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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富春山居图》曾被“焚以殉葬”之说的几点疑问

 停云西风 2018-06-16
 
    元代画家黄公望所创作的《富春山居图》,有“画中兰亭”之美誉。(邹之麟在题跋中称:“余生平喜画,师子久。每对知者论,子久画,画中之右军也,圣矣。至若《富春山图》, 笔端变化鼓舞,又右军之兰亭也,圣而神矣!”)

    现存的、被鉴定为真迹的《富春山居图》,以分为《剩山图》与《无用师卷》两部分的形式存在。
    据清代画家恽南田的《瓯香馆画跋》所说,此为吴冏卿(问卿,吴洪裕)临终“焚画殉葬”所致。


    
疑点1:恽南田“焚画殉葬”故事的来源。

    《瓯香馆画跋》:“吴冏卿生平所爱玩者有二卷,一为智永千文真迹,一为富春图,将以为殉。弥留,为文祭二卷。先一日焚千文真迹,自临以视其烬。诘朝焚富春图,祭酒,面付火,火炽辄还卧内。其从子吴静安,疾趋焚所,起红炉而出之,焚其起手一段。”

    恽南田没说这个故事的来源。
    而在上面所引邹之麟的题跋中,我们看到、并且只看到这样的记述:“国变时,问卿一无所问,独徒跣而携此卷,嗟乎!此不第情好寄之,直性命徇之矣。”
    (邹跋又说,问卿“岂爱根犹未割耶”,不知道是不是指“焚画”。)

    除了具体叙述焚画殉葬的那则题跋外,“南田题跋”还有3则是关于《富春山居图》的。
    其中有2则也提到“焚画”:
    1. “从此富春副本,共有五卷。纵收藏家复有如云起楼主人吴孝廉之癖者,亦无忧劫火矣。因识此以为富春图幸。”
    2. “阳羡周颖侯氏...火后乃从吴氏更索残本足成。”

    这第2则有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这个“周氏”,“与云起楼吴冏卿昵好。曾以千金玩具,抵吴借临,未竟还之。火后乃从吴氏更索残本足成。恒自夸诩一峰富春真迹已残,惟摹本独完。人人谓得见周氏本,可想全图之胜。” 而“周氏摹本。其笔墨真如小儿涂鸦,足发一大笑。”“始知周氏诞妄,真自欺欺人者耳。”
    那么,“南田画跋”的“焚画殉葬”之说,有没有可能就是源自周氏?
        毕竟除了南田和阳羡周颖侯氏之外,我们没看到有其他人对这个画坛大事件的记述。 
​    (当然,也可能只是我没看到。)


    
疑点2:“南田画跋”怎么会把“吴问卿”误为“吴冏卿”?


​    疑点3:“南田画跋”说“石谷子凡三临富春图矣”,但是好像没有人看到这些摹本;而流至今的张宏临本和沈周的背摹本,南田画跋却没有提到。


    疑点4:画卷是怎样被烧为两段的?

    据《南田题跋》所述,吴洪裕(问卿)是在“火炽”后才“还卧内”的,而其从子吴静安则“起红炉而出之”。
    显而易见,若是将画卷收紧投入火盆,则只能烧毁尾部。
    而若是将画卷展开点燃且“火炽”后才投入火盆,则焚毁的程度必然比现在看到的状况要严重得多。


    
疑点5:《剩山图》与《无用师卷》的高度为何不同?

   《剩山图》高31.8厘米,长51.4厘米;《无用师卷》高33厘米,长636.9厘米。
有一种解释说,在接和重新装裱的过程中,《剩山图》的边缘火烧痕迹被剪裁掉了,所以略窄。
    什么样的烧痕,只剪掉1.2厘米?难以令人信服。

    当然,疑点只是疑点,并不能据此否定被鉴定为真迹的《富春山居图》确是真迹。



   
【附录】

     邹之麟题跋全文:

    余生平喜画,师子久。每对知者论,子久画,画中之右军也,圣矣。至若《富春山图》, 笔端变化鼓舞,又右军之兰亭也,圣而神矣!海内赏鉴家,愿望一见不可得,余辱问卿知,凡再三见,窃幸之矣。问卿何缘乃与之周旋数十载,置之枕籍,以卧以起:陈之座右,以食以饮;倦为之爽,闷为之欢,醉为之醒。家有云起楼,山有秋水庵,夫以据一邑之胜矣。溪山之外,别具溪山,图画之中,更添图画,且也名花绕屋,名酒盈樽,名书名画, 名玉名铜,环而拱一《富春图》, 尝闻天上有富贵神仙,岂胜是耶?又闻子久当年原是仙人,故遗此迹与问卿游戏耶?
    国变时,问卿一无所问,独徒跣而携此卷,嗟乎!此不第情好寄之,直性命徇之矣。彼五岳有真形图,而富春亦有之,可异也。当年此图,画与僧无用,追随问卿,护持此卷者,亦是一僧,可异也。庚寅画画,题画人来,又适庚寅,可异也。虽然,余欲加一转语焉:绘画小道耳,巧取豪夺,何必蚤记,载之记中也。东坡不云乎:冰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记东西。问卿目空一世,胸绝纤尘。乃时移事迁,感慨系之,岂爱根犹未割耶。庞居士不云乎:但愿空诸所有,不欲实诸所无。嗟乎!余言亦太饶舌矣。
    野老邹之麟识。
 
 

​    恽南田《瓯香馆画跋》全文:

    1.子久富春山卷,全宗董源,间以高米,凡云林、叔明、仲圭,诸法略备。凡十数峰,一峰一状,数百树,一树一态。雄秀苍莽,变化极矣。与今世传叠石重台,枯槎丛杂,短皴横点,规模迥异。予香山翁有摹本,略得大意。衣白邹先生有拓本,半园唐氏有油素本,庶几不失邱壑位置,然终不若一见姑射仙人真面目,使凡尘顿尽也。  

​    2.石谷子凡三临富春图矣。前十余年,曾为半园唐氏摹长卷,时犹为古人法度所束,未得游行自在。最后为笪江上借唐氏本再摹,遂有弹丸脱手之势。娄东王奉常闻而叹之,属石谷再摹。余皆得见之。盖其运笔时精神与古人相洽,略借粉本而洗发自己胸中灵气,故信笔取之,不滞于思,不失于法,适合自然,直可与之并传,追纵先匠,何止下真迹一等。予友阳羡三梧阁潘氏,将属石谷再临,以此卷本阳羡名迹,欲因王山人复还旧观也。从此富春副本,共有五卷。纵收藏家复有如云起楼主人吴孝廉之癖者,亦无忧劫火矣。因识此以为富春图幸。  

​    3.阳羡周颖侯氏,与云起楼吴冏卿昵好。曾以千金玩具,抵吴借临,未竟还之。火后乃从吴氏更索残本足成。恒自夸诩一峰富春真迹已残,惟摹本独完。人人谓得见周氏本,可想全图之胜。虞山王子石谷过毗陵,将为江上御史摹此,欲从阳羡借周氏摹本,观其起手一段,不可得。却后一载,石谷适携客岁所临卷与余同游阳羡,因得见周氏摹本。其笔墨真如小儿涂鸦,足发一大笑。急取对观起手一段,与残本无异。始知周氏诞妄,真自欺欺人者耳。且大书卷尾,自谓痴翁后身,又自称笔墨有不及痴翁处,有痴翁不及处。真醯鸡斥掞,蠡海井天之见,可怪可哀也。   
​    4.“吴冏卿生平所爱玩者有二卷,一为智永千文真迹,一为富春图,将以为殉。弥留,为文祭二卷。先一日焚千文真迹,自临以视其烬。诘朝焚富春图,祭酒,面付火,火炽辄还卧内。其从子吴静安,疾趋焚所,起红炉而出之,焚其起手一段。余因冏卿从子问其起手处,写城楼睥睨一角,却作平沙。秃锋为之,极苍莽之致。平沙盖写富春江口出钱唐景也。自平沙五尺余以后,方起峰峦坡石。今所焚者,平沙五尺余耳。他日当与石谷渡钱唐,抵富春江,上严陵滩,一观痴翁真本,更属石谷补平沙一段,使墨苑传称为胜事也。”

    《富春山居图》全卷欣赏(附作者和画作前世今生详解)
     
http://www.360doc.com/content/18/0615/09/2750719_762561158.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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