金局,幷且在宣和二年十二月出任江、淮、荆、浙宣抚使,全权处置东南事务,负责围剿方腊。他“受富民献遗,文臣曰‘上书可采’,武臣曰‘军前有劳’,幷补官。”[137]据统计,在短短几个月之内,即封官达4700多人。出于剿抚结合、分化瓦解的战略需要,童贯曾命令其部属董耘“作手诏,称为御笔,四散”,宣布:“自今花石更不取人”,以致“人情大悦”。据说,他得知花石纲旋罢旋复,还发出过这样的感叹:“东南人家饭锅子未稳在,复作此邪?”[138]童贯有“着脚赦书”[139]之称,这不失为一个原因。所谓“人情大悦”与“着脚赦书”,实属渲染之词,但他在东南或许也多少收买到了一些人心。


更可疑的是,徽宗刚到东南不久,便通过行营使司和发运使司向东南各地接连发布了三道“圣旨”。其一,截递角:“淮南、两浙州[140]军等处传报发入京递角,幷令截住,不得放行,听侯指挥。”即不许东南各地官府向都城开封传递任何公文。其二,止勤王:“杭、越两将将兵,江东路将兵,及逐州不系将兵,及土兵、弓手等,未得团结起发,听候指挥使唤,先具兵帐申奏”,“如已差发过人数,幷截留具奏。”[141]即不许东南各地驻军开赴开封勤王,徽宗截留路过镇江的三千两浙勤王兵作为卫队。其三,留粮纲:“以纲运于所在卸纳”。[142]即不许东南各地向开封运送包括粮食在内的任何物资,甚而至于“江津非给符,不渡。”[143]这三道“圣旨”都事关重大,将使朝廷不能号令东南,都城处于既缺兵又缺粮的绝境,开封政权难以维持,而东南将由朱勔的“小朝廷”跃升为徽宗的“大朝廷”。


徽宗在东南发号司令,岂止三道“圣旨”而已。他还按照其自定标准,论功行赏,“增秩赐金”,以致“行宫如市,有再任者,有进三官者,有召赴都堂审察者。恩赏僭滥,非散官之比也。”[144]“墨制纷然,专易守令,迁官赐报,略无虚日”,官员“惑于诰命幷行,而莫知有朝廷矣。”[145]徽宗江山虽改,禀性难移,依然重用宦官,让他们担负到开封刺探情报等重任。“其往来京城,踪迹诡秘,如邓珙者;传播诏书,以惑众听,如刘※者;妄议朝政,不循本分,如徐霁者;朋附道流,凶恶稔着,如董舜贤者。”[146]如果说徽宗的下诏罪己、钦宗的临危继位,曾经给人们带来一线希望,那么这时至少是“自江以南,已绝惟新之望矣。”[147]


徽宗搞情报,钦宗的情报也很灵通,他对其父亲在东南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如泗州刚得到行宫及发运司的前两道指挥,立即违背徽宗“圣旨”,如实上奏钦宗,幷告诫朝廷:“童贯且为变”。[148]于是,都城之中,“物议汹汹,莫不惊骇。”[149]“东南之地恐非朝廷”[150],徽宗“将复辟于镇江”[151]之类的传说流播甚广,况且不能视为不根之语。不少士大夫忧心如焚,纷纷上书钦宗,惊呼:“自江以南,诏令将壅不行”;[152]“今日事势之急,殆有甚于北敌者”,“江浙之变,萧墙之祸,不可不虑!”[153]其实,忧虑最深者莫过于钦宗。他“自上皇东幸暴露,日夜忧思,至避殿减膳,不遑宁处,群臣士庶,莫不知之。”[154]对此,钦宗公认不讳:“朕自道君在外,我食不安!”[155]


钦宗虽然生性素来懦弱,但在权力问题上态度相当坚决,对其父亲寸步不让。如刚得到泗州上奏,他即刻与徽宗针锋相对,果断降旨,“令依宣和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指挥”。这道指挥的内容,前面已经讲到,即徽宗“除教门事外,余幷不管。”[156]泗州立即依旨。徽宗“每见(此类)台札名敕”,分明“实及予躬”,因而“不觉流涕”。[157]徽宗既然退位,即“非天下之君”,而是“萧然休老之人。”[158]钦宗诏令全国,名正言顺。很清楚,在这场权力争夺中,徽宗今非昔比,处于被动地位。


三、东南怨声载道


徽宗及其宠臣在东南的处境,幷不像他们最初想象的那样佳妙,相反倒是愈来愈困难。从这个意义上说,当时人所称:“上皇北归,乃其本志”,[159]幷无大错。


众所周知,东南地区是徽宗黑暗统治的重灾区。徽宗及其宠臣在东南虽然根基深厚,但民愤极大。童贯征方腊,“每战多杀平民”,[160]“纵为贪暴,悉斩平民,以效首级,于是平民之死于天兵者,十有五六”[161];朱勔荼毒东南,“两浙之民畏之如虎”,[162]“东南之人欲食其肉。”[163]徽宗在扬州拟游石塔院,遭到僧人奚落:“何不取充花石纲!”他“闻之,遂罢幸。”[164]徽宗此行沿途骚扰百姓,“所至,藩篱、鶏犬,为之一空。”到达镇江之后,“缮营宫室,移植花竹,购买园池,科须百出。”镇江府上报钦宗:行宫“官兵日给六千余缗”。“以镇江行宫日给计之,月当用二十万缗。二浙之民,将见涂炭。”“民既愁怨”,两浙极有可能再度酿成民变,徽宗在东南“岂得高枕而卧耶”?[165]


徽宗的宠臣素来彼此勾心斗角,南逃之后恶习不改,仍旧相互倾轧。早在到达泗州之初,童贯便于高俅发生冲突。他“诈传上皇御笔札,付高俅,令只在本州守御浮桥,不得南来。”高俅对这道御笔深表怀疑,拟面见徽宗,“亦复艰难”。高俅所带禁卫兵欲跟随徽宗南下,“童贯遂令胜捷亲兵,挽弓射之,卫士中矢而踣,自桥坠淮者凡百余人。”“道路之人,莫不扼腕流涕。”[166]高俅只得留守泗州,控扼淮河,“于南山把隘”。[167]难怪他不久即“以疾为解,辞归京师”,[168]从此断绝了与徽宗的联系。像高俅这样回到开封的官员为数不少,特别是在二月十日金军撤离开封之后。为徽宗保驾的胜捷兵大多数是西北人,他们在东南,“皆口语籍籍,以南幸为非,有不悦之言”,“人人思土,其势必乱。”[169]徽宗在东南,众叛亲离,阵脚大乱,危机四伏,兵变、民变一触即发。


当时的官员大多是些善于看风使舵的变色龙。京城四壁都弹压使范琼公然宣称:“东也是吃饭,西也是吃饭。”“姓张的来管着,是张司空;姓李的来管着,是李司空。”[170]真可谓不知人间有羞耻事,但倒也一语道破了官员们的普遍心理。徽宗在镇江,钦宗在开封,诰命幷行,监司莫知所从,州县观望风旨。尽管徽宗竭力拉拢东南地方官员,如他将江南东路转运副使曾纡“引至深邃之所,问劳勤渥。”[171]除破例让其贵妃乔氏出面接待而外,还赏赐曾纡七宝杯一只。然而徽宗毕竟已经退位,地方官员大多按照常规,遵从在位皇帝钦宗的诏令。徽宗所谓“圣旨”不时遭到抵制,这类事例太多。他本人曾“条举数十事,每及一事即泣下。”其中之一是:宿州(治今安徽宿县)原有“御前竹石钱十万缗”,徽宗“亲笔付(林)篪,取其半。”[172]知宿州林篪或许是由于在宣和三年、四年接连两次被各“降一官”,[173]对徽宗心存不满。他仅向徽宗“输二十之一”,同时又“以其事上尚书省,”尚书省立即命令林篪“以钱上京,毋擅用”,即不得交付徽宗。由于类似事件不断发生,徽宗财源断绝,根本无法在东南立脚。正如徽宗所说,他不得不离开东南,“只为无裹粮住得耳”。[174]



四、宋焕出使东南


靖康元年二月十日,金军撤离开封以后,钦宗急于采取强硬措施,从速解决东南问题。徽宗留在开封城内的宠臣王黼、李彦、梁师成因恶贯满盈,幷有与童贯等人遥相呼应之嫌,已于当年正月先后被赐死或秘密处死。这时,钦宗命令宋焕卸任还朝,任命领开封府聂山为江、淮、荆、浙等路制置发运使,权主管马军司公事薛安为副使,前往东南,置童贯等人于死地。聂山“请诏书及开封府使臣数十人以行”。[175]史称,聂山“附耿南仲取位”。[176]用聂山、诛童贯,这一主意或许出自钦宗的从龙旧臣、尚书左丞耿南仲。


眼看徽、钦公开冲突即将爆发,知枢密院事李纲认为“投鼠不可不忌器”。[177]他赓即面奏钦宗:“此数人者,罪恶固不容恕。然聂山之行,恐朝廷不当如此措置。”李纲接着指出:“使(聂)山之所图果成,惊动道君,此忧在陛下。所图不成,为数人所觉,万一挟道君于东南,求剑南一道。陛下何以处之?”钦宗优柔寡断,空自叹息:“奈何?”李纲进谏:“不若罢聂山之行,显谪童贯等,乞道君去此数人,早回銮舆,可以不劳而事定。”[178]钦宗接受李纲建议,收回成命,幷于二月中旬降旨,贬蔡京为秘书监、分司南京,贬童贯为左卫上将军致仕、池州居住,贬蔡攸为太中大夫、提举亳州明道宫、任便居住。处罚如此轻微,显然是考虑到徽宗接受的可能性,虽不足以平民愤,但从策略上讲实属高招。


处罚蔡、童等人的圣旨下达不久,适逢宋焕奉命返回开封。钦宗当初本拟待其还朝,再行惩处。他这时才意识到宋焕极具使用价值,是促使徽宗回朝的最佳人选。钦宗接连两天与宋焕面谈,幷于三月四日再度将其任命为江、淮、荆、浙等路制置发运使,责成他从速再往东南,奉书行宫。宋焕顿时成为徽、钦父子之间的传书带信人与居中调解者。由于钦宗极盼徽宗还朝,而徽宗又急于离开东南,宋焕此行成功的可能性无疑很大。


宋焕深知肩负重任,他“疾驰,不三日,至符离。”徽宗这时已经离开镇江,北上虹县(即今江苏泗县)。宋焕作为钦宗的信使,面见徽宗于淮河之中的船舟之上。徽宗列举知宿州林篪拒不执行其“圣旨”等数十事,边流泪边质问。宋焕解释道:“方都城昼闭,中外隔绝,虽御前号令,州县或不奉承,非独行宫也。守令之罪,盖不容诛,朝廷何预焉?”徽宗“意乃解”。宋焕秉承钦宗旨意,询问:“臣出京师时,闻童贯贬池州,今犹未行,何也?”徽宗的答复是:“胜捷兵隶(童)贯,未知所付。”宋焕建议:“付宇文粹中,以范讷为副。”徽宗表示赞同,但次日又说:“童贯得胜捷军情,骤罢,且生变。奈何?”宋焕回答道:“(童)贯平日败坏军政,西北之人怨入骨髓。今斥去,乃所以安众。生变之语,殆(童)贯自解耳!”[179]徽宗无言可对,只得勉强让童贯离去。


宋焕总算说服徽宗,幷陪同他走上了返回开封之路。到达南京应天府(治今河南商丘南),宋焕将先回开封,向钦宗报告,徽宗即将还朝。临行时,徽宗赐宋焕手诏一通:“通父子之情,话言委曲,坦然明白,由是两宫释然,胸中无有芥蒂。”[180]徽宗还将他盛赞“为孝子,为忠臣”,[181]真可谓好话说尽。照此看来,徽宗还朝似乎已成定局,只是个时间问题了。由于宋焕确属蔡京、蔡攸的姻亲与党羽,他回到开封不久,“以言者论其联亲奸邪,冒居华近,妄造语言,以肆欺妄”,[182]先落职,与在外宫观,后责授单州(治今山东单县)团练副使,永州(治今湖南零陵)安置。然而仅就他居中调停徽、钦父子关系而言,无疑有功于赵宋皇室。事隔30多年以后,其功绩终于得到高宗肯定。


五、徽宗终究还朝


所谓“由是两宫释然,胸中无有芥蒂”,不是实话实说。钦宗尽管已将门下侍郎赵野任命为太上皇行宫迎奉使,幷派徽猷阁待制谭世绩、中书舍人李熙靖“副执政迎奉”,[183]而且“所差奉迎使副幷至行宫”。[184]可是,徽宗突然改变主意。当时有人提及所谓西内之事,即唐玄宗从四川返回长安之后,作为太上皇,入居兴庆宫即南内,他的儿子唐肃宗“恶其与外人交通,劫徙之西内(即太极宫),不复定省,竟以怏怏而终。”[185]稍前,黄庭坚曾吟诗一首,声讨唐肃宗:


……
抚国监军太子事,何乃趋取大物为?
事有至难天幸耳,上皇局蹐还京师。
内间张后色可否,外间李父颐指挥。
南内凄凉几苟活,高将军去事尤危。
……[186]


唐玄宗身边的高力士等人回长安后才被清除,而徽宗的宠臣此时已受到惩处。他当时虽未明言,但对此无疑颇为不满。北宋亡国后,徽宗在被俘北上途中,命其旧臣曹勋返回中原时,让他转告康王即后来的高宗:“艺祖(即太祖)有约,藏于太庙,誓不诛大臣、言官,违者不详。故七祖相袭,未尝辄易。每念靖康中,诛罚为甚。今日之祸,虽不止此。”幷叮嘱高宗:“当知而戒焉”。[187]所谓“诛罚为甚”云云,显然是指钦宗惩办六贼,幷且徽宗将它与靖康之祸混为一谈。如果说钦宗这时唯恐成为“唐睿宗第二”,那么徽宗则畏惧步唐玄宗后尘。他预感到返回开封幷非上策,便在应天府“徘徊不进”。仅让太上皇后郑氏返回开封,他本人则“欲诣亳州上清宫烧香,及取便道如西都。”[188]徽宗另有打算,据说出自“随行内侍,其间颇有谗邪之人,造饰奸言”,“而进西幸之策”。[189]宦官石如岗便“畏罪,不敢从道君还京。”[190]这类记载实有替徽宗开脱辩解之嫌。即使确有宦官进“奸言”,听“奸言”者终究是徽宗。


徽宗不回开封,而拟去西京河南府(治今河南洛阳),已使钦宗深感忧虑。更令钦宗大伤脑筋的是:徽宗“书至,必及朝廷改革政事。又批:道君太上皇后当居禁中,出入正阳门。”他“每得御批诘问,辄忧惧,不进膳。”朝野更是“喧传有垂帘之事”,“皆言事且不测”。[191]


钦宗“廷见群臣,忧形于色。”君臣经过反复商议,决定采取三条对策。其一,改撷景园为宁德宫。朝廷尽管拒绝了太上皇后入居禁中的无理要求:“大内者,天子之居,神器之所在也。”但“戒敕有司缮治撷景园,易名宁德宫,务极闳丽,以称崇奉之意。”其二,以太宰徐处仁为礼仪使。为隆重其事,徐处仁率领大臣上表徽宗,在恭请徽宗还朝之余,明确表示:“天无二日,国无二王,治生于一,乱生于二。”指出太上皇后入居禁中不妥:“若非垂帘听政,于国当无此仪。”[192]其三,派遣李纲前往南京。徽宗刚刚传来御批:“吴敏、李纲,令一人来。”[193]李纲此行可谓符合徽宗旨意,但其目的在于迎接徽宗还朝。于是,李纲继宋焕之后,成为徽、钦父子之间的传书带信人与居中调停者。


李纲三月十七日从开封出发,次日便在陈留(今河南开封东南)与返回开封的太上皇后郑氏相遇。郑氏一开口便询问:“朝廷欲令于何处居止?”李纲回答道:“稽之三从之义,道君太上皇帝居龙德宫,而殿下居禁中,于典礼有所未安。”“朝廷见以撷景园为宁德宫,奉道君太上皇后。”郑氏考虑再三,最终表示赞同:“相公所论甚有理!”[194]


十九日,郑氏即将还朝,开封谣传太上皇后“欲从端门入禁中”,宦官则劝钦宗“严备以待”。这时已升任少宰的吴敏赓即进谏:“陛下但推诚尽孝。”[195]三月十九日,钦宗接受昊敏建议,出郊迎奉,郑氏顺利入居宁德宫。当天,出于稳定徽宗情绪与分化徽宗阵营的需要,钦宗下诏:“扈从行宫官吏,候还京日,优加赏典。除有罪之人迫于公议,已行遣外,余令台谏勿复用前事纠言。”[196]莫说别人,就连虽声名狼藉但先期返回开封的高俅此前已于三月五日,进封简国公。其理由是:“扈从上皇,宣劳既久。”[197]于是,出现了“罪同罚异”,有的“除名勒停”,有的“置而不问”,甚至分明有罪反而加官进爵的混乱现象。某些官员如侍御史李光对此很不理解,上疏指责“陛下有失刑之讥,大臣负党奸之谤”,请求“一等科罪”。[198]这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他们不懂策略。


徽宗让太上皇后郑氏先回开封,其主要用意之一在于试探。郑氏顺利还朝的消息传到应天府,徽宗“闻之,乃罢如洛之议。”[199]因此,当李纲于三月二十日到达应天府后,只不过还要费些唇舌而已。李纲“乞道君早回銮,不须诣亳社、西都,以慰天下之望”,幷秉承钦宗旨,询问止递角、阻粮纲、留浙兵三事。徽宗回答道:“只缘都城已受围,恐为人得知行宫所在,非有他也。”这话漏洞颇多,李纲不予深究,反而安慰徽宗:“方艰难中,两宫隔绝,彼此不相知。虽朝廷应付行宫事,亦不容无不至者。”徽宗询问“朝廷近事,如追赠司马光及毁拆夹墙等,凡三十余事。”李纲一一解释:“追赠司马光,正欲得民心;毁拆夹墙,止欲防奸细。”幷称:“适当大敌入寇,为宗社计,政事不得不小有变革。”徽宗也不予深究:“公言极是。朕只缘性快,问后即便无事。”经过三天的交谈,徽宗明确表示:“本欲往亳州太清宫,以道路阻水,不果。又欲居西洛,以皇帝恳请之勤,已更指挥,更不戒行。”他吩咐李纲:“公先归,达此意。”[200]其实,徽宗心中有数,洛阳与镇江一样,均非告老失势之人可留之地。即便是圈套,他也只有按照钦宗的安排,返回开封。李纲临行时,徽宗勉励道:“若能调和父子间,使无疑阻,当书名青史,垂之万世。”[201]


李纲此行,仅剩下一个遗留问题。徽宗拿出尚书省札子:“朝廷有指挥,行宫内侍十人,皆与在外宫观,不得入京城。”他解释道:“此辈皆是日在左右梳头系裹,不可缺之人。”李纲事前不知此事,或许又是当时刚出任尚书左丞的耿南仲所为。他只得承诺:“如圣意欲留,容臣携此札子归,奏知皇帝取旨。”徽宗在赞同之余,又让了一步:“数内两人,系童贯亲戚,不须留。”李纲回朝,立刻上奏,钦宗当即降旨:“听留龙德宫祗应。”[202]幷且对李纲此行予以肯定:“卿奏对之语,忠义焕然,朕甚嘉之”。[203]


徽宗即将返回开封,开封流言颇多。其根源在于徽宗的宠臣从前作恶多端,如今尚未严惩。蔡攸将“以扈卫行宫为名,侥幸入都”,即是传播甚广的流言之一。人们担心蔡“攸果入都城,则百姓必致生变”,[204]不久前所发生的数万民众围攻“浪子宰相”李邦彦的事件势必重演。台谏官员纷纷上奏:“(蔡)攸依上皇,废格责命,必随车驾至都。”“彼得罪于天下,人人皆欲鱼肉之。”“万一有小变,上皇宁免惊忧,如邦人欲击李邦彦之类。”[205]对于蔡攸的近况,钦宗最知情。他采纳吴敏建议,“令蔡攸劝上皇北归以赎罪”。[206]此前,钦宗一面将蔡攸贬为提举亳州明道宫,一面亲自降诏蔡攸,令其“专一扈从太上还阙”。蔡攸陪同徽宗到达符离以后,蔡京再贬为崇信军节度副使、德安府(治今湖北安陆)居住。鉴于“前去京阙不远”,[207]蔡攸上书钦宗,请求前去陪伴父亲。钦宗已降旨照准,“令前去侍省”。[208]他不大相信蔡攸竟会跟随徽宗返回开封。难怪钦宗读过台谏官员上奏,一反常态,幷不惊慌,仅闪烁其词,批了一句:“候(蔡)攸到京,三省取旨施行。”[209]


钦宗与大臣们商议如何迎接徽宗还朝,大臣之中发生分歧。耿南仲首先提出两项建议,一是“尽屏道君左右内侍,出榜行宫,有敢入者斩”;二是“先遣人搜索,然后车驾进见。”李纲坚决反对,主张“止依常法,不必如此,示之以疑。”[210]他当面指责耿南仲:“其人暗而多疑,所言不可深采。”耿南仲“怫然,怒甚。”[211]二人在钦宗近前接连舌战两日,钦宗始终笑而视之。他幷不反对从龙旧臣耿南仲的建议,只是感到不合时宜。双方争执不休,太宰徐处仁终于表态:“陛下仁孝,宜郊迎称贺,何谓城守乎?”[212]钦宗顺水推舟,姑且按照徐处仁的主张行事。


四月三日,钦宗亲自出郊奉迎,徽宗终于还朝,幷安然入居龙德宫。当天,“都人皆夹道观之,无不欣喜”;[213]“两宫甚欢,无一间言。”[214]其实,这只是人们的愿望而已。徽、钦父子怎能相安无事,从此亲密无间?



六、钦宗软禁徽宗


徽宗回到开封,果然落入钦宗圈套。他从此在其长子的严密监控之下,完全失去人身自由,实际上已被软禁。


徽宗还朝前夕,秘书省校书郎陈公辅建议:上皇“还宫之后,一切供奉之物,陛下过为俭约,上皇务加隆厚,着为令式,风示四方,以劝天下之孝。”[215]据说,钦宗读过札子,很是感动,将陈公辅任命为左司谏。徽宗返回开封后,无疑仍然过着豪华奢侈的生活。钦宗有道亲书御笔,保存到南宋中期:“内藏库支钱一万贯,付李彀,充应副道君皇后修造使用。”据此,岳珂称赞钦宗“宁亲之孝”。[216]岂止如此而已,钦宗还多次前往龙德宫,拜望徽宗。然而所有这些都是表面现象,钦宗这时最关心的是如何防范徽宗干预朝政。


耿南仲“尽屏道君左右内侍”的建议,徽宗刚入居龙德宫,立即变为事实。钦宗将徽宗身边的陈思恭、萧道、李琮等10名宦官“幷行贬黜,不许入门,敢留者斩。”[217]因此,后来高宗断言:耿南仲“离间两宫,其罪甚大。”[218]直到南宋中期,岳珂仍然指责:“靖康之初,耿南仲等执事,两宫不能谨于调娱。”[219]对徽宗身边人员的清洗和惩处,绝非仅此一次。有官员上奏揭发宦官王仍、张见道、邓文诰“辄怀诡计,图欲离间两宫,边防动静,妄意传播,转相耸动,将以遂起其奸志。”所谓“妄意传播”云云,很可能是指为徽宗通风报信。钦宗“有旨,令三省觉察。”起居郎胡安国认为:“图欲离间两宫,则罪不可赦”,建议:“及时裁处”。[220]结果,王仍等“三人遂黜”。[221]此外,钦宗还亲自下诏,“鞠龙德近侍梁忻之类”。开封尹程振虽遵旨审理,但为照顾徽宗颜面,“特宽其文”。他因而日后受到称赞:“靖康中,公尹天府,言利者颇欲离间两宫。公心独鄙之,每调娱父子之间,甚有恩意。”[222]其实,程振与耿南仲方法虽然有别,实质幷无二致。


与此同时,钦宗在徽宗身边安插所谓“明忠孝大节者”。如任命谭世绩、李熙靖同主管龙德宫,责成他们“请见上皇,日备顾问,开谕圣意,庶几究性命之至理,以适其优游无事之乐。”[223]即彻底退出政坛,绝不干预朝政。钦宗于当年四月八日,“诏龙德宫日具道君皇帝起居平安以闻”;[224]五月一日,又“令提举官日具太上皇帝起居平安以闻”。[225]即将徽宗每天的活动及时上报钦宗。很清楚,徽宗身边的官员乃至内侍,其职责名为照料太上,实则监视徽宗。徽宗仍不知趣,“犹时取财物,颁赐左右”,以便收买人心。钦宗当即采取相应措施,“令开封尹籍其所入龙德宫物目,有得赐者出,即纳之于宫。”[226]足见,钦宗对其父亲警觉性之高。


徽宗处境竟然如此,心中固然愤愤不平。他每有手笔付钦宗,必“自称老拙,谓上为陛下”,[227]即是其不满情绪的流露。徽宗这时又想前往洛阳,他断言“金人必再犯京阙”,请求钦宗准许他“自往西京治兵”。这时已升任太宰的吴敏认为“不可”,其理由有三。一是:“上皇向在南方,已有截留诸路兵之意。”奉劝钦宗切莫忘记徽宗在东南试图另立的往事。二是:上皇“今幸归京师,陛下问安视膳,全孝道足矣。”提醒钦宗毋忘劝说徽宗还朝之艰难!三是:“岂可以军旅之事累之乎?”[228]话虽说得比较隐晦,意思相当明白:朝政尚不许其过问,岂可让其干预军政?其实,毋须吴敏劝诫,钦宗自有决断:徽宗休想离开开封半步,更不用说外出“治兵”。此后,徽宗又提出“与帝出幸”[229]即父子同时撤离开封的建议,同样遭到钦宗拒绝。


徽、钦父子一触即发的紧张关系,在当年十月十日天宁节时再度激化。这天是徽宗的44岁生日,钦宗前往龙德宫为徽宗祝寿。徽宗“满饮,乃复斟一杯以劝上。而大臣有蹑上之足者。”在当时的政治斗争中,以毒酒谋害政敌是较为常见的手法之一。16年前,知枢密院事张康国因与蔡京发生矛盾,以致中毒而死的旧事,至今人们仍记忆犹新。大臣“蹑足”,分明是劝告钦宗勿饮毒酒。于是,钦宗“坚辞,不敢饮而退。”徽宗“号哭入宫”。他如此伤心,是否是惋惜其阴谋未能得逞,则未可知。次日,钦宗颁布黄榜:“捕间谍两宫语言者,赏钱三千贯,白身补承信郎。”这道黄榜仅张贴于龙德宫前,明明是针对徽宗。史称,“自是两宫之情不通矣。”[230]


金军在靖康元年十一月下旬再度兵临开封城下,钦宗严密封锁消息,徽宗一无所知。同年闰十一月下旬,金军攻破开封外城四璧,徽宗所畏惧的“西内之事”果然发生。钦宗采取断然措施,逼迫徽宗及其皇后郑氏迁入延福宫。“太上皇帝为卫兵拥入禁城。上皇犹豫间,卫兵欲杀内侍官郑详以下,遂由金水门以入。”徽宗从前想入居禁中而不可得,如今又非入居不可。或许是由于很不理解,他“踌躇雪中,不知所向。”钦宗“闻之,遣带御器械王球领殿内带甲亲从官一百人,迎奉太上皇帝入居延福宫。”而“宁德皇后(即徽宗郑后)早已入禁中”。[231]如此一再动用武力,哪里是什么“迎奉”。徽宗从此受到更为严密的监控。金军提出要求,以徽宗为人质。这时,钦宗对待金军,几乎唯命是从,但对此则断难从命。他婉言拒绝:“朕为人子,岂可以父为质?”金军又以议和为名,“坚欲上皇出郊”。钦宗竭力推托:“上皇惊忧已病,不可出”,幷且当即表示:“必欲坚要,朕当亲往。”[232]他果然于次日,慷慨前往金营。钦宗如此自告奋勇,显然是唯恐徽宗串通金军,金军另立徽宗为帝。


靖康二年正月十日,钦宗被迫再次前往金营,他临行前降旨:“以皇子监国,以孙傅为留守,尚书梅执礼副之。”[233]对此,钦宗真可谓未雨绸缪。早在靖康元年正月十六日,徽宗到达镇江次日,金军首次围攻开封之时,钦宗连忙将生于政和七年十月,不到10岁的儿子赵谌封为大宁郡王。秘书省校书郎余应求实在难以理解,上奏提出异议:“艰危之时,宗社未保,城门闭拒,中外不通,未宜急者。”[234]而钦宗则置若罔闻,又在四月七日,徽宗返回开封的第四天,举行册立赵谌为皇太子的典礼。于是,“咸谓深中时病”的民谣《十不管》在开封广为流传,其中之一便是:“不管二太子,却管立太子。”[235]。所谓“二太子”,指率军兵临开封城下的金东路军统帅、金太祖阿骨打的第二子斡离不。钦宗此时立太子,在别人看来实属不急之务,在他看来则是当务之急。钦宗的目的十分清楚,即使在非常时刻,宁肯让黄毛未脱、乳臭未脱的儿子监国,也决不允许年富力强、经验丰富的父亲复辟。于是,这个10岁孩童居然在开封城内发号施令,诸如“皇太子令添置粜米场济民”[236]之类。


钦宗在再次前往金营前夕,秘密吩咐孙傅:“我至敌寨,虑有不测,当以后事付卿。可置力士司,召募勇敢必死之士,得二三百余人,拥上皇及太子溃围南奔。”然而金军已将开封团团围困,突围为时晚矣。不久,徽宗、赵谌以及几乎所有赵宋宗室先后落入金军之手。徽宗在前往金营之前,对其身边官员述说:“朝廷既不令南去,又围城时,聋瞽我,不令知,以至于此。今日之事,妄举足则不可。”无非是些责怪钦宗之语。徽宗到达金营之后,又上札子与金西路军统帅粘罕:“大兵踵来,……某即逊位,避罪南下,归后块处道宫,恬养魂魄,未尝干预朝政”;“虽大兵南来,亦不相关报”;“某亦失义方之训,事遽至此,咎将谁执?”[237]不过是些摇尾乞怜之词。从中也可看出,徽宗返回开封后,的确处于无权地位,境遇相当狼狈。


靖康内讧以徽、钦父子双双成为亡国被俘之君而告终。父子相见于金营,“号泣久之”,徽宗开口便斥责钦宗:“汝听老父之言,不遭今日之祸。”[238]他在北上途中,写下七言绝句一首:


九叶鸿基一旦休,猖狂不听直臣谋。
甘心万里为降虏,故国悲凉玉殿秋。[239]


所谓“猖狂”绝非自责之词,徽宗显然是埋怨钦宗拒不接受臣僚乃至他本人的劝告,及时撤离开封,创建抗金基地。或许直到八年后,徽宗死于五国城(即今黑龙江依兰)时,仍对此耿耿于怀。



结语


上述史实足以证明,开篇引所高宗称颂钦宗“事上皇仁孝”云云,除了瞒天撒谎而外,别无它解。在本文行将结束之际,还有以下三点需要指出。


一、靖康内讧的根源在于皇权的绝对性与排他性。“天无二日,国无二王。”所谓皇权政治即皇帝一人独裁专制,皇权绝不允许他人染指,即使是父亲、儿子、兄弟也概莫能外。徽宗后期,赵桓、赵楷兄弟是为将来获得一人独裁专制的权力而争斗;靖康年间,徽宗、钦宗父子之争则属于分割与独揽皇权之争。如果说选择太子在中国古代毕竟还有立嫡立贵的原则,那么皇帝与太上皇帝的权力是否应当分割,应当如何分割,则无一定之规。在皇帝与太上皇帝幷存的特殊状况下,其权力分配大致有三种模式:皇帝独揽皇权,太上皇帝不预政事,如前面说到的唐高祖等;太上皇帝虽退位但不交权,如北齐武成帝退位后,“军国大事,仍以奏闻”,“凡除拜生杀,仍自主之。”[240]皇帝与太上皇帝分权,如唐睿宗在先天元年(712)八月,“立皇太子为皇帝,以听小事,自尊为太上皇,以听大事”。但这只不过是暂时过渡,唐睿宗于次年七月,即“归政于皇帝”。[241]徽宗在急于退位之时,虽然表示将采用第一种模式,但他事后所竭力争取的却是第二或第三种模式。而钦宗所尽力维护的恰恰是第一种模式。然而由于徽宗曾经表态不预政事,更因为钦宗虽然外战外行,抗御金军束手无策,可是内战内行,对付父亲颇有办法,幷且依靠其业已到手的皇权,终于战胜其父亲。


二、靖康内讧的影响不可小视。平心而论,从总体上说,徽宗作为北宋亡国的第一责任人,岂能责怪钦宗,北宋江山无疑主要葬送在他自己手里。但具体而言,“天子在外可以号召四方。”[242]如果徽、钦二人乃至其中一人在金军再度兵临城下之前,事先撤离开封,组织军民抗金,不仅可以避免父子双双被俘的厄运,甚而至于不会导致北宋的覆灭与南宋的建立,北宋王朝或许尚可苟延残喘若干年。正如南宋人吕中所说:钦宗“早从上皇治兵两京之训,集天下勤王之师乘京城,或可以守。”[243]然而由于徽、钦父子长期明争暗斗,直至钦宗一定要把父亲与自己死死地捆绑在一起,自己拒不撤离,更不允许其父亲撤离开封。这的确是一大历史性的失误。从这个意义上,当时人将徽、钦父子不和视为靖康之世的“大病”,确实不无一定道理。


三、靖康之世的“大病”绝不止于内讧。靖康年间问题成堆,如徽宗时期的弊政远未革除;钦宗本人优柔寡断,朝令夕改;他忙于不急之务,疏于防御金军;等等。凡此种种,其危害之大均不在徽、钦父子不和之下。何况北宋危亡之局在徽宗末年早已铸成。总之,北宋王朝覆灭的原因很多,关键在于极度腐败。徽、钦内讧只是其中较为次要的因素之一,无非是极度腐败的多种表现当中的一种而已。本文绝无将内讧视为靖康年间的唯一“大病”,夸大为北宋亡国的主要原因之意。



(载《四川师范大学学报》2001年第3期,刊载时有删改,现按原稿排印)



注释:

[1][113][181]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177绍兴二十七年八月甲午。国学基本丛书本。
[2][32]熊克:《中兴小纪》卷1建炎元年五月辛卯;卷1建炎元年五月庚寅。国学基本丛书本。
[3][91][155][172][174][177][179]周必大:《文忠集》卷31《徽猷阁待制宋公映墓志铭》。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宋映,一作宋焕或宋□。为便于行文,本文统称宋焕。
[4][54][58][59][88][100][102][106][130][132][150][153][166]陈东:《少阳集》卷1《登闻检院上钦宗皇帝书》。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5]王洋:《东牟集》卷9《强国本札》。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6][229][238] 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卷79靖康二年二月七日“太上皇等幸青城”。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影印本。
[7][65][71][86][89][93][103][110][127][128][161][170][180][207] [235]《三朝北盟会编》卷56靖康元年九月九十九日“李纲落职依旧宫观”;卷31靖康元年正月二十四日“诏王黼长流衡州”;卷42靖康元年三月二日“进士张柄等上书论事可嘉”;卷55靖康元年九月十九日“李纲罢宣抚使”;卷32靖康元年正月三十日“陈东乞诛六贼”;卷54靖康元年九月五日“吴敏落观文殿学士宫祠”;卷32靖康元年正月三十日“贬梁师成节度副使”;卷28靖康元年正月六日“王宗 主管殿前司公事”;卷45靖康元年四月六日“臣寮上言”;卷30靖康元年正月十四日“卫仲达、张劝特除名勒停”;卷39靖康元年二月十八日“童贯责授左上将军致仕”;卷79靖康二年二月九日“孙傅等又状申军前”;43靖康元年三月十五日“太上皇诰赐宋焕”;卷39靖康元年二月十八日“蔡攸责授大中大夫”;卷51靖康元年八月三日“徐处仁知东平府”。
[8][94][116]《靖康要录》卷11靖康元年十月一日。丛书集成初编本。
[9]参看王曾瑜《宋徽宗和钦宗父子参商》,载林甘泉主编《庆祝杨向奎先生教研六十年论文集》,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
[10]《宋大诏令集》卷30称赵楷为“皇第二子”,卷31称赵楫为“皇第三子”,是由于他们的二哥赵 出生后,当晚或次日即死去。赵 系郑皇后所生。
[11] [81]《三朝北盟会编》卷228绍兴三十一年五月二十二日“礼房报孝慈渊圣皇帝升遐”。
[12][17][199]《宋史》卷243《后妃传下》。中华书局1977年点校本。
[13][79]胡寅:《斐然集》卷16《上皇帝万言书》。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14][29][56]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130《本朝四·自熙宁至靖康用人》。中华书局1986年点校本。
[15] [31]《宋史》卷246《徽宗子郓王楷传》。
[16]宋徽宗有两位王贵妃,其一生赵楷、赵楫、赵枢、赵棣、赵 ,其二生赵植、赵机,死于政和七年九月,谥号为懿肃。《文献通考》卷256《帝系七·后妃》漏载其一,《宋史》卷243《后妃传下》混二为一,当以《宋会要辑稿》后妃3之9及李埴《皇宋十朝纲要》(台湾文海出版社1967年影印本)卷15《徽宗·嫔妃》所载为准。
[18]《三朝北盟会编》卷99《靖康皇族陷虏记》将王贵妃列入“殁故贵妃”。确庵、耐庵编《靖康稗史》所收各种资料均证明,王贵妃在北宋王朝覆灭时,随徽宗北迁。《呻吟语》载,靖康二年六月“初四日,王贵妃薨。”任崇岳《宋徽宗、宋钦宗》称,王贵妃“绍兴五年(1135)死于燕山”(第230页,吉林文史出版社1996年版),恐误。
[19][43]《宋大诏令集》卷33《皇子楷特授剑南西川镇南节度使成都牧兼洪州牧制》。中华书局1962年校本。
[20]邓椿:《画继》卷2《侯王贵戚》。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21][118]王明清:《挥麈录》余话卷2。前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1961年点校本。
[22]蔡 :《北狩行录》。《丛书集成》初编本。
[23]夏文彦:《图画宝鉴》卷3《宋》。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24][27][33][35][40][41][42][60][135][173][182]《宋会要辑稿》帝系2之20;选举8之39;礼49之23;礼28之61;职官17之20;职官34之33;礼24之67;帝系2之28;职官69之8;职官69之8、10;职官69之25。中华书局1957年影印本。
[25]宋时,称贡举礼部试第一名为省元。
[26]朱彧:《萍洲可谈》卷1。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点校本。
[28]《宋大诏令集》卷33《皇子楷移两镇加恩制》。
[30][137]陆游:《老学庵笔记》卷6;卷4。中华书局1979年点校本。
[34]欧阳修:《欧阳文忠公集》附录卷1载吴充:《(欧阳修)行状》。《四部丛刊》本。
[36]《宋会要辑稿》职官34之33。幷参看龚延明:《宋史职官志补正》第358页,浙江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
[37]参看佐伯富:《论宋代的皇城司》,见刘俊文主编《日本学者研究中国史论着选译》第5卷,中华书局1993年版。此文素来为学界所重,惜只言未及赵楷提举皇城司事。
[38]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162庆历八年闰正月丁卯。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影印本。
[39][50][64][66][83][99][151][176][183][210][242]《宋史》卷119《职官志六·皇城司》;卷468《杨戬传》;卷357《程振传》;卷352《李邦彦传》;卷258《李纲传上》;卷357《何灌传》;卷472《蔡京传》;卷353《聂昌传》;卷357《谭世绩传》;卷358《李纲传上》;卷352《唐恪传》。
[44] [48]周煇:《清波杂志》卷1《潜邸瑞应》;卷6《冷茶》。中华书局1994年校注本。
[45]据陆游《家世旧闻》卷下记载,林灵素胡诌:“天有九霄,神霄最尊,上为神霄帝君,实玉帝长子,下降世间,而其贰曰青华、长生二帝君,实治神霄府事。”“好事者或谓青华为上,长生为郓王。”中华书局1993年点校本。
[46][69]赵与时:《宾退录》卷1载耿延禧:《林灵素传》。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点校本。
[47][138][208][232]杨仲良:《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127《方士》;卷128《花石纲》;卷148《诛六贼》;卷149《二圣北狩》。宛委别藏本。
[49][125]《宋史》卷470《王黼传》。
[52] [55]蔡 :《铁围山丛谈》卷1。中华书局1983年点校本。
[53][123]徐自明:《宋宰辅编年录》卷13靖康元年三月“童贯池州居住”。中华书局1986年校补本。
[57][76]《宋史全文续资治通鉴》卷14政和五年八月戊申;卷14宣和元年六月。台湾文海出版社1979年影印本。
[61][240]赵翼:《廿二史劄记》卷14《皇太孙》;卷13《太上皇帝》。国学基本丛书本。
[62][63][92]《东都事略》卷17《钦宗皇太子谌世家》;卷106《王黼传》;卷109《李熙靖传》。台湾文海出版社1979年影印本。
[67][108]王成棣:《青宫译语》,见《靖康稗史》之五。中华书局1988年笺证本。
[68][98]《挥麈录》后录余话卷1。
[70][87][105][115][129][133][141][156][157] [159][197][205][209][224][231][234] [236]《靖康要录》卷1靖康元年正月二十八日;卷11靖康元年十月十一日;卷9靖康元年七月二十七日;卷1靖康元年正月二十八日;卷4靖康元年三月三十日;卷4靖康元年三月十六日;卷1靖康元年正月二十八日;卷1靖康元年正月二十八日;卷4靖康元年三月十五日;卷11靖康元年十月一日;卷3靖康元年三月五日;卷3靖康元年三月六日;卷3靖康元年三月六日;卷5靖康元年四月八日;卷14靖康元年闰十一月二十六日;卷1靖康元年正月二十八日;卷15靖康二年三月一日。
[72][109]汪藻:《浮溪集》卷24《尚书刑部侍郎赠端明殿学士程公(振)神道碑》;卷12《王宗 安置制》。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73][222]李幼武:《宋名臣言行录续集》卷3《程振》。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杨戬死于宣和三年,徽宗杀杨冯一事当发生在此前。《靖康要录》卷1载,政和六年四月,以“内符宝郎冯杨为家令”。“冯杨”或系“杨冯”之误。
[74][188][193]李纲:《梁谿集》附录《(李纲)行状上》。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75][82][192][201] [203]《梁谿集》卷40《论水灾事乞对奏状》;176《建炎进退志·总叙》;卷83《太宰徐处仁等上道君太上皇帝表一首》;卷44《奏知朝见道君太上皇帝札子》;卷83《渊圣皇帝御笔宣谕一首》。
[77]李纲:《靖康传信录》卷1。《四部备要》本。
[78]参看王曾瑜:《宋钦宗和他的四名宰执》,载漆侠等主编《宋史研究论文集》,宁夏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
[80][196][225]《宋史》卷23《钦宗本纪》。
[84]王夫之在《宋论》卷8《徽宗六》中对李纲建议徽宗内禅持否定态度,甚至认为:“内禅之失,不可救矣”;李“纲其罪之魁与!”为避免枝蔓,将另作讨论。
[85][96][101][104][107][112]《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146《内禅》。
[90]许翰:《襄阳文集》卷4《论吴敏札子》。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95][143][145][147][152][165][169]《三朝北盟会编》卷43靖康元年三月五日“汪藻上宰执札子”。
[97]《三朝北盟会编》卷228绍兴三十一年五月二十二日“礼房报孝慈渊圣皇帝升遐”载,当传位诏拟定后,钦宗“俯伏感涕,力辞,因得疾。召东宫官耿南仲视医药,至夜半,少苏。翌日,又固辞,不从。”《三朝北盟会编》卷96《靖康小录》又载,金军攻破开封外城后,钦宗仓皇奔走,正与其叔父、越王赵 相遇,他立即“解龙章授(越)王”,幷叫道:“叔叔自做取,我元道来,我了不得,亦不愿做官家!”越王连忙回答:“死罪,安有此理!”
[111]翟汝文:《忠惠集》卷1《赐权管干殿前司公事王宗 楚辞免殿前都虞候恩命不允诏》。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114]《汉书》卷一下《高帝纪下》。中华书局1962年点校本。
[117][190][195][214]陈均:《九朝编年备要》卷30靖康元年正月己巳;卷30靖康元年三月“命李纲迎上皇于南京”;卷30靖康元年三月“太后至京师”;卷30靖康元年四月“上皇帝至京师”。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119] [142] [175][178] [191] [194][200]《靖康传信录》卷2。
[120] 吴曾《能改斋漫录》卷16《御词》。前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1960年点校本。
[121]陈东《少阳集》卷1《登闻检院二上钦宗皇帝书》称:“童贯等辈统兵二万从行”;《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载:靖康元年正月己巳,“童贯与殿前都指挥使高俅继领胜捷军及禁卫三万五千名扈从”。这两个数字显然太夸张。
[122][134][160][163][164]曾敏行:《独醒杂志》卷9《童贯之败》;卷7《童贯讨方腊纵军士杀平民》;卷10《朱勔流毒东南》;卷10《石塔院僧》。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点校本。
[124]《三朝北盟会编》卷31靖康元年正月二十四日“诏王黼长流衡州”引《靖康遗录》作“负固村”,因系王黼死地,“百姓谓之负国村”。
[126]参看何冠环:《<水浒>第一反派高俅事迹新考=,载台湾《东吴历史学报》第5期,1999年3月。
[131][148][218]《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1靖康元年四月己亥;卷1靖康元年正月辛巳;卷91绍兴五年七月已亥。
[136]潜说友:《咸淳临安志》卷91。宋元方志丛刊本。
[139]《宣和画谱》卷12。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140]“州”字,据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补入。
[144][149][154][198][204] 李光:《庄简集》卷8《论行宫冒赏札子》;卷8《论宋焕札子》;卷8《乞迎奉上皇帝札子》;卷9《论在京擅离官守人一等科罪札子》;卷9《论蔡攸欲潜入都城札子》。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146][189]《庄简集》卷8《论内臣邓珙等状》。
[158]王夫之:《宋论》卷8《徽宗六》。中华书局1964年点校本。
[162]龚明之:《中吴纪闻》卷6《朱氏盛衰》。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点校本。
[167]王明清:《玉照新志》卷3载胡舜申《乙巳泗州录》。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点校本。
[168][171]《挥麈录》后录卷7;三录卷2。
[184]《三朝北盟会编》卷39靖康元年二月十八日“蔡攸责授大中大夫”。《宋史》卷352《赵野传》载:“徽宗东幸,诏(赵)野为行宫奉迎使。以左司谏陈公辅言,罢(赵)野行。”赵野虽奉诏、未成行之说不确。李纲《奏知朝见道君太上皇帝札子》称:靖康元年三月二十二日,“臣同赵野、宇文粹中、蔡攸等扈从(徽宗,于应天府天庆观、鸿庆宫、神霄宫)三处烧香。”
[185]洪迈:《容斋随笔》五笔卷2《诸公论唐肃宗》。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点校本。
[186]黄庭坚:《豫章黄先生文集》卷8《书磨崖碑后》。四部丛刊本。
[187]曹勋:《松隐集》卷26《进前十事札子》。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202][211]《梁谿集》卷83《奉迎录》。
[206]《系年要录》卷1靖康元年四月己亥。不少士大夫指责吴敏在徽宗时“与(蔡)京、蔡(攸)结为死党”,到钦宗时又“蔽覆蔡氏父子”(《宋宰辅编年录》卷13靖康元年八月乙未“吴敏罢少宰”),只怕言过其实。吴敏确实曾受蔡氏提携,与蔡氏关系较好。他不仅是这一建议的提出者,或许还是其施行者。徽宗由镇江返回开封,蔡攸似乎起过促成作用。钦宗曾肯定蔡攸“劝上皇北归”(《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148《诛六贼》)。
[212]《九朝编年备要》卷30靖康元年四月“上皇帝至京师”。耿南仲之所以“请城守”,据这一记载可知,其诱因在于:“初,童贯部胜捷军从道君东巡,贯贬,军士有恶言。”
[213][217]《三朝北盟会编》卷45靖康元年四月三日“太上皇至自镇江府”。
[215][223]陈公辅:《上钦宗乞迎奉上皇笃其孝心》,见赵汝愚编《宋朝诸臣奏议》卷10《君道门·慈孝下》。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点校本。
[216][219]岳珂:《宝真斋法书赞》卷2《钦宗皇帝内藏御笔》。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220]黄淮、杨士奇编《历代名臣奏议》卷一百八十二《去邪》。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影印本。
[221]《斐然集》卷25《先公行状》。
[226][227]《三朝北盟会编》卷45靖康元年四月六日“车驾诣龙德宫起居”。
[228][230]《三朝北盟会编》卷57靖康元年十月十日“诣龙德宫上寿”。
[233]《宋史》卷246《钦宗皇太子谌传》的记载与此略有差异:“(靖康)二年,上幸青城,命枢院同知孙傅兼太子太傅,吏部侍郎谢克家兼太子宾客,辅太子监国,称制行事。”《三朝北盟会编》卷74靖康二年正月九日“上朝太上皇于延福宫”引《宣和录》的记载则与此传大致相同。
[237]曹勋:《北狩见闻录》。学津讨原本。
[239]庄绰:《鶏肋编》卷中。中华书局1983年点校本。
[241]《新唐书》卷5《睿宗本纪》。中华书局1975年点校本。可参看《容斋随笔》续笔卷11《唐帝称太上皇》。
[243]吕中:《类编皇朝大事记讲议》卷23《钦宗皇帝·迁幸》。台湾文海出版社1973年影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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