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知录 人只有许多精神,若专在容貌上用功,则于中心照管不及者多矣。 ——《传习录》 从小,我们就被教育要成为有教养的人。后来,我们又用教养去评价身边的人,要求我们的孩子。 那么教养的标准是什么? 端庄得体的举止,常被认为是有教养的标志。 有的人,谈吐优雅如大家闺秀,无论到哪儿都自带辨识度,身边的人欣赏赞叹之余,却也常感到与其相处不够舒服,似乎总有种难以亲近的疏离感; 有的人,大大咧咧一身市井气,随性豪放随处可呼朋唤友,身边的人大都乐于分享他的痛快自在,却很少有人真正愿意将其作为立身处世的榜样。 阳明先生有一个门人,平日言语动作十分矜持拘谨。 阳明先生却评价:“人若矜持太过,终是有弊。” 有人不解,矜持难道有什么不好吗? 阳明先生说:“人只有许多精神,若专在容貌上用功,则于中心照管不及者多矣。” 还有一个门人,则总是直率鲁莽。 阳明先生又批评:“如今讲此学,却外面全不检束,又分心与事为二矣。” 这两种人,显然都不是王阳明所认可的教养典范。 第一种人,容易把心思全部放在容貌仪态上,从而无暇关照自身的内心秩序; 第二种人,可谓充分解除了外在的种种束缚,却忽视了内在与外在的一致性。 明代儒者吕坤曾说:“任教万分矜持,千分点检,里面无自然根本,仓卒之际、忽突之顷,本态自然露出。是以君子慎独。独中只有这个,发出来只是这个,何劳回护?何用支吾?” 一个人若只是费力修饰自己的形貌仪容,却没有涵养出丰盈的内心,就容易流于虚伪刻意,仓促之间难免原形毕露。 《大学》讲“君子必慎其独也”。所谓“慎独”,就是虽独处之时,也能如人在侧,时刻点检自身的行为和念头。 惟有如此,才能任何时候,无须做作勉强,无须刻意掩饰,由内而外自然流露出优雅得体。 有人曾问朱子:“人之燕居,形体怠惰,心不慢,可否?” 朱子反问:“安有箕踞而心不慢者?” 宋代儒者常讲一个“敬”字,总是格外赞赏那些闲居时也能俨然危坐的人。 他们认为,有诸内必形诸外,一个人若形体怠惰散漫,内心也一定是骄慢纷杂的。 《礼记》开篇讲“毋不敬,俨若思,安定辞”。“敬”的工夫,就是要动容貌,整思虑,使得举止端庄,心念诚敬,言辞安定。 然而宋儒也反对刻意拘束,认为“心志须恭敬,但不可令拘迫,拘迫则难久”,如果一味矜持拘迫,就成了“揠苗助长”,难以持久而适得其反。 案前花草,虽光鲜整齐,惹人爱怜,一旦离开瓶中之水,不出半日便会萎蔫摧折; 庭中树木,虽葳蕤繁茂,生机无限,若放任其恣意生长,悉心浇灌也终难为可观。 修身恰如植育花木,必定要于内在与外在之间,达成完美的调和。 教养的最高境界,是心安而体舒,修得气定神闲,不管外界如何,都能保有一分不昏沉、不散乱的清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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