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

文/学峰

离开故乡已经快十年了，但还总是想念那里，经常梦见那个地方，那是我永远怀念永远铭记的地方。

那天普通话考试，说话题目是《我向往的地方》，我一开始想说拉萨，因为那里是我一直想去的地方，我还想说巴黎、纽约、伦敦那些大都市，但最后我还是决定说一个其实十分落后、偏僻、贫瘠的地方，那就是我的故乡。

我想念故乡的山。

我的家四周都是山，住在山里，门前正对着一座大山，很小的时候总是仰望着门前的大山发呆，有时候会问家人一些问题，比如：山的后面是什么？哥哥说：山的后面还是山。姐姐说：山的后面是一个美丽的地方。妈妈说：山的后面有个小镇，妈妈曾经在那里工作和生活。爸爸说：山的后面是一个城市。后来，我慢慢长大一点了，可以爬山了，当我第一次爬上大山，到了山顶，发现哥哥说对了因为山的后面真的只有山。可是后来当我翻过又一个山坡，发现姐姐也说对了，因为山的那边真的很美丽。当我上中学了，就去镇里上学，正好翻过几座山坡，发现妈妈也说对了，因为那里有个小镇，妈妈就在那里长大。再过几年，我考上大学，去了外面，发现爸爸也说对了，因为翻过大山往前几百里，就到了一座繁华的城市。当我发现他们都对了的时候，我已经长大了，也告别了故乡的大山。

故乡的大山经常走入我的梦境，我熟悉那里的一草一木，每一个地方我都去过无数次，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象到哪里是什么样子，那一棵树长什么样，那些花会在哪里开，那个山上有什么野菜和蘑菇，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春天，大山上生长了各种各样的野菜，蕨菜、猴腿、野鸡膀子、哈拉海等，特别多，我们就山上漫山遍野的找野菜；夏天，山上生长了各种各样的蘑菇，肉蘑、松蘑、灰蘑、草蘑等各种蘑菇，而我是村里数一数二的捡蘑菇高手，每次都能够满载而归，捡蘑菇最有趣了，当发现一片蘑菇，特别开心，在大山里跑一天捡蘑菇都不觉得累；秋天，山上的野果都成熟了，山杏、山梨、山核桃都熟了，爸爸妈妈就带上我们去采摘，采摘的感觉最开心，把一个个熟透的山梨放在篮子里，看着满筐的收获，别提多开心；冬天，就到了打柴的季节，爸爸就带上我和哥哥去砍柴，靠山吃山，山上有的是柴火，冬天，我们就储备好这一年的柴火。

当然，更多的时候，我和伙伴们上山去玩。在山里玩游戏，捉迷藏，疯跑，有时候会分成两帮打仗，东头打西头，非常过瘾。记得有一次，是大年三十晚上，我们几个小伙伴商量干点什么冒险的事，最后决定半夜去后山，那天，我们兵分两路，一路从东坡爬，一路从西坡爬，看哪队先到顶。我们拿着手电，开始爬山，因为路很熟悉，不一会就爬上山顶，那一路也到了，那天晚上，我们一帮小孩就站在山顶上，一声不吭，望着大年三十灯火通明的村子。现在已经忘了当时在想什么，但是很多年之后，当年的伙伴再聚，会经常提起那个夜晚，那次壮举。那次冒险见证着我们的童年，见证着我们的成长，见证着对故乡的大山最美好、最真实、最永远的的回忆。

我想念故乡的河。

家乡前面就是一条小河，曾经四季流淌，现在却经常断流。小时候，故乡的河总是流淌的。春天，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冰雪消融，小河开始欢蹦乱跳的流淌，我和伙伴们在河边玩耍嬉戏，挖完野菜，在河里洗干净拿回家；夏天，雨季来临，河水高涨，我和伙伴们便在中午的时候去河里游泳，我们在水里打水仗，连狗刨，我的游泳技术就是那时候练成的；秋天，水草肥美，河里的鱼就多了，我和伙伴们就在河里抓鱼，有时候能抓一饭盒鱼，拿回家让妈妈煎了吃；冬天，小河就冻冰了，我和伙伴们就做了冰车在冰上滑冰，展开滑冰大赛，玩的特过瘾。那条小河，一年四季，给我们带来太多快乐。

一到夏天，赶上下大雨，河里就要发大水，小时候我们就在大人的陪同下冒着雨去河边看发大水。等不一会，大水就下来了，浪头横冲直撞的往下泄，非常壮观。雨后，整个村庄像一个落汤鸡一样，被水淹过似得。我们小朋友就一起上山去抓水牛，这是我们本地一种特产昆虫，长得很像牛，还带角，只是只有一个蝗虫那么大，一到雨后，水牛就从土里钻出来，我想这就是我们管它叫水牛的原因吧，所以一到雨后水牛一出来，我们就去抓，有时候抓的特别多，大人就把水牛煎了吃，他们吃的津津有味，我却觉得很恶心，所以我从来没有吃过煎水牛。

说实话，家乡的土地一点也不肥沃，甚至是有些贫瘠，种什么都长不好，但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家乡的土地种粮食产量不高，但是产出的东西都特别好吃，我们那里产的小米远近闻名，特别好吃，还有土豆、大豆、黍子等，都是远近闻名。别的地方都是把自己的粮食卖钱，然后到我们这里买这里的粮食吃。

我想念故乡的人。

搬到这个新的地方已经快十年了，可是那里的大部分人我都不认识，那里的大部分人也都不认识我，甚至左邻右居也没有什么来往，大家没有那种水乳交融的感觉。但是在我的故乡，每一个人我都认识，每一个人都认识我，每次我回去，每一个人都和我打招呼，他们都记得我认识我。一个村里的人，就像一家人，谁家有事，几乎全村都要过来帮忙。这里的人善良、淳朴、厚道、乐于助人。离开故乡之后，我才真正体会到：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

我的亲戚朋友们都在那里。在一起住久了，左邻右居都成了亲人，东院是我老姑和姑父，西院是我大爷大娘，后院是我二大爷二娘，前院是我大哥嫂子家，其实我们和这些人都没有血缘关系，只是时间久了，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啊，都成亲戚了。每一次回家，遇到他们，他们都很激动，拉住我的手问长问短，嘘寒问暖，简直比亲人还亲。家乡的人就是这样热情，这样厚道。

我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志同道合的朋友、在一起上学的同学，都在那个村里，那种感情，以后的人生中，真的很难再有。我和伙伴们做各种游戏，有时也去探险，去发现各种有趣的东西，去做各种有趣的事情，伙伴们是我快乐童年的见证；我和朋友们一起聊天、看书、发呆，一起想象未来，聊着各种有趣的事情，想象着外面的世界，做各种各样的梦，真的很有趣，朋友们是我青春成长的见证；我和同学们一起上学、上课、放学，一起经历学校里各种有意思的事情，有时也一起犯错误，一起挨批，使我们有一种为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辞的感觉，求学的生涯很艰苦，也很有意思，同学们是我学生时代的见证。

我更想念故乡的老屋。

老屋很普通，就是三间普通的老式黑瓦房，前面是一个大院子，是我们玩耍的地方，旁边有几间小屋，是放各种东西用的。小的时候很热闹，九口人住两间屋子，非常拥挤但也很好玩，人多乐趣也多，我的哥哥姐姐都比我大好多，所以他们就负责看管我，那时候母亲照顾一家人事情太多，所以很多时候都是我大姐哄我，还好，我大姐爱看书，经常一边看书一边哄我，这使我后来无比痴迷读书，我想就和这有直接关系，为此我永远感激我的大姐。哥哥姐姐放学后做作业，我便在一边看，有时候也和他们学点东西，有时候就拿他们的书看，所以我还没上学，就已经把高中以前的教科书都看遍了，这使我一上学就永远是班里的第一，我想这和我早期教育有直接关系。

门前的大院子非常好玩，小时候，院子里有很多果树，一到夏天便结很多的果，那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候，天天上果树摘果吃。姐姐告诉我，我特别小的时候经常失踪，后来总是在果树下找到我，我就坐在果树底下吃果呢，因为果特别多，把树枝都压弯了，所以刚刚一两岁的我坐在地上一伸手就能够到果，然后就开吃。这些事情我早已忘记，但是从姐姐的回忆中听到，还是十分有趣。园子里还有各种各样的蔬菜，都是爸爸种的，爸爸喜欢种菜，搬到新的地方后，也弄了个地方种菜，这样，我家一到夏天，基本不用买菜，都是我爸种的纯天然没有化肥的有机蔬菜。小时候，盛传要发生地震，所以那个夏天，我们在园子里搭了一个塑料帐篷，有时候就在那里睡，里面很闷热，但也很好玩，露天的，晚上躺在帐篷里，看着满天的星斗，小时候，就喜欢仰望星空，经常看着星空发呆，天上的星星我都很熟悉，只是不知道那是什么星星什么星座，但我一直想知道。很多年以后，我的智能手机里安装了一个叫谷歌星空的软件，这个软件太好玩了，能够直接告诉你天上的星星都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星座，满足了我童年的梦想，只是这时我已经三十多岁了。

后来，爷爷奶奶去世了，哥哥去了外地工作，姐姐们都出嫁了，家里就剩下我和父母了。后来我上了初高中开始住校，只有周末和寒暑假才回来。记得在家里的时候，我的小屋里只有一个写字台、一个书架、一铺炕，我经常一个人在夜里读书，有时候读书读到很晚，爸妈经常提醒我早点睡觉，妈妈总是批评我，说这样读书会把眼睛读瞎的，那时我很不在意，直到现在，当我的眼睛高度近视，我才想起妈妈的话是多么正确，只可惜当时的我是不懂得。那时，爸妈为了限制我读书，有时候居然一到十二点就给我断电，我是后来发现是他们搞的鬼，因为我出去一看，只有我家停电了。有时候读书读累了，就关上灯，坐在炕上，看着夜空，听着随身听里播放的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有时什么都想，有时什么都不想，只是这样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深夜里，发呆。但是那种感觉，确是无比美好。

2004年，我家搬到了镇上，离开了那个我一直生活了25年的地方，我最美好的童年、少年、青春、青年都是在那里度过的，我最好的伙伴、朋友、同学还有亲人都在那里，甚至是我最好的作品都是在那里写的，此后我真的再也没有超过我那时的水准。从搬离后我一直到两年之后才回去过一趟，那是2005年腊月，我们回老家上坟，回老屋看了一下，老屋已是荒草凄凄，破败不堪，屋里是空空如也。这就是我生活过25年的地方吗？我百感交集，看着这个老屋，想象着以前的快乐，想到我们再也无法那样快乐了，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老屋已经面目全非，我们又何尝不是，我已经不再是青春少年。每次回老家经过老屋，心情都是无比激动而复杂，我都痴痴地望着她，直到老屋从我的视线消失。此后不久，父亲便把老屋卖给了别人，从此，我要永远的告别我的老屋了。只是，为何老屋还总是走进我的梦里，不肯离开。

就这样，我离开了故乡，离开了故乡的山、水、人、屋，只是我心里明白，我的童年、少年、青春都留在那里了，而故乡，也永远的留在了我的心里，从未离开，也永不会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