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的村落第二季(二) 浙江嵊泗花鸟村
花鸟岛七旬老翁造船记 王小波曾写,“我在荒岛上迎接黎明。太阳初升时,忽然有十万支金喇叭齐鸣。阳光穿过透明的空气,在暗蓝色的天空飞过。在黑暗尚未褪去的海面上燃烧着十万支蜡烛。我听见天地之间钟声响了,然后十万支金喇叭又一次齐鸣。我忽然泪如雨下,但是我心底在欢歌”。
在清政府签订《南京条约》之后的第9年,洪秀全打着太平天国的旗号在广西金田发动起义,至此爆发了中国史上最大规模的农民革命,中国人口在那个时期锐减了40%。 太平天国运动到了后期由于诸多因素已经从单纯的寻求均权演变到对百姓的强征杀掠,违背了自己的初衷,加上清政府对底层人民的政治宣传,实际上那时候百姓对太平军是避之不及。 1861年11月,太平天国军队开始从浙西杀往宁波,因为太平军留长发,故而老百姓称之为“长毛儿”,于是一小搓儿宁波人为了躲避长毛和战乱,拖家带口把家当放上了小木船,离开世代居住的陆地和家乡,向着大海的深处拼命划去。 待到枪声减弱,云开雾散,猩红的海水开始变得湛蓝透彻,前方领队的头船上不知道是谁惊呼一声,小木船们纷纷像一只只受惊的小鸟聚到了一起.......此时在他们的前方,一座仿佛与世隔绝的小岛就突然现在了海面。 这座远离陆地,形似飞鸟的弹丸之岛,就是花鸟岛;它成为了一部分沿海渔民逃避乱世的避风港,也成为了他们开枝散叶的新屿岸。
从川西高原回来,我们就去了这里。 越过寒冬,花鸟岛已开始迫不及待地绽放她的生机。虽不如东极岛、枸杞岛有名,却有着巴厘岛般的浪漫。 《欢乐颂2》中,关关和谢童曾并肩在这里看夕阳西下。 形似展翅海鸥的花鸟岛远离大陆,孤立于碧蓝的东海之中。它位于浙江周边嵊泗列岛的最北面,岛上花草丛生、林壑秀美,故名“花鸟岛”。 花鸟岛也叫“雾岛”,即便是阳光灿烂的日子也有雾。 花鸟岛陆地面积仅3.28平方公里,有灯塔、花鸟两个自然村,常住人口800余人。 就因为这里太小,所以整个岛上每天限流200人,即便是五一国庆这样的假期间,岛上的游客也就300人左右,也正因为如此,这里一直非常安静,不常会出现游人如织的场面。 除了卖些许鱼获或者开民宿,这个岛上的居民并没有其他的收入来源。 前坑顶是花鸟岛的最高峰,也是嵊泗县海拔最高的峰,虽说也只有个200多米,每天的雾都是从前坑顶峰后的腰间冒出,然后肆意地游走,但从不飘离这座峰,如被人牵引着的风筝。如果你留些心,你会发现这些散失的雾最终都会拢到山腰,再绕到山后,继而倏地不见了。 听人说山上有个“迷雾洞”,洞里每天雾气升腾,据说通着海。 这里有个很有说服力的故事:从前有个砍柴的,一不小心把扁担掉进迷雾洞里,怅然而返。没想到第二天早晨,这根扁担竟然浮在山洞下万的海礁边。 住在花鸟岛上的人们每天沐浴在海风中,如此亲近大海,并为海而生;每天开门见海,入睡听潮。 岛上并不总是那么恬静和安谧,每年的台风季节和大风天调剂着岛上的情绪。 从陆地到花鸟岛至少要经过3个码头,历时6小时。大风、大雾、大雨都会导致停航。 很幸运,幻化莫测的海洋气候没有刁难,一路从上海辗转到嵊泗再在船上飘摇了六个小时之后,我们终于上得岛来。 这一地带的海域风力强劲而幻化莫测,孕育了最鲜活的鱼类,也让花鸟人在此镇海伏浪800余年。
因为靠近公海,这里的海水始终很蓝,天空也明媚耀眼,每年的6-8月,在花鸟岛浅海处偶尔会出现蓝莹莹的氤氲微光,好似大海的蓝眼泪,被称之为荧光海。
花鸟岛上的蓝白房子虽不是正儿八经的景点,但它依然成为了岛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岛上的居民世代捕鱼为生,海湾的石头房子也是就地取材,依山而建,在山坡上错落有致地排列着,颇有秩序。 现在这些石房子都被刷成了蓝白色,行走在蓝白色相间的小渔村,面朝大海,让人仿佛置身于浪漫的爱琴海畔。
花鸟灯塔
花鸟岛大多时候显得隐忍而敦厚。 矗立在岛的西北岬角上的花鸟山灯塔一一一世界闻名的远东第一灯塔就是一位见证者, 它已在岛上立了140年。
1870年,灯塔闪亮之时,正是英国人将最后一批囚犯送达澳洲流放地的时候,也是距定海打响鸦片战争过去了整整30年后的事,可以说,它是当初的西方列强通过不平等条约建立五口通商口岸后的产物之一。 每当夜幕降临, 灯塔就会发出牛眼镜灯透出的炽亮白光,为24海里内的船只导航。 每当大雾天, 灯塔内就会响起牛眸般的雾笙声, 每隔40秒传一次, 声能传4千米远, 如哈里希岛上的长夜孤灯,不间断地给黑暗中的人们光明的指引。
岛上的驻军一直很多, 部队隔三岔五放映露天电影,在文化生适匮乏的当时,岛上的男女老少会走上个把钟头的山路赶去看电影,如果你没急事,不带手电筒也可在漆黑的夜晚行走,因为灯塔的光会照亮你回家的路。 据说80年代的光亮,能看得清夜晚掉在地上的一根绣花针。 毛阿婆今年105岁,是远近有名的“百岁放映师”。 她一头银发,面色红润,她抽烟喝酒,平日里健步如飞,与路人谈笑风生。 近些年村子里年轻人相继搬迁至外地,就剩下一些留恋故土的老人。毛阿婆是其中之一。 身边没有子女的陪伴,老人们难免感到空虚和寂寞。毛阿婆就用自己平时积攒的钱,购置了彩色电视机和影碟机,为村里的老人们免费放映各类戏剧。 新中国成立后,灯塔几经维修,发出的光亮程度已不如往昔。尽管现在科技发达,由GPS卫星定位仪和雷达导航,但灯塔仍是第一直观的导航设备。1979年,花鸟灯塔被国际航标协会命名为“世界历史文物灯塔”;2001年被国务院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对外界来说,花鸟山灯塔的名声超出了他们花鸟岛本身的认识,但对花鸟人而言花鸟岛的特性绝非是花鸟灯塔所能概括和替代的。 好多恋人,会选择在这里举办一场场不大但却精致,温馨而又甜蜜的婚礼,让百年灯塔为彼此的爱作见证,神圣而浪漫。
花鸟货色
在花鸟村,光中冲角就有好条,下中、上中的,为什么叫冲角弄?说是弄,其实是屋与屋之间空隙。人往一处去,只好就近在空隙里穿行,便形成了弄。由于花鸟村的民居各自独立,屋角就特别多,屋角与屋角就有了“相冲”之状,屋弄也就在屋角处四散开来,因而,每一个屋角都可以让你迷失万向,每一个屋尾也可以是坐标。 村子南岙有个新建客栈,就因为有人在此说了一甸“拐过尾就是爱”,就取名叫“爱情坐标”。 花鸟村的路名,都是后来取的。先有屋后才有路,路屋转,路也特别随意。不过无论你拐到何处,哪怕看来被屋诸住了,从围着石墙的院子门进,就能在另一头的篱笆门出。花鸟村的许多人家都搬迁到县里了,剩下空屋空院,不过主人也时常来打扫,还是保持干净的样子,像是主人去隔壁串门了一样。 花鸟岛是有货色的,她对花鸟人是慈爱的。 相对于嵊泗县的其他乡镇,花鸟岛是距离泗礁本岛最远的。交通时断,是家常便饭。花鸟人习惯了,也认了,这样倒少了对外界的依赖,什么都得自家备着,尤其是饭桌上的菜,腌咸菜、腌咸鱼、干鱼鲞、酒糟鱼、咸螺酱......一旦刮起大风或遇上台风,就不用发愁。 现在,人们吃腻了大鱼大肉, 这些菜倒也越来越稀罕。 不知你发现没有, 市面上出售的螺酱、粑鱼以嵊山 、枸杞居多 , 在外也挺有名气, 但没见过花鸟的。 这倒不是花鸟少产或质量上的差异,而是花鸟人没有面市的念想和习惯。这些海货花鸟人一般不卖,很少有做生意的,人都自家吃,或捎给外出读书工作的孩子,或送远方的朋友。
由于花鸟岛地处东海前哨,这里岛礁吃水很深,污染又少,一些珍贵鱼类、贝类、藻类都喜欢在这里落脚,有真鲷鱼、石斑鱼、青郎、十六枚、虎头鱼、鄄生淡菜、紫菜等。
谁家要来了远房客人,只要拿起钓鱼竿或索性扔一条钓线,在海边一站,保你带回几条;再唤上孩子到海滩礁石间蟆上个把钟头,就能捡上盘各式的海螺,如马蹄螺、芝麻螺、辣螺、黄螺......
老兵之家 在花鸟岛上的中心地带,一个名为“老兵之家”的旅舍,声名远播。 基于旅舍主人叶祝芳对军旅的深厚感情,来到花鸟探访的退伍老兵,在这里可以享受免费住宿。 旅舍的门楣上挂着“老兵之家双拥工作室”的牌匾,两边写着“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的条幅。 进门,锦旗满墙。缀着“老兵的贴心人”“亲人般的关怀”等感激言辞,落款均为各地退伍老兵。 叶祝芳是全国拥军模范,当过花鸟乡副乡长,也曾是民兵连长。花鸟岛是海防前哨,前几年,很多退伍老兵回这里怀旧。他们不方便住军营,民宿也没开起来,叶祝芳就自己拿出积蓄,对岛上连心路一侧一幢200多平方米的旧房进行装修,共设置了5个房间和2个餐厅,专门用于接待老兵。 一批批老兵上岛,叶祝芳自掏腰包搞接待,让他们深受感动,由此一面面锦旗挂在了“老兵之家”墙上。 叶祝芳一家人对老兵都很友好。他的儿子名叫叶兵,工作也和军旅有关。叶兵说,从他的名字就可以看出,父亲对军营的特殊情结。“过去,在花鸟岛上当兵很苦。现在条件好了,对来岛上的老兵搞些接待,是应该的。 ” 旅游开发之后,上岛的除了老兵以外,也有不少外地游客。“老兵之家”对老兵住宿仍然免费。也无需出示证件,因为搭上话,就知道是不是在这里当过兵。 在花鸟岛上看到,整个岛的确是一座“拥军岛”。岛上一条中心大道,水泥浇筑,起名为“连心路”,由当地驻军与乡政府共同出资建设。 时常可以看到,身穿迷彩服的军人与老百姓一起搬运东西,相处融洽。 三个理工男 鲨鱼,摄影爱好者,船舶设计工程师; 小林, 一个有理想的自由主义者; 小潘:某船舶设计部电气组team leader。 在未踏上花鸟岛之前,三人已有了做民宿的打算。踏上这座小岛之后,小林就发出了“我属于这里”的心声。 没有过多的考虑,2016年3月,这三个理工男一拍即合,决定在花鸟岛上打造一所属于自己的民宿。
和每个创业者一样,民宿打造期间他们经历了很多心酸和奋斗,计划也一点点从胚胎发育成果实。 他们选择了一座已经荒废的民房。 天气淅淅沥沥,雾气笼罩,工期比想象中的要慢。最苦最难的时候,就是四五月份,那时候花鸟正直雨季,空气湿度也大工程进度缓慢。 光装修,三个人就在岛上呆了5个月。 一边辛苦装修,一边不忘欣赏美景。对于这三个基友来说,花鸟,不再是远在天边的一个地名,忽然就成了生命中一个不可割舍的目的地。 “虽不能至,心向往之”不只是这三个年轻人的想法。 在花鸟岛,很多选择来开民宿的,也大都不是本地人。
花鸟岛是温润独立的,她把花鸟人宠坏了。 在城乡界线渐渐模糊的今天,小岛人家开始进城了,撑大船的、有积蓄的购上新房变成了城里人;没钱的,租上房,也过起城里人的生活。
在诸岛迁移潮流中,花鸟人显得相对冷静,甚至有些漠然。 如果不是因为岛上学校的撤并,大另数花鸟人是不愿走出家门的。
花鸟岛过去渔汛时节,会达三五千人。 现在渐渐捉不到鱼了,人囗也减到不足一干,许多屋就空了下来,走掉的大都是花鸟岛的青壮年,等学校撤并到县上后,花鸟岛就更寂寞了,留下的是老人们,及愿意守家,或者说愿意以海为生的花鸟人。
他们享受着花鸟岛赐予他们的纯生态环境和丰富的海洋资源,他们习惯这种只要会干活饿不死的状态,说起经英国人如何会看上这里来避暑的历史,他们更是有不走的理由。
他们经得起城市喧闹和繁华的诱惑,仍然能固守着自己清净的家园,花鸟人是超脱的,从另一角度看是令人欣慰的。 花鸟人恋旧而固执,就如花鸟岛上的剑麻,牢牢地固定住脚下井不厚实的沙土,情愿作篱作桩,直直地一律向上,不让人亲近也不轻易去亲近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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