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他在后悔,后悔因为自己的多情所带来的痛苦。如若不是多情,又怎会如此的痛苦,如此的狼狈不堪;如若不是自己多情,哪来的相惜、相爱;如若不是自己多情,最后又怎会活在“痛苦”回忆里面。如此真希望自己是那薄情寡义之人。
说到这,我想爱他的人应该都能猜出他是谁,没错他就是纳兰性德,清朝著名词人,一个生于富贵,却满篇哀感顽艳;一个身处繁华,心却游离喧嚣之外;行走于仕途,一生却为情所累,而在风华正茂之时,却匆匆离世,只留下那情感饱满的词集经后人传诵,希望通过这些词能走进他的身边,走进他的心中。他是一位几乎拥有世间一切的惆怅的男子,也是一位三百年来倾倒无数后人的传奇。
这里讲的是容若和其妻子卢氏相遇、相爱,最后莫失莫忘的一个过程。
【相遇】
那一年的容若不过才十七岁,放在我们现在十七岁还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高中生,不必为家族的兴衰荣辱,仕途的走向而苦恼。而十七岁的容若已经经历了很多,科举、入国子监、告别初恋(容若的表妹)......
这一年,容若独自漫步在广源寺别院里,那里满是蔷薇的花香,忽地听见一阵玲珑的笑声从这蔷薇的深处蔓延过来。
循着这笑声,容若悄悄的走近,只见一群盛装打扮的少女正在热切的谈论着什么。谈到兴奋之处,除了扬起那清脆甜美的笑声,还夹杂着丝玉环珠钗碰撞的丁玲之声,好听极了。
女孩家的窃窃私语,容若是没兴趣听的,正当他想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那边传来“秋水轩唱和”一词。秋水轩唱和不仅是当时的一大话题事件,更是中国词史上一大盛事。当时词人周在浚下榻京城
孙承泽的别墅秋水轩。周在浚寓居秋水轩后,“一时间名士云集,大家的词兴也被调到起来,于是
龚鼎孳、纪映钟、
徐倬等词人纷纷加入唱和,接连举行了多次唱和活动,时间持续至年末。秋水轩唱和波及全国,一时藻制如云, 同时也是'
稼轩风’从京师推向南北词坛的一场大波澜。诗言志,词言情,对于未成年人填词等于给家族蒙羞。但容若已经读过不少词, 对秋水轩唱和也暗暗的关注了许久,所以当他在如此场合听到有人在议论这个话题,自然是舍不得离开。
女孩们越说越兴奋,容若也听的真切,听着他们对秋水轩唱和的那=那些名士评头论足,时不时的还背诵几句他们的作品。其中一个女孩的声音温柔纤细,让人听起来如沐春风,声音不急不缓,柔和像是微风拂过。
他终究是没忍住,探头寻找声音的主人,有时候缘分就是就是如此的巧合,一眼便是一生,但他们不是一见钟情而是日久生情。那是一位穿着素净的女子,嘴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静静的站在小伙伴的中间,听她们谈论,也不插话,只是静静的听着,淡淡的笑着。
突然出现的容若将少女们吓了一跳,更是吓到了那位恬静的女子,她将自己缩在同伴的身后,头深深的低下去,脸红的不成样子。但她不知道她低眉含蓄的样子,像一根羽毛,轻轻拂过容若某个隐秘的角落,引起一阵悸动。
在那样温柔的环境下,那笑,那含蓄,那动作神情都印在了容若的某个角落,这一切,都刚刚好!
【相爱】
冠礼之后的容若,面临着每个人都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婚姻大事。在古代,结婚本就不是个人的事情,而是关系到整个家族的利益,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里给他安排的是两广总督卢兴祖之女卢氏,结亲是官员之间最理想的一种模式。
就这样,依照父母的安排他娶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成为了自己的妻子。婚后的那个早晨,他推开雕花的窗户,那时天色还比较昏沉,望着眼前景色竟像是一副水墨画。忽地从背后有个声音传来,将他心中的所想道了出来,是谁?
容若回头,两人眼神相遇,她并没有避开。相看无言,时间在两人之间默默地流淌,沉淀着世界上所有的声音。她忽然一笑,面如桃花,她说,原来是你啊。这四个字仿若从远方飘过来,灌入容若的耳中。容若也笑了,是,是我。
微风轻扬,花香四溢,这一短短的对话仿佛跨越了几个世纪,但是一切都显得那么轻松自然。容若很快发现,卢氏和他一样有着相似的性格:温柔、含蓄、率真。
空暇时间,卢氏喜欢陪着容若看书,他看书,她就陪着他看;他看书,她静静的绣着花,偶尔弹一曲琵琶唱一曲歌,真真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容若看书,她就提前将书房的桌子收拾干净,顺便摆上一些水果,既可以观赏又能留下果香,清新怡人。相处久了,容若便开始将自己填的词交 给卢氏看,有些事关于她的的,有些与她无关。 她理解他,懂他。
十八年来堕世间,吹花嚼蕊弄冰。多情情寄阿谁边。
紫玉钗斜灯影背,红绵粉冷枕函偏。相看好处却无言。
——《浣溪沙》
上片写妻子既有才又多情可爱。下片写妻子的娇美动人和与妻子相处的情景,充满了对爱妻卢氏的怜爱与赞赏。全词清灵婉丽,完美地描绘了妻子的姣美姿态。
她并不是貌美如花,也不是才华横溢,在当时,放到人堆里面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路人甲,但是她却是容若的美好。
爱情就像彩虹,风雨后不经意间出现,在不知不觉中酝酿,一旦出现如此猛烈,如此绚烂,让人猝不及防,但却极力想让人去抓住它。
【莫失莫忘】
爱情,很美好!但美好的东西总那么短暂,稍纵即逝。
第三年的那个夏天,五月十三日,卢氏死于产后并发症,时年二十一岁。
那几天天气很好,她的兴致也很高。挺着大肚子做着一件婴儿的小衣服,风儿将她的发丝吹乱她也不理,表情依旧温柔,在空气中荡出快乐的涟漪。然而幸福断的毫无征兆,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在幸福的至高点,突然绳儿断了,追不上,抓不到,只剩下风儿在耳旁呼啸。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浣溪沙》
本来以为会天长地久,回望过去,也不过才短短的三年。和她的曾经种种,再也不敢想起,却也不愿意忘记,只能任由悲伤在心底蔓延。
卢氏的灵柩停留在双林禅院,迟迟没有下葬。他想多留几天,再多留几天,他不相信几天前还在和他谈笑的那个女子已经离他而去,就这样卢氏在双林寺禅院停留了一年才下葬。这一年里,容若时常徘徊在寺庙里,他想她,念她。
过去的并不会过去,有些过去,永远在心里过不去。
挑灯坐,坐久忆年时。薄雾笼花娇欲泣,夜深微月下杨枝。催道太眠迟。憔悴去,此恨有谁知。天上人间俱怅望,经声佛火两凄迷。未梦已先疑。
——《望江南-宿双林禅院有感》
久坐忆年时。看看,他又在掩饰。前尘往事,如果要久坐才能想起来,那他还到禅院干什么,既然放的下,又何必时时拿起来提醒自己。挑灯而坐,瞧不尽镜里灯花瘦,泪眼朦胧,说不出相思话语噎满喉。薄雾笼花娇欲泣,夜深
微月下杨枝。又是一个
上弦月的晚上。坐着久了,
想起往事也不稀奇。可是像
容若这般:活在自己内心观照的世界里,想着玉人娇容,幻想玉人催促自己入眠的,深情倒是可以解释。
回忆就像一扇窗,推开了就难遗忘(这是“故梦”里面的一句词),人有很多种感觉,包括欢喜、伤悲、厌倦、憎恨…… 而最叫人魂牵梦萦的,莫过于思念的感觉。这断断续续的、长长久久的思念,是否他也在期待着一种永恒,哪怕只会是一种悲伤的延续。无论思念是存在的、还是虚无的,无论思念是幸福的、还是忧伤的,都会是他内心那个角落最温柔的存在。
... ...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从此世间皆寂寞,只求莫失莫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