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散文：给妹妹阿梅莉亚的信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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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塞·马蒂（1853—1895）
​    古巴诗人、新闻工作者和民族英雄。作品有诗集《伊斯马埃利奥》（1882）、《自由诗篇》（1878—1882）、《流放的花朵》（1885—1887）和《纯朴的诗》（1891）等，政论《古巴的政治监狱》（1871）、《西班牙共和国和古巴革命》（1873）、《北美实况录》（1881—1891）等。

​【给妹妹阿梅莉亚的信】全文

​    我漂亮的阿梅莉亚，你亲切的来信就摆在我的面前，它像一件光泽柔和而纯净的稀世珍宝，映照着你那洁净无瑕、从不狂躁的平静心灵，散发着你那像五月里首先开放的鲜花一般娇嫩、温柔的灵魂。因此，我要你回避阴险的暴风，把自己包藏起来，等待风暴过去。暴风犹如天空中的猛禽，四处寻觅地上鲜花的香魂。阿梅莉亚，一种是像你这样年龄的人所感到的爱情躁动，另一种是至高无上的、真挚的、占支配地位的真正爱情，而这种爱情，只有在与你所爱的人长时间真诚相处，对他进行长时间的考察和非常仔细的了解之后，才能在心中开花：终身的幸福就在于把这两者区分清楚。这个世界上存在着灾难性的陋习，即把爱慕同那种把相爱的人结合成夫妻的坚贞不渝、至死不变的爱情混为一谈。男女之间有一种令人愉快的好感和亲近感，但往往产生于怒放的心花对风的渴望，产生于我们都有的性欲，因而不是真正的爱情；少男和少女尝试着谈情说爱，互吐爱慕之意，但真正的爱情是另一回事，它只是在以后，在婚后才会产生，有时根本不会产生，没有机会产生。总之，两个互不了解的人不应发生爱情关系，他们必须首先培育感情，而这种感情只有在相互深刻了解之后才能产生。在我们的国家，爱情关系是从应该结束的地方开始的。一个庄重和理智的女人应该识别两种感情：一是隐秘和强烈的愉悦感，是见到一个表面上值得敬爱的男人时所感受到的快乐感，它像是爱情却又不是爱情；二是真实的伟大的爱情，因为它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心连心的眷恋，所以只有在确信我们的心将与之联结的那颗心的忠诚、美好和殷勤并因此有权享受这种温柔而勇敢的终身奉献时才能产生。瞧，我是一个杰出的心理医生，并以我儿子的小脑瓜向你保证，我对你说的这些话是幸福的法典，谁忘了我的法典，谁就不会有幸福。这种情况，我在其他人和我自己的内心深处见得很多。你要以我为鉴，吸取我的教训。我美丽的阿梅莉亚，不要相信那些庸俗的小说所描写的爱情，几乎没有一本小说不是这样描写的。作家之所以写这种小说是因为他们没有能力写更高尚的东西，这些作品不是生活的真实反映，也不是生活的规律。年轻的女子，由于看到书中所有女主人公的爱情以及跟她一样阅读这类书的女友们的爱情都是闪电般开始的，都像摧毁性的雷电一样来势迅猛，所以当首次感到甜蜜的爱的温情时，就认为在这人所难免的游戏中轮到她玩了，并认为其情趣一定像那些庸俗的小说中描写得那样迅猛、强烈，必然以相同的方式发展。但是阿梅莉亚，请你相信我，那些书是无能之辈写的，他们以常规的、轻率的方式来描写根本不存在的或以完全不同的形式存在的激情，因而不能医治由此产生的巨大痛苦。你见过果树吗？你看到要经过多少时间粗壮的树杈上才能挂满金色的橘子或红色的石榴？只要深入生活，就能看到一切事物的发展进程都是相同的。爱情与果树一样，也必然要经历从种子到小苗、到开花、到结果这样的发展过程。我的阿梅莉亚，把你心中感受的一切统统告诉我，把在你门前转悠的饿狼、嗅觉灵敏的偷香窃玉的野兽统统告诉我。为了你的幸福，你需要我的帮助。我自己不能成为幸福的人，但我知道怎样使别人获得幸福。
    别以为我的信就此结束了。那是因为我早就想告诉你这一切，但现在才开始写给你听。至于我的情况，将在下周四对你说。今天我只想说，我就像掌握着自身航船的领航员，与生活的各种风浪搏斗着，使一艘高贵、优美的船，因长距离航行而开始漏水的船，继续漂浮着。你不懂的话可问爸爸，他会给你解释的，他是一位勇敢的海员。你不知道，我的阿梅莉亚，我们的父亲应该受到最亲切、最大的尊重和尊敬。你现在看到他老态龙钟，充满了怪癖，但他是个品德极好的人。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忘记他的勇气和精力，不会忘记他纯洁和坦率的本性所代表的全部杰出而崇高的品德。你要好好考虑我对你说的这些话。不要注意鸡毛蒜皮的小事，那是为小心眼的人准备的。那位老人是绝顶的好人。应该使他生活得愉快，应该以笑脸对待他的老年怪癖。他有一颗永不衰老的爱心。
    再见，真的再见了。
    给我写信，但无须认真推敲，仔细琢磨，因为我不是你的审美官，也不是你的考官，我是你的哥哥。对我来说，一封写得字迹潦草、颠三倒四，但我从中能感到你心脏的跳动，听到你无拘无束地说话的声音的信，要比一封因为害怕出丑而精心修饰的信更美。你看，亲切是一切语法中最流畅、最具感染力的语法。亲切！只要你说得亲切，你就是一位说话富有巨大感染力的女子。
    拥抱你，我给你的这一拥抱比任何人给你的拥抱都更美好。
    期盼能很快收到你给我的拥抱！
          你的哥哥：何·马蒂
           一八八二年一月于纽约
           毛金里 译

​【品评鉴赏】

​    何塞·马蒂，作为一个民族英雄，也作为一位当之无愧的哥哥，他的信件写得很有个性，也充满了趣味。特别是信件一开头，问候完漂亮的妹妹，比喻完读着妹妹亲切的来信的心情，立即进入正题，直接提到妹妹所感到的爱情躁动……真是快人快语，单刀直入。接着他就不再修饰和形容自己的句子了，用充满逻辑的甚至有点客观地给自己的妹妹讲述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愉悦感不等于爱情，真正的爱情只有在相互深刻了解之后才能产生。接着作者以自己为例，又以爱情小说为例，又开始修饰和比喻自己的句子了，写出自己对爱情的认识。最后他说不懂的可以问爸爸。最后又大大夸赞自己的妹妹是如何的亲切。字里行间充满着对妹妹的爱，对爱情理性的认识。一封伟大的青春期教育书简。
​    如果我们每一个人都在青春发育期有一个像何塞·马蒂这样的哥哥，未尝不是人生的幸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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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择自【世界最美的散文：外国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