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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论园地:(68)波西米亚,我们是还不是?

 江山携手 2018-06-11

 


作者简介:

范恪,网名安皋闲人,教授,有文学评论及诗文见诸报刊。

 


●范恪

 

    初读英国威廉.冈特的《美的历险》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正是诗歌蔚为壮观的良辰美景。正如徐敬亚 《崛起的诗群》描摹的那样,已经站住了位置的朦胧诗群以及各种展开了旗帜并意气风发的占领山头的诗人们,无不叨念着各领风骚数百年的咒语,以诗为马,向着诗坛狂飙突进。

    转眼已是廿年远。战地寂寥,黄花昨日。诗歌,在新世纪走过第一个十年之后,依然接续着延宕多年的落魄窘态,无可逆转。固然,各种可以发表诗歌的刊物有增无减,网络媒体也有着汗牛充栋的诗歌创作。但是,诗歌依然不改让诗人揪心的现状:写给诗人看,只有诗人读。换句话,诗歌真的变成了“圈子内的欢愉、自己人的话语”。

    在《美的历险》中,威廉.冈特生动地勾勒了波西米亚初期的社会构成机制,要言不烦的点名了波西米亚式艺术家能够在18与19世纪之交的法国出现的文化成因、社会背景。四十多年后,[美]拉塞尔.雅各比 出版了《最后的知识分子》。在第二章中,拉塞尔.雅各比从多角度剖析了波西米亚后期的转型、消退乃至泯灭,对于知识分子或者艺术家的社会责任感再次发出追问和关注。比较远在异乡他朝的波西米亚,回看我们当代的诗歌,闲人深感一种难于承认却无可否认的真实:我们的诗人正在重走波西米亚式的道路。而且,走的还是波西米亚一头一尾的歧路。

    在早期的波西米亚阶段,以波特莱尔(就是《恶之花》的作者)、戈蒂叶为代表的艺术家,出身寒微,衣食无着,面对资本雄踞城市中心也占据社会舞台中心的现实,他们转身闪进波西米亚小镇,拒绝权威,放弃道德,摒弃理想,只树起一面“为艺术而艺术”的旗帜,开始了自以为是的自我打造。那时候,法国刚从大革命的热潮中冷却下来,社会开始在虚假的高贵和虚伪的道德中,趔趄前行。年轻的艺术家、诗人,和权利双握的既得利益者媾和不愿意,和挣扎在社会底层的民众相携不可能,便选择了“纯艺术”之路,力图开拓属于自己的天地。幸运的是,随着资本主义的快速发展,社会很快就提供了一个适合并容纳这些“纯艺术”者的温床和舞台,他们终于又走回了城市,走进了历史。在后期的波西米亚阶段,也就是二十世纪中叶,又一批对社会有着拒斥感的艺术家嗅着那种正对胃口的气息,在超越波西米亚真实地理位置的广泛区域,自发的形成了波西米亚群落。这时候的波西米亚式知识分子或艺术家,更多的是自觉保持对于城市的疏离,坚持着“自我”的声音,是站在城市的相对面而优裕生存的独立人。直到近五十年,商业浪潮不可阻挡,到20世纪60年代,“知识分子不再对波西米亚的吸引力做出反应了,因为被重新命名为反文化的波西米亚已经进入了主流。”(《最后的知识分子》)。

    显然,波西米亚现象是一个关涉知识分子自身位置的问题。但,闲人认为在当下的中国,波西米亚现象对于诗人可能更有参照意义。就中国诗人来讲,相对于小说家、戏剧影视家,诗人更多的属于艺术意识更强烈而身份归属更寒微的一族。虽然,功成名就的诗人也能够占据着文化庭院的一些交椅,但一直走不回八十年代聚光灯照耀的荣光。更多的诗作者,则是仅凭籍着对诗歌的挚爱而艰难地游走在时代边缘。诗歌的言语方式又更小众化、诗歌的文本又更薄利化,使得诗人在物化的今天,生存和心态都更易受伤。直面现实、指斥时弊又心有余悸,便只好在隐晦、曲折和粉饰、虚构间艰难穿行。主流的强力管理和强势引导,又使得任何“纯艺术”几乎无生存空间。结果,诗歌,在狭窄的空隙里,抑郁的滋生着。诗人呢,却自怨自艾又高傲自负的自吟自唱着。这一切,看起来,似有早期波西米亚之风;实际上,两者大相径庭。和后期波西米亚式群落相比,诗人更接近与泯灭阶段的波西米亚群落,亦即一边厌烦着物欲盛行物化压迫的城市化,惕心着权力和权利的无处不在,却又离不开城市,离不开物质的繁盛,在自身归属茫然中,失去了诗歌的创作意义,也失去了诗歌的接受对象。

诗歌肯定是人类情感最为丰沛的结晶。诗人是人类走进物化时代之后依然保持天然本性的希望所在。如何适应时代很纠结,如何在时代中找到属于真正的诗人应有的位置更艰难。遥望曾经的波西米亚,我们的诗人,应该有所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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