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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书在日本,味道全不同:古籍编辑东京半工半游,在日本国会图书馆申请文献公开之后

 星河岁月 2018-06-08


▲国会图书馆标志牌


现在看来,此次日本之行是收获满满的。

二月初,从北京飞至东京,又从这里转机至温暖的冲绳岛,度过了忙忙碌碌的三天,走访了当地多个图书馆、博物馆,认识了数位当地友人,之后,再次搭乘香草航空公司(Vanilla Air)的航班回到春寒犹在的东京。接下来才是半工半游的东京之行,其中也包括在日本国立国会图书馆的文献查阅、申请公开及复制之举。



离开那霸已是晚上七点多,飞机一路颠颠簸簸,以致耳朵生疼,邻座的新疆大妈抱怨说还不如春秋航空日本公司的飞机坐着舒服。到达成田机场的时候已经很晚(从冲绳那霸到东京成田的直线距离达到了1500多公里,这大体相当于从北京到福州的距离了)。此时,机场大厅内的行人寥寥,Skyliner已经停驶,只好拖着行李一顿找,最后还是很幸运地坐上了前往东京的末班巴士(日本桥、东京站方向),长嘘一口气。车上乘客已然很少,从终点站东京站下来时,只剩下五名乘客,除了我和同事,还有来自中国的一家子,祖孙三口。宾馆订在茅场町,离得不远,叫了一辆出租车,到达时花费900多日元,还好。由于随身WIFI早已没电,断了微信通讯,下了车才知道翻译张先生在宾馆Smile Hotel门口已经等候多时了,颇感歉意。我看了看时间,已是凌晨一点。


马路左侧的大楼便是国会图书馆


以上是旅行中的零碎插曲。


言归正传。按计划,第二天要做的头件事就是去国立国会图书馆(National Diet Library)查阅复制所需的中国古籍。其中有两部明清文献是我们盯了很久的目标:其一为明末学者、书法家、反清志士黄道周(1585-1646,福建漳浦人,字幼元,号石斋,谥忠端)的稿本——《黄忠端公遗稿》;其二为清末朴学大师俞樾(1821-1906,浙江德清人,字荫甫,号曲园,斋号春在堂)《春在堂全书》的部分手稿。


由于日本当地有特色节假日,各图书馆也有各自闭馆日,所以出发之前务必要查好当天该图书馆是否开馆,以免扑空。当然,地铁线路也是需要事先查好的。有意思的是,从地铁国会议事堂站出来后向北走,会路过安倍首相官邸以及众议院、参议院等一干霓虹国政治机构。途中,看到游客列队参观,也看到有人举着标语喊口号。我们径直往前走,直到了第一个路口,便看到前方方方正正的国会图书馆大楼了。


▲国立国会图书馆大楼


办理入馆手续之后,辗转至该馆三楼的古典籍资料室。存放书包,只许带上纸笔、借阅证。人很少,左侧是借阅的柜台,右侧是用于电子阅览的各类设备,靠窗一排矮书柜,摆放着一系列的书目书,如《国立国会图书馆汉籍目录》《国立国会图书馆所藏古活字版图录》之类。余下的空间便是摆放供读者阅读文献的书桌了。我按照事先查好的文献索书号填好借阅单,递给馆员。没等多久,书从库房中取出来了,交到我的手上。有明万历三十四年(1606)序刊本《中寰集》(明何出光撰)、明嘉靖二十六年(1547)序刊本《矩洲文集》(明黄衷撰)、明刊本《王季重集》(明王思任撰)等数种,皆为海内稀见或不见之本。这些中土文集虽然加上了和式的装订,但仍然古色古香,保存完好,令人欣喜。翻来覆去至感惬意。可惜按规定不能拍照,稍显遗憾。


▲图书馆大厅指示牌


阅毕明清刻本,按照品相好坏提出了复制的要求,得到许可,并填写了单子。女馆员笑着说:“要复制这么多?”复写课的男馆员调侃道:“你要把我累死?”我只得陪笑:“这些都是很重要的资料,就有劳诸位了。”当然,一切均照章办事。接下来便是我们想要查的两种稿本了。

《黄忠端公遗稿》分上下两册,是黄氏文集的一部分,书匣上题“明黄石斋真迹稿本”。书封上左题“黄忠端公遗稿”,右题“明黄道周真迹稿本   劳季言  鸣野山房旧藏”。大概后者是杭州人劳格(18201864,字季言,仁和塘栖人)的墨迹吧。卷中钤印:鸣野山房、鸣野山房图籍、沈氏珍藏书画印。可见此书原是清末藏书家沈复粲(17791850,字霞西,浙江绍兴人)的旧藏。但沈氏《鸣野山房书目》未见著录。这一点,尚待深究。


《黄忠端遗稿》封面书影


黄道周的书法作品向来为藏家所重,近年来黄氏书作多次在拍卖市场上出现,价格高昂,部分作品曾以千万高价落槌。那么由此看来这部稿本当价值不菲。一年半前,我为此书曾来这里复制过,当时馆内只给了黑白A4复印纸制品,效果自然比不上彩色图版。于是这次,我向他们提出购买彩色数字拷贝的请求。


《黄忠端公遗稿》卷端书影


另一种文献——《春在堂全书》手稿本为残本,只有四册。其中,第四册卷中有俞樾及日本汉学者竹添井井题跋。俞樾题曰:“岛田君惠顾寓庐索余旧著各书稿本。”但俞氏手稿往往随写随改,随印随弃,因此留下来的不多。“小孙竭半日之力搜罗敝箧,仅得此四三聊以报命。”可见,这批手稿是俞樾赠予日本学者岛田翰的,但能够找到的只有寥寥数册。正因为如此,才显得俞樾的手稿珍贵异常。卷中竹添氏亦有跋,云:“门生岛田翰之访曲园俞于苏州也,俞嘉其笃学,奖其博识,待以真读书人。及去,以旧书各稿本见贻。”也道出了稿本流传东瀛的原因。


俞樾题识


竹添井井(18421917,通称竹添进一郎,为日本近代外交官、汉学家。名光鸿,字渐卿,号井井,世人多以竹添井井称之)为岛田翰之业师。他与俞樾亦为故交,是登门拜访俞氏的第一位日本人。虽然初次会面,二人言语不通,但是学问无国界,以汉字笔谈,以文章会友,一生唯见一面,却相互引为知音,结下深厚友谊。因此,跋文中又提及“今兹之春,俞讣自苏城至,余悼丧良师友于海外,作诗哭之。余哀未罄,今对俞手泽,不禁泪之泣然也。明治丁未(1907)四月井井居士竹添光鸿识”。友情至深,可见一斑。

经查,俞氏稿本,也有被国内机构所收藏的,比如,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图书馆即收藏有五册,为《国家珍贵古籍名录》第二批所收录。


俞樾手稿《春在堂全书》及卷末竹添井井跋


以上提到的国会图书馆所藏两种珍贵稿本实际上都已经做了数字化,数据也已上网,但网址上加注:国立国会图书馆/图书馆送信参加馆内公开。意思是只能在国会图书馆的内部电脑上才能查看。这对于外界读者尤其是中国读者来说,仍然是隔海兴叹的憾事。也是我提出购买彩色数字拷贝带回国的缘由。

女馆员见我提出了申请,很快查了查文献的相关情况,然后对我说:“这两种书已经有了数字文本,为何还要买拷贝呢?可以向国会图书馆申请全网公开,那么在中国也能看到了。”经她这么一提醒,我觉得这应是最佳的办法了,不仅可以向所有读者开放,随时随地可阅,而且能省下复制费用,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于是在日文翻译张先生的协助下,一起填写了全网公开的申请表。馆员告知,审查期限是两个月。“那么,这个想法能否实现呢?两个月后真的能公开?”心里还是有些嘀咕。如今,两个多月过去了,申请的期限已到了。登录国会图书馆的网站查询了一下:这两部文献的彩色图版真的在网上公开了!真是令人大喜过望啊!

读者现在可至如下网址查阅:

黄忠端公遗稿

http://dl.ndl./info:ndljp/pid/2545982?tocOpened=1

春在堂全书稿本

http://dl.ndl./info:ndljp/pid/2545984?tocOpened=1


通往国会图书馆的大门


最后有个小小期望,很期待对文献感兴趣的朋友如果有机会来到日本,也可以尝试一下类似的工作。积土成山,积水成渊,让更多的文献公之于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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