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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者扬之水:不关心衣食,也不爱旅游,只一心埋首博物馆名物

 星河岁月 2018-06-08

扬之水为了从事名物研究,一年四季都出入在博物馆,把钱都花在考察的旅费上,她既不关心衣食,也不爱去旅游,除非是为了看博物馆。这本《定名与相知:博物馆参观记》,就来告诉我们怎样去看博物馆。

本期,扬之水先生为我们打开这本看博物馆的书,叫一声“芝麻开门”,看看里面会有什么样的宝藏,呈现给我们怎样壮丽的历史奇观。


请您谈谈《定名与相知:博物馆参观记》创作的背景和初衷。


扬之水:收在这本书里的一组文章,都是近年国内外博物馆参观所见与所得。定名与相知,原先是我为自己的研究所制定的目标,在这里也可以作为观展的总结。某物叫什么名字?什么用途?这是自我提问,也是我最常面对的来自朋友的提问。对自己而言,这是观展收获,另一方面,这部分内容也多为博物馆即时采用,因此由个人的心得而直接成为公共知识。这是很令人感觉欣慰的,为此付出的万千艰辛,算是得到了最高的回报。

近年博物馆的兴盛发达,博物馆人员构成的改变,博物馆的开放形式以及展陈方式的变化,都为我们提供了打通“文”与“物” 的方便。这一从未有过的条件如果不去充分利用,就太可惜了。书的副标题作“博物馆参观记”,意在强调所获新知的主要来源。


“定名”与“相知”是您在名物研究中不断重复的词,能否谈谈二者之间的联系?

扬之水:关于“定名”,我以为,对应“物”,亦即历史文化遗存的认识,便是从命名开始。当然所谓“定名”不是根据当代知识来命名,而是依据包括铭文等在内的各种古代文字材料和包括绘画、雕刻等在内的各种古代图像材料,来确定器物原有的名称。这个名称多半是当时的语言系统中一个稳定的最小单位,这里正包含着一个历史时段中的集体记忆。而由名称的产生与变化便可以触摸到日常生活史乃至社会生活史的若干发展脉络。

所谓“相知”,即在“定名”的基础上,进一步明确某器某物在当日的用途与功能,亦即名与物的还原。我的理想是用名物研究建构一个新的叙事系统,此中包含着文学、历史、文物、考古等学科的打通, 一面是在社会生活史的背景下对诗中“物”的推源溯流;一面是掘发“物”中折射出来的文心文事。希望用这种方法使自己能够在“诗” 与“物”之间往来游走,在文学、艺术、历史、考古等领域里,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从一个特殊的角度重温古典。对我来说,这样的考证过程永远有着求解的诱惑力,因此总是令人充满激情。

“定名”与“相知”,这是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过程,也可以说,“定名”是针对“物”而言;相知,则须出入于“物”与“诗” 之间,以此打通二者之联系。我把它作为研究的目标,也用它来检验自己的成绩,同时更希望读者也用这个标准来检验我的著述。



您怎样通过参观大量的博物馆来考证您的研究?

扬之水:在博物馆时,老师告诉我做学问的方式,就是做某个专题前先要做长编,这个长编的内容包括内容和图像,长编做得好,文献的质量就有了保证。但那时的博物馆跟今天太不一样,不可同日而语,物品底下就是一个说明牌,甚至没有人经常去的地方上面落了一层土,显得死气沉沉的,好像多少年没有光顾。还有一点是不允许拍照,这就很麻烦,当我看到一个可用作长编的图,我得站在那儿把它画下来。我的日记里有很多自己画的图,我经常一边看一边拿着一个本子当场画图,这个很费时间,画得还不准确,还好现在允许拍照了。

台湾原来是不允许的,现在台北故宫博物院也开始开放了。日本除了东京国立博物馆、全屋博古馆可以拍照,大多数都不可以。包括特别漂亮的建筑博物馆也不允许拍照,这让我很不满意。

那时一边阅读图录,一边到博物馆实证求证我的阅读判断,这样做下来非常有收获,体会到参观博物馆的种种好处。20年来从国内到境外,从东南亚到欧洲、北美,跑了越来越多的博物馆,同时逐渐把参观展览作为扩展见闻、搜集资料的直接方法。

博物馆是文物的聚英之地,为便于聚焦,把考古报告变成立体的,但展品往往脱离当日环境,虽然展板会提供很多背景资料,还有讲解员的解读——讲解员解读得生动活泼,为让你接受,有时还加点噱头,或者会根据他的理解有所发挥,都未必准确。所以这些都要通过我们自己消化、理解和辨认,需要我们的深入思考,参观完、听完讲解之后我们仍然需要读书。

《文学与名物》——作家张定浩最近的一篇文章里说:“一件物品,每每出自平常日用,在因了个人的生命浸润而获得超越日常的诗意和礼仪,最后进入习俗,流转成为某种符号学意义上的程式图谱,这三层变化并非单向度的,而是构成完整的循环,令扬之水念兹在兹,可以说她是名物学的核心。”这几点的确是我名物学的核心,我就是关心一件事物的始末原流,它怎么发生、怎么发展,这个变化经过怎样的历史淘洗,最后成为这个样子。说来说去,我对所有的东西都是这样的考证过程。


“让文物活起来”,谈谈您的理解,怎样理解这种将文献、实物、图像融合起来的写作?

扬之水:虽然近年开展的“大众考古”为大家提供了了解考古实践的机会,但能够前往考古现场的“大众”实际上仍是“小众”。博物馆则不然,它不像考古现场那样不得不有诸多限制,它提供了免费开放、允许拍照的条件,因此走进博物馆的真正是大众。“读图时代”,这是我们特有的幸福。当然,“读图时代”对于学者来说,不是唯一的窗口,而只是增添了一条治学路径,增加了一种思考方式,使得看展览也成为一项治学方法,我把它称作“读物”。

我常说“让文物活起来”,这个“活”不是动画效果,不是像很受大家欢迎的《康熙南巡图》动画,而是说跟时代结合起来,跟其他门类如文学、历史结合起来。我们有幸生活在这个读图时代,就应该有新的思维方式,也得充分利用我们这个时代才有的资源,包括这么多考古发掘的新文物。有了这些文物,我们读诗或者小说的时候,脑子里马上就有了立体的图像,读书就不再是单线条的,变得有意思多了。

现在所谓的读书时代,需要双重阅读,第一遍看找对应的说明文字,因为那些图必然会吸引你,尤其是设计得特别漂亮的、精细的图。但读完第一遍,第二遍可以抛开图,直接进入文字,这是文字的力量。在影像时代,书既是图文的,同时又是反图文的,它在所有精美的图文面前宣告文字的力量是不可克服的,这些图版会一点点被淹没掉、文物会一点点褪色,但文字会被不停地擦亮,这是特别动人的地方。


您怎样看待他人对您到目前为止的研究的评论?

扬之水:我不是希望听到多多益善的夸奖,而是希望知道我做了什么,进一步指出我欠缺什么,还应该再做什么,或者我做过的事有什么错误,但大家常常是总体上的肯定。

这本书的出版要感谢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责任编辑郭悦的认真细心,为这本书做了索引,方便读者按图去参观博物馆,也可以顺便印证我的说法。里面的所有器物说了藏地,列在后面的索引里,读者可以直接到博物馆去看我说得对不对,可以印证我的说法。

我曾经把读书工作10年的日记整理为《读书十年》,或许在以后跑不动的时候,把博物馆参观30年的日记整理为《观展三十年》,那里可能会保存一些博物馆和博物馆人的故事。不知道我这个希望能不能实现。

三八节之际,语华书馆特为书友推荐中国当代著名的女性作家、出版人的著作签名本,其中就包括扬之水女士、文洁若女士和钟芳玲女士,感兴趣的书友请前往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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