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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面对奥斯维辛是一种奢侈；哲学，在巨大的灾难后被判定为无用。
一切公理在大规模的死亡面前都那么可笑；特别是，你想以科学来框定自由，以秩序来厘清善恶。
黑暗中，不进不退；混沌中，无灭无生。而我，只能让你们的灵魂再死一次。
一月、一年，一眨眼就过去了；但回头看看，三十年，还是漫长得让大部分往事都消散在了记忆中。你曾经活着，却似乎从没来过。
一个国家也是如此。死而复活，绝处逢生；无数场英雄起灭的好戏，几千年烽烟漫天的战场。也不过就是后人闲谈中，一笑而过时的眼角那几丝鱼尾纹。
其实无福无祸，却依然烦恼深重。坐起、长叹、不语，一秒钟就好。然后继续活着，继续爱着那些热衷的事，想着那些亲爱的人。
顿悟就是忘却，轮回就是道德。虽然世界和历史其实并不在乎你，而你，一定要一次又一次地重生。
1.
自从看到电影《头号玩家》里有一长段《闪灵》复制场景——这显然是斯皮尔伯格在向库布里克致敬——之后，我一直在想：什么是有意义的电影？怎样才能成为伟大的导演？
划时代的太空/怪兽/科幻类型片《异形》，前三集导演分别是雷德利·斯科特、詹姆斯·卡梅隆、大卫·芬奇，这三位后来的世界级艺术家分别凭着这三部作品初试啼声乃一鸣惊人，至今还是好莱坞殿堂级的大师。
——这三部电影，你更怀念哪一部？
进而言之，为什么蝙蝠侠（和DC）题材拍了几十年，而诺兰的三部“前传”如此令人难以忘怀？以致除死忠粉外，许多观众已经记不得诺兰之前，蝙蝠侠到底干了些什么。
伟大影片的故事都很简单，而伟大导演会在简单的故事里注入隽永和温柔的元素，恰到好处，却令你永远都心心念念。
比如，陈凯歌一定要让菊仙小姐即使蔑视程蝶衣之后，也要流露出一瞬悲悯的眼神。
2.
1981年，第一届中国电影金鸡奖的“最佳影片”就是“双黄蛋”。这并不是有什么“黑幕”——因为两部片子的出品人都是上海电影制片厂。实在是《天云山传奇》和《巴山夜雨》，都优秀如此，评委团确实难以取舍。
前者的编剧就是芦苇老师的叔父鲁彦周。很可惜，这届最佳编剧奖给了创作后者脚本的叶楠。鲁叶二人革命资历差不多，业务履历也差不多，只是从戏剧学角度来看，《巴山夜雨》在固定空间和狭窄时段内，推出一波波高潮迭起的戏剧冲突和情节起伏，令观众觉得紧张、感动、悲伤、释怀，最后，所有性格张力和逻辑压力都得到应有的增熵爆发，然后归于“好人好报”的传统价值归宿。
个人觉得，这部电影（尤其是剧本）有着教科书级的参考意义，也是理解八十年代初期的知识精英对于之前十年的政治判断和历史判断的极好样板。
《天云山传奇》的故事则更悠远，结构也更宏大。与其说是“传奇”，不如说是“史诗”。然而问题也在于此，就像杨在葆的小说，一不留神就会成为对全部党史的血泪控诉，因此导演谢晋非常讨巧地从悬崖边上退了下来，使重要的悲剧焦点集中于“求不得”“爱别离”和“遇人不淑”。所幸，这个问题在更为开明的六年后，谢晋于其最伟大的作品《芙蓉镇》那儿得到了弥补和升华。
八十年代，仍然是个仓皇、局促、狭隘的时代，但新一代中国人的梦想，从这两部电影开始，航向更深更远的未来。
3.
对于谭咏麟来讲，1983年四五月间发行的《迟来的春天》，是一张具有“报春花”性质的大碟。
此后，宝丽金连续发行了他的第七八九张个人唱片，即赫赫有名的“爱情三部曲”《雾之恋》《爱的根源》《爱情陷阱》，使谭咏麟在长时间内成为亚洲最著名的歌手，时至今日仍然是不老的传奇。
而之前的第六张专辑就是《迟来的春天》，这是一句谶语，这是一段引子，这是一声鼓励。
——即使迟来，也是春天。
某天起得早，一边打扫房间一边听谭咏麟演唱会，发现一首好听的歌，《凌晨一吻》。当时的谭咏麟处于“一生中最爱”时代，而整个香港歌坛则是“光辉岁月”，那是1990年，我还不满二十岁。
太多的好歌，以致有太多的遗珠，而我们处于如此丰沛浩瀚的海洋中悠游，以为这世界一直会华美灿烂，既不知疲倦，又不知珍惜。
当时不知道，所有擦肩而过的人和事，都不再会回来。
4.
那时候全国的流行音乐的中心还是广州，那时候的广州还没有“新空气”和朱哲琴，陈小奇还在默默积攒着他终将勃发的情怀；但那时候，陈汝佳和吕念祖已经红遍天南粤江的大街小巷。
可能你已经不记得了，还有一位叫周峰的歌手，他的《眼之魅》和《梨花又开放》，曾经令无数十来岁的少男少女神魂颠倒。
流畅又真挚的弹唱令人在三十年后恍然又回到那个木棉花火红热烈的南国大城，嘈杂又清澈，潮湿又酷热，席卷而来的海风中有热切的青春，以及家乡的气息。
音乐，使人永远不老。
5.
1990年，台湾宝丽金试图将自己的音乐制作人周治平转型为创作歌手，其推出的专辑《青梅竹马》获得了惊人的销量，其同名主打歌更是轻松成为年度大奖第一名。
第二年，这首歌的粤语版由香港宝丽金推出，即是李克勤主唱的《红楼梦》。
九十年代，尤其是1990～1997，真是港台市民文化勃发的最兴盛时期，而现在，就像一缕残梦，仅仅被人到中年的我们在午夜梦回时，作为触发青春记忆的机纽，而长叹一番。
而今，香港同大陆越走越近，而台湾则是越走越远。美好就是如此轻易凋谢。就在1990～1997，我们如此有幸，目睹了美和历史，在那个灿烂的瞬间交相辉映。
一切如果都是一场梦，还好，从梦中我也看到了真而美善的未来。
6.
听歌使人感觉年轻，不管是老歌的温存怀旧还是新歌的淡然或惊喜。
在我热爱流行音乐的青年时代，苏州还是一座小小的江南的城。年轻人的社交方式无非是在黄昏的街角放一张骨牌凳，上面搁着几杯清茶一包烟。凳子周围几把高高低低的藤椅竹椅，我们就坐着闲聊，看细雨从头顶的悬铃木中洒下，在昏黄的路灯中幻化成形又瞬间散去，如烟如梦。
一位同学塞给我一盘磁带：“你一定要听！”
好多年后，我重遇他在清晨的一家苏式面店，互相用灰黄的脸色和浮肿的眼神打量一番，转头不顾。人到中年夫复何言？就在擦肩而去的时候，突然想起了那盘磁带，和那首童安格的歌。
“你一定要听！”
又过了好几年了，连那家苏式面店也因为财务纠纷而被法院在大门口贴了封条。但在这之前好久，因为上班不便，我已经早不去光顾了。
你会在其他地方吃早餐，在其他地方邂逅似曾相识的眼神。
但是，永远不会再有人对你说“你一定要听”了。在那个年代，在那个年月，在那个年份。听到了，来自隔海相望的同胞温柔虔诚的祝福。
然后，我们渐行渐远，全然不顾那一段曾经相互对视过的共有的青春。
但还是要感谢，在那么一个彷徨阴郁的年代，遇到了那么一个个清澈开朗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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