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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明子

 汐钰文艺范 2018-05-30

  在心底里,我对松明子总是揣着一种崇敬。

  走进森林之前,只知道松明子是引火用的材料。那些年,有亲戚朋友从山里来,有时捎上点礼物,常常是松明子。母亲总是把它放进库房里,舍不得用。到了连雨天灶里的柴不好点着时才把松明子拿出来。火引着了剩下半截立马抽出来,留着下次再用。松明子很硬,一丝丝纹理很显明,呈肉红色,有一种浓浓的好闻的松香味儿,这就是那时我对松明子的全部概念。

  参加工作是个冬季,走进森林,走进一个叫天桥龙爪沟的山谷。渐渐地我发现作业工区的房前屋后常常会放着长短大小不一的松明子,那松明子均属上乘,敲击一下当当响。用斧子刮一下,立刻出现橙红的颜色。

  林场的烧柴都是清一色的木柈子,没有茅柴引火,烧炕的和食堂的姐妹总是顺手砍下一块松明子塞进灶坑,在我看来是真够奢侈的了。

  随着大森林季节的变化,伐木人的生产劳动也在变换着。不知不觉中走进了秋季,走进了那个油锯飞转,“顺山倒喽”的伐木号子此起彼伏的时节。伐木间休时,老木把喊上我这个小木把(长白山区俗称伐木人为木把)到不远处转转,这一转有了重要发现。老木把面露喜色,指着倒木的一个关节让我用斧头敲敲,这一敲腐败的木灰中立刻有一个一人多高骨架似的物件翻滚出来,我们俩合力把它扶起,倚在一棵大树上,这家伙足有三百多斤。老师傅告诉我,这就是“明板”,这么大个头的明板他当这么多年木把头一遭碰到。他说有红松生长的地方才会有明板,每棵红松都会产生许多油脂,它像眼泪一样不停地往下滴,恰好碰到的是一棵长着两个大树杈的树便渗了进去,年积月累,几十年,几百年,大树倒下去,腐烂后就会出现明板。树脂终年不断地滴在大树的肿包上叫明包,滴在大树的根部叫明根,滴在昆虫的躯体上叫琥珀。

  下山时我一个人落在了后头,我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那些腐烂的倒树,那个倚在树上一人多高的明板,那正在蓬蓬勃勃生长的在风中呼啸的红松林……

  一颗颗种子,落在长白山那热烘烘的胸脯上,满怀着对未来的一片憧憬,五年、十年、几十年,终于长成了一棵棵栋梁,走出大山的是他们之中的幸运儿,没有走出大山的等待他们的只有腐烂。

  若干年后,有人发现它们那用心血和泪泉凝成的尸骨,又拿来劈成碎片,用来点燃火堆,引燃灶膛。近年来,它们身价倍增,有人把它们制成茶台,制成客厅内的工艺品,还有珠宝盒,佛珠,手串儿。

  曾经的繁华早已落幕,心灵的结晶依然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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