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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词话》读书笔记

 鹏天阁隐龙斋主 2018-06-21
王国维的《人间词话》是词学理论的一本经典读物,这本书中谈到的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广为人知,“境界”说也是这本书阐释的一个最重要的问题。然而这本书并不好看懂,叶嘉莹先生的《人间词话七讲》,通过对《人间词话》的讲演,让我们离这部文学名著更为亲近,让我们对词的发展以及词那种要眇宜修的特质有更深的了解。作为讲演集(就是根据讲课讲座整理的文本内容),对比专家著作而言是比较容易看得进去,也比较容易理解的。因为它要面对听众,必须要兼顾易懂性和趣味性,所以这个书有个显著的特点就是易上手,如果对《人间词话》有一定兴趣但是看得不大懂或者看不下去的可以先看看这本书。这本书的内容就是讲《人间词话》的,大概分成七堂课讲,所以叫《人间词话七讲》。实际上叶嘉莹先生是选取《人间词话》重要的条目分成四类来讲的:第一部分是关于词的境界的几则词话;第二部分是关于词之特质的几则词话;第三部分是论温、韦、冯、李四家词的几则词话;第四部分论代字隔与不隔的几则词话。关于第四部分,可能由于讲课时间有限来不及讲,本书中这部分内容几乎没涉及到非常少。《人间词话》里最重要的就是境界说了。我之前看一本书讲,古诗词的内容包含太广泛了,所以写一本论诗词的书,最好是选取诗词的某一方面来写,比如王国维的《人间词话》,就是选取境界这个点来写的。叶嘉莹先生的书我也看了一些,我觉得她的书无论是讲诗还是讲词,也是围绕一个方面重点来讲的,就是诗词的感发作用。《人间词话》里主要讲的是词的境界说,王国维说的境界,在叶嘉莹看来,是词中那种微妙的、很难说清楚的东西。这与词的特质也是分不开的。词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写给歌女在筵席上唱的歌词,这种场合,决定了词的主题常常是围绕美女和爱情,而小词写美女和爱情,有两种作用,一种是“双重性别”一种是“双重语境”。孟子说:“良人,所仰望而终身者”,在古代,女子在男女关系中处于一种附属的地位,男性是统治者,女性是被统治者。这点恰好和君臣关系有一定的相似性,对一般男子而言,皇帝是至高无上的,臣子不得不处于一种被支配的地位。这种相似性,使文人写词时,常常不自觉代入一种很幽微的感情来。当词人在词里以女子的口吻写我孤独啊我寂寞啊我要追求爱情啊,其实也就是说我很有才华有理想啊,快来一个人重用我啊。这种“双重性别”,使充斥着华美的意象看起来就像是写美女与爱情的小词多了丰富的意蕴。而“双重语境”是说,在词中所反映的个人生活情境之外,还有一个社会的大环境背景。拿李璟的《摊破浣溪沙》来讲: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还与容光共憔悴,不堪看。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多少泪珠何限限,倚栏杆。这首词是思妇词,一般人觉着这首词是最重要的句子就是“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这句对仗工整,语句优美,很多人都喜欢。而王国维比较欣赏一二句,他觉得“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有众芳芜秽、美人迟暮之感。“美人迟暮”不仅仅是指美人衰老,更多地指有才能去完成美好志意的人最终却不能够完成这种志意,让人惋惜。而“众芳芜秽”指所有的花都枯了,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以李璟生活的小环境来说,他个人依然是每天饮酒作乐,而当时南唐的大环境是偏安一隅,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感。于是他在词中无意识地反映了他这种对国家命运的忧虑感。双重性别和双重语境,都使小词多了幽微而又很难说明白的特质。另一方面,诗有着言志的使命,而词一开始就只是给歌女唱的歌词,不存在言志的传统,所以词人在写词时反而能放下架子,写些关于美女与爱情的词,有些词人心想,反正是写给歌女唱的,不过是“空中语耳”,不必当真。不过词人与词哪能分得这么清楚,在他写词时,自己心中那些幽约怨悱之情便也不经意透露出来。在叶嘉莹先生对王国维论温韦冯李四家词的几则词话讲解时,也浅浅地勾勒了一下词的发展历程。温庭筠词的特点是常常使用很精美的意象,而不抒发直接的感情,例如《菩萨蛮·小山重叠金明灭》。韦庄的词有具体的人和事,抒发很直接很真切的感情,给人直接的感动,例如《菩萨蛮五首》。温庭筠和韦庄写的词都只是伤春怨别。而冯延巳的词除了伤春怨别之外,有了不一样的东西,他不像韦庄的词拘束于具体的人事,他虽然表面上也是伤春,但是词里涵盖了很多比伤春更深的东西,比如《鹊踏枝·谁道闲情抛弃久》。词到了李煜手上后,“始变伶工之词为士大夫之词”,词脱离了歌词之词这个阶段,李煜用词来写自己自己的遭遇,自己的感慨,词变得抒情言志了。在柳永之前,词都是小令。因为很多作者不精通音律,所以没有去尝试长调。柳永精通音律,为他创作大量慢词创造了条件。但词一长,有时候便失了余味。柳永的词,也大多是里巷男女,伤春怨别之类的。苏轼有意改变这种风味,他用词写自己的感情和抱负,这是“诗化之词”,这种词他有写得成功的,也有写得失败的。苏轼虽然写了很多词,但他的集子中词是放在附录部分的,由这里可以看出来,苏轼也是不大重视词的。专力写词的是辛弃疾,他同苏轼一样,是豪放词的代表,他的一些词也是“诗化之词”。叶嘉莹先生说讲辛弃疾的词要讲很久,时间不够,所以在这本书里没有对辛词的讲解。可以注意到的一点是,虽然苏轼和辛弃疾都是豪放词的代表,但是他们也写了很多婉约词,无论是豪放词还是婉约词,词中都要有余味才是成功的,一眼看穿的词不是好词。苏轼和辛弃疾的人生经历很复杂,他们是有丰富的人生经历和丰满的感情才能写出意气和情韵兼备的好词。那么缺乏这种人生经历的人怎么去写词呢?叶嘉莹先生举了周邦彦的例子。对比苏轼和辛弃疾来讲,周邦彦没有像他们那样的经历和情感厚度,前面也说了词一长,容易失去余味,周邦彦做的就是在词中增加多种变化,不仅是文本的变化,还有音律的变化。王国维写《人间词话》时很看不来周邦彦的词,晚年在另一本书中写到周邦彦是词的集大成者,把他比喻为宋朝的杜甫。无论怎样说,周邦彦是用技巧用得很成熟的一个词人,而且本人又精通音律,词本是歌曲之词,精通音律应该对创作词有一定裨益。叶嘉莹先生有在西方教学的经历,也阅读了很多西方的著作,所以她解词和解《人间词话》,用到了一些西方的理论。这也是本书一大特点。用西方的理论解词,会提供一些很新鲜的视角,有时候也加深了我们对词的理解。学问不分中西。另外她说的一句话我很有感慨:“如果你生活在2009年,却没有2009年这个时代所应有的眼光和见解,那你就对不起这2009年”。时代总是在发展的,我们应当看到一个人在他所处时代背景下的局限之处,比如王国维先生写《人间词话》,而距离王国维写《人间词话》已经又过去这么多年了,这许多年间我们是否了解了一些新东西去加深我们对词的了解呢。从这个角度来想,诗词是常读常新的。在这本书的最后,叶嘉莹先生用“潜能”一词来解释王国维先生所说的“境界”,小词是以拥有这种丰富潜能为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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