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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物山水篇——苏石小记 辑录说明 苏州并非产石之区，素以水乡名天下。然其古典园林独步江南，1997年已列为世界文化遗产，成为全人类之共同财富。假山是古典园林中不可或缺的点缀，有黄石和湖石两种，苏州园林中多湖石假山。太湖石自唐代就被人重视，白居易写了《太湖石记》，宋范成大写过《太湖石志》（见《说郛》宛委山堂本）。朱勔艮岳之事，更使太湖石“一朝闻名天下知”。 《苏石小记》之名，乃辑者自定。意者，苏州太湖石之外，尚有可观者，如陆绩“廉石”，郡斋诗石，灵岩山之灵芝石等等，均足传后。惜散见各处，未能遍览。今特自《林屋民风》、《灵岩山志》、乾隆《长洲县志》诸旧志中辑出，汇为一书，供嗜石者研习。 石 太湖之石闻天下（1），自唐则然矣。牛奇章致天下之石，而独以太湖为甲，贵可知也。而亦孰知其为害乎？语云：“夫有尤物，足以移人。”宋艮岳之事可见矣。朱勔以之杀身，宋以之亡国，固非独石也，而石预有其愆。勔诛后，余石散留郡之四旁，悉归张循王家。宋亡，金辇石而置之燕。呜呼！是何异见车之覆而复遵其辙乎？然非石之罪也，余志太湖，又安得遗之。 太湖石记 唐 白居易 古之达人皆有所嗜，玄晏先生嗜书，稽中散嗜琴，靖节先生嗜酒，今丞相奇章公嗜石。石无文无声、无臭无味，与三物不同，而公嗜之何也？众皆怪之，我（2）独知之。昔故友李生名约有云：“苟适吾意，其用则多。”诚哉！是言适意而已，公之所嗜可知之矣。公为司徒，保厘河洛。治家无珍产，奉身无长物。惟东城置一第，南郭营一墅。精葺宫宇，谨择宾客。道不苟合，居常寡徒。游息之时，与石为伍。石有族聚，太湖为甲，罗浮、天竺之徒次焉。今公之所嗜者甲也。先是，公之寮吏多镇守江湖，知公之心，惟石是好，乃钩深致远，献瑰纳奇，四五年间，累累（3）而至。公于此物，独不廉让，东第、南墅列而置之。富哉石乎！厥状非一，有盘坳秀出如灵丘仙云者，有端俨（4）挺立如真官神人者，有缜润削成如珪瓒者，有廉棱锐刿如剑戟者，又有如虬如凤、若跧若动、将翔将踊，如鬼如兽、若行若骤、将攫将斗。风烈雨晦之夕，洞穴开 若哈云喷雷，嶷嶷然有可望而畏之者；烟霁景丽之旦，岩崿霮 （5）若拂岚扑黛（6），霭霭然有可狎而玩之者；昏晓之交，名状不可，撮要而言，则三山五岳，百洞千壑， 缕（7）簇缩，尽在其中，百仞一拳，千里一瞬，坐而得之，此所以为公适意之用也。常与公迫观熟察，相顾而言，岂造物者有意于其间乎？将胚浑凝结偶然成功乎？然而自一成不变已来，不知几千万年，或委海隅，或沦（8）湖底，高者仅数仞，重者殆千钧，一旦不鞭而来，无胫而至，争奇骋怪，为公眼中之物，公又待之如宾友，亲之如贤哲，重之如宝玉，爱之如儿孙，不知精意有所召耶？将尤物有所归耶？孰为而来，必有以也。石大小有数四等，以甲乙丙丁品之，每品有上中下，各刻于石之阴，曰“牛氏石”、“甲之上”、“丙之中”、“丁之下”，噫！是石也，百千载后散在天壤之内，转徙隐见，谁复知之？欲使将来与我同好者睹斯石、览斯文，知公之嗜石有自。会昌三年五月丁丑记。 石记 明 王鏊 石出洞庭山，因波涛激囓而为嵌空，浸濯而为光莹，或缜润如圭瓒，廉刿如剑戟，矗如峰峦，列如屏障，或滑如肪，或黝如漆，或如人如兽如禽鸟，好事者取之以充苑囿庭除之玩，此所谓太湖石也。石生水中者良，岁久，波涛冲激成嵌空，石面鳞鳞作靥，名曰弹窝，亦水痕也。扣之铿然，声如磬。今观石多出山上，天然嵌空，非尽由水之激囓也。其坚润可碑可础、可柱可磩，此所谓鼋山石也。一名旱石，《苏州志》云：坚润如玉，击之有声，刻碑惟此最佳，用之压阶，世亦罕比。其在龙山之南，有石如七十二峰者曰小洞庭绮里东南五里圻村，山路临水，一石青绿色，周二十余步，上有峰七十二，因名。鼋山之下有如鸟立者曰鸡距石。林屋洞中有若钟鼓，扣之其声清越者曰神钲石。石公山下有平坦可坐数人者曰石板。缥缈峰上有如鸷鸟峙者曰鹰头石。霄汉岭南有若龟者曰玄龟石。龙头上侧有嵌空如屋者曰石屋。新安保之西有石长而锐者曰龙舌。 太湖石赋 宋 陈 洙 客有嗜太湖石者，图其形示余，命为赋。其辞曰：江之东直走数百里，有太湖兮澄其清；湖之浪相击几千年，有顽石兮丑其形。徒观夫风（9）撼根折，波流势横，神助尔怪，天分尔英，骇立惊犀，低开画屏，素烟散而复聚，苍苔死兮又生，譬夫枯槎浮天，黑龙饮水，鬼蹲无状，云飞乍起，稚戏携手，兽眠盘尾，大若防风之骨，窍如比干之心，蜜（10）房万穿，秋山半寻，子都之戟前其镦，韩棱之剑利于鐞，若乃湖水无边，湖天一色，露气晓蒸，蟾津夜滴，伊尔坚姿，峭兮寒碧，千怪万状，差（11）难得而剖悉，我将吊范蠡于泽畔，问伍员于波际，原君厥初，何缘而异？公侯求之，如张华之求珠；众人献之，如卞和之献玉。植于庭囿，视之不足。噫！尔形拥肿兮难琢明堂之础，尔形中虚兮难刻鸿都之经，用汝作砺兮汝顽厥姿，攻汝为磬兮汝浊其声。亡所用之，而时人是宝。余独掩口卢胡（12）而笑子之丑。 李苏州遗太湖石奇状绝伦因题二十韵呈梦得乐天（13） 唐 牛僧孺 胚浑何时结，嵌空此日成。掀蹲龙虎斗，恢怪鬼神惊。带雨新冰净，轻敲（14）碎玉鸣。攙叉锋刃簇，缨络钓（15）丝萦。近水摇奇冷，依松助澹清。通身鳞甲隐，透穴洞天明。丑凸隆胡准，深凹刻兕觥。雷风疑欲变，阴黑讶将行。噤瘆微寒早，轮囷数片横。地祗愁（16）垫压，鳌足困支撑。珍重姑苏守，相怜懒慢情。为探湖底物，不怕浪中鲸。利涉余千里，山河仅百程。池塘初展见，金玉自风轻。侧眩魂滋悚，周观意渐平。似逢三益友，如对十年兄。王兴添魔力，消烦破宿酲。嫓人当绮皓，视秩即公卿。念此园林宝，还须别识精。诗仙有刘白，为汝数逢迎。 和题太湖石兼寄李苏州诗二十韵 刘禹锡 震泽生奇石，沉潜得地灵。初辞水府出，犹带龙宫腥。发自江湖国，来荣卿相庭。从风夏云势，上汉古槎（17）形。拂拭鱼鳞见，铿锵玉韵聆。烟波含宿润，苔藓助新青。嵌穴胡雏貌，纤鋩虫篆铭。孱顔傲林薄，飞动向雷霆。烦热近还散，余酲见便醒。凡禽不敢息，浮壒莫能停。静称垂松盖，鲜宜映鹤翎。忘忧常目击，素尚与心冥（18）。渺小欺湘燕，团圆笑落星。徒然想融结，安可测年龄。采取询乡耋（19），搜求案旧经。垂钩入空隙，隔浪动晶荧。有获人争贺，欢谣众共听。一州惊阅宝，千里远扬舲。睹物洛阳陌，怀人吴御亭。寄言垂天翼，早晚起沧溟。 题牛相公宅太湖石诗二十韵 白居易 错落复崔嵬，苍然玉一堆。峰骈仙掌出，罅折（20）剑门开。峭顶高危矣，蟠根下壮哉！精神欺竹树，气色压亭台。隐起磷磷状，凝成瑟瑟胚。廉能露锋刃，清越叩琼瑰。岌嶪形将动，嵬峩势欲摧。奇应潜鬼怪，灵合蓄风雷。黛润霑新雨，斑明点（21）古苔。未曾栖鸟雀，不肯染尘埃。尖削琅玕笋，漥（22）剜玛瑙罍。海神移碣石，画障簇天台。在世（23）为尤物，于人负逸才。渡江千筏载，入洛五丁推。出处虽无意，升沉亦有媒。媒为李苏州。拔提水府底，置向相庭隈。对称吟诗句，看宜把酒杯。终随金碾用，不学玉山颓。疏传心偏爱，园公眼屡回。共嗟无此分，虚管太湖来。居易与梦得俱典姑苏，而不获此石。 又（24） 远望老嵯峩，近观怪嵚崟。才高八九尺，势若千万寻。嵌空华阳洞，重叠屏（25）山岑。邈矣仙掌逈，呀然剑门深。形质贯今古，气色通晴阴。未秋已瑟瑟，欲雨先沉沉。天姿信为异，时用非所任。磨刀不如砺，擣帛不如砧。何乃主人意，重之如万金。岂伊造物者，独能知我心。 又 烟翠三秋色，波涛万古痕。削成青玉片，截断碧云根。风气通岩穴，苔文护洞门。三峰具体小，应是华山孙。 买太湖石 姚 合 我尝游太湖，爱石青嵯峨。波澜取不得，自后长咨嗟。奇哉卖石翁，不傍豪贵家。负石听苦吟，虽贫亦来过。贵我辨识精，取价复不多。比之昔所见，珍怪颇更加。背面淙注痕，孔隙若琢磨。水称至柔物，湖乃生壮波。或云此天生，嵌空亦非他。气质偶不合，如地生江湖。置之书房前，晓雾常纷罗。碧色入四邻，墙壁难蔽遮。客来谓我宅，忽若岩之阿。 太湖石 皮日休 兹山有石岸，抵浪如受屠。雪阵千万战，藓岩高下刳。乃是天诡怪，信非人工夫（26）。六丁云下取，难甚网珊瑚。厥状复若何，鬼工不可图。或拳若虺蜴，或蹲如虎貙，连络若钩锁，重叠如萼跗。或若巨人骼，或如天帝符。胮肛筼筜笋，格磔琅玕株。断处露海眼，移来和沙须。求之烦耄倪，载之劳舳舻。通侯一以眄，贵却驪龙珠。厚赐以賝賮，远去穷京都。五侯土山下，要尔添喦龉。赏玩若称意，爵禄行斯须。苟有王佐士，崛起于太湖。试问欲西笑，得如兹石无。 太湖石 陆龟蒙 他山岂无石，厥状皆可荐。端然遇良工，坐使天质变。或裁基栋宇，礧砢成广殿。或剖出温瑜，精光具华瑱。或将破仇敌，百炮资苦战。或用镜功名，万古如会面。今之洞庭者，一以非此选。槎牙真不材，反作天下彦。所奇者嵌空，所尚者葱蒨。旁穿参洞穴，内窍均环钏。刻削九琳窗，玲珑五明扇。新雕（27）碧霞段，旋剖秋天片。无力置池塘，临风只流盻（28）。 太湖石 吴 融 洞庭山下湖波碧，波中万古生幽石。铁索千寻取得来，奇形怪状谁能识。初疑朝家正人立，又如战士方徂击，又如防风死后骨，又如於莬活时额，又如成人枫，又如害瘿柏。雨过上淳泓风来，中有隙想得沉潜。水府时兴云，出雨蟠蛟螭。今来硉矹林庭上，长恐忽然成白浪。用时应不称，娲皇将去也。堪随博望噫嘻，尔石好凭依，幸有方池并钓矶，小山丛桂且为伴。钟阜白云长自归，何必豪家甲第里。玉兰干畔争光辉，一朝荆棘忽流落，何异绮罗云雨飞。 太湖石 宋 胡宿 海岱铅松妄得名，洞庭山脚失寒琼。潄成一朵孤云势，费尽千年白浪声。谁向机边逢织女，直疑岩下见初平。年来赏物多成病，日遶苍苔几遍行。 西斋初成廨中旧有太湖石数十株因植之庭下 叶梦得 万壑千岩不易求，壶中聊寄小瀛洲。稍看硉矹云峰出，便有檀栾桂树幽。绝境自知难遽忘，奇踪争怪独能留。山翁已老犹儿戏，漫拟伸眉一散愁。 烟江叠嶂 并序 范成大 烟江叠嶂，太湖石也，鳞次重复，巧出天然。王晋卿尝画《烟江叠嶂图》，东坡作诗，今借以为名。此石里人方氏所藏故物，近年以人功雕凿者比，尤可贵。 太湖嵌根藏洞宫，槎牙石生奫沦中。涛波投隙潄且囓，岁久缺罅深重重。水空发声夜镗鎝，中有晴江烟嶂叠。谁欤断取来何时？山客自言藏奕叶。江上愁心惟画图，苏仙作诗画不如。当年此石若并世，雪浪仇池何足书？我无俊语对巨丽，欲定等差谁与议？直须具眼老香山，来为平章作新记。 太湖石歌 元 赵孟頫 猗卷石，来震泽。莽荡荡，太古色。玄云兴，黝如墨。冒八荒，雨万物。卷之怀，不盈尺。 太湖石古风一首 明 高启 没人采石山根渊，投身下试饥蛟涎。冯夷不解护潜宝，几片捧出如青莲。寒姿本是湖水骨，波涛漱击应千年。初疑（29）鬼怪离洞府，珊瑚铁网相钩连。嵌空突兀多异态，云吐夏浦芝生田。龙鳞含雨晚犹润，豹质隐雾朝常（30）鲜。清音扣罢磬韵远，微靥洗出珠窝圆。坐移各岫置庭砌，日照仿佛生紫烟。三峰削成泰华掌，一穴透入仇池天。醉中时倒（31）倚苍藓，秋风冷逼吟诗肩。洛阳园墅汴宫苑，当时骈列誇奇妍。黄罗封盖紫（32）氊裹，万里贡饷劳车船。奢游事歇家园费，尽仆荆棘荒池边。人生嗜此亦可笑，有身岂得如石坚。百年零落竟（33）谁在？空品甲乙烦题镌。又嗟此石何献巧，自召凿取虧天全。不如顽矿世所弃，满山长作牛羊眠。 太湖石 周南老 世称湖石贵，玉色自玲珑。波涛久冲撞，不假斤斧工。温姿含宿润，云雾生冥濛。深宫秘清玩，搜采几欲空。巨艦运有纲，民力疲已穷。噫欤盘固侯，无地悲秋风。 鼋山石，一名旱石，《吴郡志》：青白玉质，可作碑碣及甃砌阶戺者，则出湖中之鼋山。又云：温润光莹，扣之琅琅有金玉声，浙西碑石与压砌缘池皆取此石，而出不知其数，山如剥皮矣。《苏州府志》：鼋头山中产青石，徽宗朝采贡，故东南有花石纲。非独可为桥板、阶础之类，有天然玲珑者谓之花石，时甚珍之。工人以此资业，且善雕琢。或为飞凤走兽，击之，其声清越，有金玉之韵；或斫为佛像器用，靡所不有。又一种色白而温润，堪为玩具，号为玉石。有胎斑者光泽可爱，可充砚石，不在端、歙之次，工匠尤秘惜之。《东洲丛抄》云：平江鼋山石随意雕刻，用猪肝研好墨烈日中涂之，候干，外泽以蜡，可逼灵壁，然虽色似而无其声。 太湖采石赋 宋 程俱 建中靖国元年，以修奉景灵西室，下吴兴、吴郡，采太湖石四千六百枚，而吴郡实采于包山。某获目此瑰奇之产，谨为赋云：吴吏采石于包山也，洞庭乡三老趋而进，揖而言曰：惟古浑浑，物全其天。金藏于穴，珠安于渊。机械既发，剖蚌椎矿。不翼而飞，无胫而骋。刳山探海，阶世之竞。乃若富媪赘瘤则为山岳，茂草木于毛肤，包崭岩于骨骼，与瓦甓其无间，何于焉而是索。今使者窥复穴，荡沉沙。搜奇礓于洞脚，劂巧势于丘阿。呼灵匠以运斤，指阳侯使息波。竖江山之崿崿，续剑阁之峩峩，莫不剔山骨、拔云根。贞女屹立，伏虎昼奔。督邮攘袂以相睨，令史临江而抗尊。虽不遭于醯沃，岂有恨于苔痕。嗟主人之不见，似羊牧之犹存。何一拳之足取，笑九仞之徒勤。既而山户蛾集，篙师云屯。输万金之重载，走千里于通津。使山以为骨，则土将圮；使玉以为璞，则山将贫。煮粮之客（34），叹终年之无饱；谈玄之老，持一法其谁论？尝闻不为无益，则用之所以足；惟土物爱，则民之所以淳。怪斯取之安用，非野夫之乐闻。敢请使者。吏呼而语曰：醯鸡不可与语天，蟪蛄不可与论年。矧齐侯之读书，岂轮人之得言。三老曰：极治之世，樵夫笑不谈王道；至圣之门，鄙夫问而竭两端，野人固愿知之。对曰：上德光大，孝通神明。阐原庙之制，妥在天之灵。以谓物不盛则礼不备，意不尽则享不精。故金瑰琛琲，天不秘其宝；樟楠楩梓，地不爱其生。而青州之怪（35），犹未足于充庭，故于此乎取之。且凿太行之石英，采谷城之文石，以起景阳于芳林者，魏明之侈陋也；菲衣恶食，卑宫室以致美乎祭祀者，夏禹之勤俭也。上方戒后苑之作，缓文思之程，示敦朴以正始，尽情文而事神，此固上德之难名者矣。抑尝闻之，西有未夷之羌，北有久骄之虏。顾蹀血之未艾，乍游魂而送死。方将不顿一戈，不驰一羽，殄丑类于烟埃，瞰幽荒于掌股。庶黄石之斯在，傥素书之可遇。抑又闻之，三德虽修，不遗指佞之草；万国虽和，犹豢触邪之兽。盖邪佞之蛊心，犹膏肓之自腠。惟属镂之无知，顾尚方之奚救。故将铸采石以为剑，凛竖毛于佞首。若是，则在边无汗马之劳，在庭无履霜之咎也。抑又闻之，尧不能无九年之灾，汤不能无七年之旱，虽阴阳之或戾，岂闭纵之可缓。故将放鞭石于宜都，回雨暘于咳眄。抑又闻之，扶耒之子，有土不毛；抱瓮之老，有茅不薅。富者侈而贫者惰，游者逸而居者劳。虽齐导之有素，奈狡兔而是逃。故将取嘉石以列坐，平罢民于外郊。抑又闻之，日不蔽则明，川不阏则清。听之广者视必远，基之固者室不倾。方彼旒而出黈，俾伐鼓而扬旌。盖萧墙之戒，坐远于千里；杇（36）索之驭，益危于薄冰。矧四者之无告，尤圣人之所矜，故将尽九山之赤石，达万寓之穷民。三老竦（37）然而兴曰：圣化盖至此乎？吏曰：此犹未也。若其造化掌中，宇宙胸次，弥纶两仪而执天衡，燮理二气而袭气母，此包牺之妇所以引日星之针缕，方将炼五色以补天，育万生于一府，既无谢于襄城之师，又何惊于藐姑之处。吾其与汝饮阴阳之和而游万物之祖矣，又何帝力之知哉！三老稽首再拜曰：鄙朴之人，聋瞽其知，鹿豕其游，窃臆妄议，乃命知之。 小洞庭石 在圻村山路，临水一石青绿色，周二十余步，上有峰七十二，故名。 登小洞庭石 明 吴怀 春波飞雪打芳汀，扶醉来登小洞庭。金阙芙蓉千叠嶂，玉壶天地一孤亭。直须横槊歌明月，更拟浮槎作使星。不独坡仙誇岭海，兹游还许冠平生。 泛小洞庭观奇石 王世贞 兹山饶奇石，混沌帝所凿。坠如渴猿饮，森若惊鹘搏。龙睛过犹闪，猊座望还却。万窍吸籁号，一柱危崖阁。玲珑蔽秋涨，突兀生摇落。赤鲤舷际惊，白鸟波面掠。挥手挹青苍，为余佐杯勺。 鸡距山 在鼋头山下。 玄龟石 在霄汉岭南。 鹰头石 在缥缈峰上。 神钲石 在林屋洞中。《太湖志》：有两石状如钟鼓，谓之神钲。《地脉道书》：林屋洞中有石钟、石鼓，叚公路。《北户录》：洞向东百步有石钟、石鼓，击之铮然。 震琳 震泽中洞庭乐石也。 元 王逢 震遗琳，八琅音。夔击节，狷应吟。却西琥，谢南金。乐哉幽深。 石公 石媻 在石公山前，二石相向峙水中。 石板 在石公山前。《苏州府志》：石公山前有石板，皮陆尝游览赋诗。 题石板 唐 皮日休 翠石数百步，如板漂不流。空凝水妃意，浮出青玉洲。中若莹龙剑，外惟叠蛇矛。狂波忽然死，浩气清且浮。似将翠黛色，抹破太湖秋。安得三五夕，携酒棹片舟。召取月夫人，啸歌于上头。又恐霄景濶，虚皇拜仙侯。欲建九锡碑，当立十二楼。琼文忽然下，石板谁能留。此事少知者，惟应波上鸥。 题石板 陆龟蒙 一片倒山屏，何时隳洞门。屹然空阔中，万古波涛痕。我意上帝命，持来压泉源。恐为庚辰官，囚怪力所掀。又疑广袤次，零落潜惊奔。不然遭霹雳，强半沉无垠。如何造化手，便截秋云根。往事不足问，奇踪安可论。吾今病烦暑，据簟尝昏昏。欲从石公乞石板在石公山前，莹理平如璊。前后植桂桧，东西置琴樽。尽携天壤徒，浩唱羲皇言。 石琴 石梁 在石公山下。 龙床石 在石公山南湖水中。谚云：“石蛇一半露，鼋头微微出。行舟见两山，下有龙床没。” 石屋 在龙头山侧，有石岩，嵌空如屋。 龙舌石 在新安保西。 鼋壳石 在鼋山东湖水中。《太湖志》：山有石鼋，兹石如鼋之壳，舟人往来恐有触突之患。故语云：东抵鼋壳，西抵鼋山，两舟连网，悭过中间。 盘石 一名台盘石，在霄峰顶，广可布百人席。 扁石 在峧岭之侧，石广寻丈，又名扁石渚。 龙头石 在龙渚尖处，入湖一石，形如龙头，头向湖州，浙民以其耗廪，击去其嘴。 鸡冠石 在禹期山绝顶，形如鸡冠，今被土人凿去。 团恋石 在前湾乌峰顶。 唐介石 在圣姑庙旁。 凌云石 在凌云峰顶。 老鹳石 在新村湾南，有青石形如老鹳，独立山顶。 棋盘石 在金铎棋盘岭上。 钓台石 在囤山五通祠前，高丈余，俗呼五通神钓鱼之台。 以上洞庭山 咏钓台石 明 张本 鼋山钓台白日幽，烟波来往一扁舟。落花莺啼镜天碧，皦月鹤叫空山秋。竿头星斗三万顷，笛里云霞十二洲。谁是客星能遁世，一丝高卧子陵裘。 石壁 在东山丰圻，有大石如屏。 仙人石 在寒山西岸。 题仙人石 明 王琬（38） 闻说篷莱采药仙，飞来曾息此山巅。不知何日凌云去，石上灵踪万古传。 题仙人石 吴鼎芳 仙人去已久，履迹留山中。山根一片石，岁岁桃花红。长松响空雨，岩洞纷濛濛。碧岭挂古月，青溪飞断虹。此意少人会，卿寄黄眉翁。 饭石 产饭石峰，相传弥勒寺开山禅师施饭所化，雨后得细白石如糁。 饭石 吴伟业 半空鸣杵臼，狼籍粲如霜。莫救黔黎饿，谁开白帝仓。养芝香作粒，煮石露为浆。饭颗山头叟，相逢讵饱尝。 石浪 在射鹗山下，嶙峋层叠，宛然如浪。 以上东山 獭石 在马迹山西，跨水如桥，俗名獭桥。 神马石 虾蟆石 在西青。 狮子石 在伴奴湾。 驼公石 在檀溪外湖水中。 以上马迹山 石镜 在长沙山上，相传舟行太湖中，人物皆见之，今失所在。 蟹壳石 在二鼍山南，若鼋壳而差小。 （以上辑自《林屋民风》） 灵芝石 在五亩园，高七尺，纵横八九尺，石面平坦，四旁若无数灵芝，大小相叠，嵌空玲珑，不假人力。乱后尚存。又有丈人峰，高四丈，今已折为二：其一颇似观音象，静顺道人依石结庵以祀之。相传两石皆汉晋物。梅校理又得三峰，皆二丈余，名三老峰。桃坞中亦有石峰二，高可二丈：一名庆云，一名擎天柱。徐大焯《烬余录》。案：桃花桥南五峰园有五峰，各高二丈，疑即从五亩桃坞移来。《五亩园小志》。（民国《吴县志》卷三十二） 泮池、玲珑石、百干黄杨、公堂槐、辛夷、石楠、龙头桧、蘸水桧、鼎足松、双桐，并在府学。宋朱长文《苏学十题》诗序其略曰：苏学昔有十题，曰泮池、玲珑石、百干黄杨、公堂槐、辛夷、石楠、龙头桧、蘸水桧、鼎足松、双桐是也，或云苏子美命名，然篇咏莫传，殆有名而无其辞也。予顷至学中访所谓十题者，其存有六，而龙头桧、蘸水桧、鼎足松、双桐亡矣。苏学故南园之地，南园者，钱元璙之所作也。钱侯好治园林，筑地浚池，植异木充其中。未久归于国朝，百年承平之间，万物茂，遂得完其生。厥后割南园之巽隅以为学舍，遗址迄今犹有存者，而建学之后，继有培植，然间有为风霆之所偃拔、卒隶之所摧毁，甚可太息。夫亡则亡矣，其存者当为之珍惜。因取六物，又益之以多干柏并秀桧、新杉、泮山，复为十题，题各有诗，以传来者。庶几观是诗而爱其物，勿翦勿伐，则驺虞之仁，行苇之厚，见于学校之间矣。元祐七年正月十有四日（同上） 大石 在乐桥之南大石头巷，正方如八仙卓［桌］，质类粗沙石。俗传孙吴时自空中堕下者也。《红兰轶乘》 大石壁 在潭西蟠螭山，峭壁崭嶻，下临太湖，最为幽险，梅花至盛，游人罕到。《吴门表隐》 小石壁 在善人桥东伏龙山，峭壁千仞，下有小池，甚深，多种荷花。（同上） 云石 在元墓山大池头。宋初祥云所化，旁建云石庵。（同上） 日云峰 在教场江东庙后，高二丈许，玲珑挺峙，明万历初垦土所得。（同上） 真假山 在元墓山。明天顺元年，土崩，露出玲珑湖石二座，高广十余丈，中虚臬兀，卢熊题“神狮出岫”。（同上） 落星石 一在长署西义役仓桥旁，一在吴县学门西，一在开元寺侧，一在狮山落星港，一在北濠胜堂。（同上） 仙掌峰 在华山东，上有石观音象，祈子颇应，下有巨石，中虚锐，覆底有掌痕，伶仃弗坠，名大石屋。（同上） 石楼 在潭东，累石而上，其巅名万峰台，梅花旋绕，最为清致。沈德潜未第时有诗曰“莫笑老夫筋力尽，一筇直上万峰台”之句。顾培源记。韩重等重修。（民国《吴县志》卷三十二） 紫霄峰 在育婴堂北端威道院后，地甚高耸。宋淳祐元年，道士龙源清筑。今名东天王堂。 瑞云、紫云、观音三峰，玲珑高耸，宋朱勔所得，后归郇阳董氏，移置东园徐氏。瑞云峰，乾隆四十四年移之织造府西行宫内。紫云峰久失。观音峰，今屹立半边街踏坊外。（《吴门表隐》） 二古石柱 在洞庭东山俞坞，地名石柱头。柱极高，是金茎寺外山门华表。（《太湖备考》） 天池山石鼓 每岁必一鸣，震惊山下。（《吴门表隐》） 灵岩山石鼓二，在鸟道旁，即石射棚［堋］，鸣则有兵。（同上） 石城 潘之恒《三吴杂志》云：“灵岩最奇处，在西施洞上，半壁如芙蓉城，亘可十余丈，前代词人吟赏未及，疑称石城山者指此。若云吴王所筑，则是郛郭之常，乌足取胜以冠山哉！” 石室 旧称西施洞，今改名观音洞，在百步阶南下。《吴越春秋》云：“吴王夫差拘勾践、范蠡于此。”互见梵宇门。顾炎武《西施洞诗》：“馆娃遗迹草迷离，古洞千秋尚姓施。大可功成隐岩穴，又何一舸逐鸱夷。”汪琬《西施洞诗》：“竹苇异柔韧，河济殊清浑。贞淫各有性，孰能究其根。越女既妖冶，肯顾吴宫恩。单舸逐鸱夷，此事奚足言。不见千载后，犹然魅王轩。” 石楼 黄习远《山志》云：“与石髻、袈裟石俱在马司农赎石还山处。或云在石室上。” 石关门 在琴台下直北。两旁巨石紧束如关。 石鼓 在百步阶旁，有二：大者百围，小者半之，履之有声，俗呼地鼓。相传石鼓鸣，则有兵。《吴地纪》：“晋隆安二年，贼孙恩作乱，鼓鸣山上。”杨维桢《石鼓诗》：“周家石围鼓，散落陈仓野。犹有夏驾石，盘盘鼓之下。秦鞭血山骨，吴猎焦火台。夏鼓达不拔，石鸣知者寡。父老惧讖言，山空石长哑。”王宾《石鼓诗》：“那似成周有篆铭，雨霖青处土花生。山灵休遣声音起，零落吴侬厌见兵。” 石射堋 在石鼓旁，形如张侯，与石马、石鼍、石幢等诸石并在山路曲处。高启《石射堋歌》：“石射堋，张石城。石鼓响或发，石骑势欲行。仿佛古战场，上有愁云生。饿鸱啸寒风，砉若箭鏑鸣。何人作此留山中，鸟兽欲过胆尽惊。疑是神禹治水时，来教鬼射降妖精。至今风雨夕，犹听人马声。尝闻父老言，鼓鸣则有兵。方今疮痍民，脱命见太平。我愿碎其鼓，隳其堋，一人安，四海清，自此万年无战争。” 石鼍 在百步阶旁，正对采香泾。一名望湖归，近人刊“望佛来”三字于其背。 石髻 在石鼓旁，俗呼馒头石。 石马 在石髻北稍下，望似人骑，俗呼上山马。黄习远《山志》云：“已毁于魔力。” 石牛 有二：一在石鼓下北麓，形似双牛饮水，俗呼饮水牛；一在观音洞，半埋沙土中，即牛眠石。 灵岩石 旧志云：“巧似三秀，在百步阶北，为山中石之最奇者。明万历初，僧天际闻灵芝石被凿而夜泣，诘朝石崩，石工三人死。今无存。或云寺塔四周，有石环列如芝形者是。 罗汉石 在百步阶南。或云即醉僧石，未知是否。 袈裟石 在石髻旁。 醉僧石 在东南岭。奇石突起十数尺，遥望之若人立，旧称罗汉石，而又有寿星石、老鹳石等名。近人题“妙高寂定”四字于其上。顾炎武《醉僧石诗》：“何必长髭请点睛，石头功德已圆成。吴宫自见西施后，醉眼昏昏过一生。” 槎头石 在百步阶左，长五丈如浮槎。今仅存其半。 升罗石 在山之东冈醉僧石下。或亦称为石鼓。 猫儿石 在石室下。 出洞龙 旧志云“无考。”或云在石室下。今按：石幢左近，有石笋斜出，如龙出洞状。 （以上辑自张一留《灵岩山志》卷一） 锦峰石 出阳山西锦峰山。自宋理宗书“锦峰”二字赐尚书郑起潜，山始著。石紫色，充杂用。明永乐间，造南京报恩寺塔，取此石刻佛像，以其阴雨不润，可妆采色也。凌寿祺《锦峰石》：褐黄米史记评论，盘固侯居一甲尊。别有阳山山外产，紫云朵朵护云根。古长干上照琉璃，刻像犹传此石遗。涤采不渝雨不润，何嫌远道凿嵚崎。无穷金碧秀高峰，翘首斑斓锦万重。时有畸人到山市，呼兄拜丈石间逢。 （辑自《浒墅关志》卷十一） 尧峰石 出尧峰山，天然质朴，不繇雕镂，取以累山。 尧峰石歌 僧海岱 尧峰之石何所似，低者如羊高若马。豪家所采日益多，云气濛濛满堂下。或有破碎光陆离，烂雨腐烟不可把。触之耳目费所思，一一摩娑未能舍。不然缚屋居其中，色白如拳甃为瓦。我非生公生此时，君亦无学点头者。 村石 出灵岩山下，可为砚。 揭黄山 理粗发墨似夔石，斫成砚，以慢火煨之，色变紫。米芾《砚史》所载黄石砚是也。 沙石 诸山俱出，而天池者质细。 凿石歌 沈周 朝凿山，暮凿山，斧斤匝匝声不间。阶材岸费真琐屑，攒峰沓嶂生愁颜。天池芙蓉抱霜死，卓笔琅玕折新趾。呜呼！文章扫地石有冤，老夫作诗代石言。 （以上辑自崇祯《吴县志》） 采石谣（39） 明王醇 朝采山，暮采山，谁知鬼斧出人间。山灵夜哭向风雨，奇峰悔不先飞去。石芝昔含元气生，兹山始（40）有灵岩名。石马之形绘不出，四蹄宛踏空中行。海水不枯石不烂，可怜神物翻成幻。九茎破作冷尘飞，五花分逐愁云散。香溪水浅沙砾淤，昔悲禾黍兮今复为墟（41）。司户不问将何如，圣明开（42）矿恩已宣。下民反窃官家权，累累古墓亦何罪，伐来白骨横荒田。山僧坐视花宫废，野人畏触公府忌，宛上使君何时来。黄金重赎归初地。吁嗟乎！但愿千秋得廉吏。 （张一留《灵岩山志》卷八） 观瑞云峰记 郑逸梅 吴中多奇石，若狮林之攒蹙，涵碧庄之嶙嶒，凡四方裙屐之来游者，莫不以一瞻其胜为快，然罕有访旧织造署之瑞云峰者。署僻处城南，而又久经圮废，人踵鲜及，故其名乃湮没而不彰。社友蒋子吟秋居近是地，喜徜徉泉石，遂为具道瑞云峰之状。某日，予始偕醉石生往游焉。入署左折而为园，芜榛蔓草，培塿累然而诸石错立，环拱一池，池中垤堄孤亭，有似中流砥柱者，即瑞云峰也。池荒水涸，可得逼而摩抚之，峰高一丈五六尺，横约四尺余，色殊黝古，而嵌空玲珑，岈然突出，自远望之，仿佛云气坌溢，缥缈濛漠，此瑞云峰之所以名欤？夫峰之玲珑，固无逊于狮林之攒蹙，涵碧庄之嶙峋也，然或则彰传遐迩，或则湮没不闻，殆亦有幸不幸耶？ （辑录民国十九年大东书局版《最新苏州游览指南》） 记寒碧山庄之济颠石 郑逸梅 吾苏寒碧山庄，名胜动东南，即一草一木之微，莫不耐人留恋欣赏，间以累石峥嵘，洵有如古人所谓蕴怪含灵、怀奇蓄变者，而济颠石危立鸳鸯池畔，尤妙得神态，冠欹侧，肋骨袒露，加之霉藓斑剥，仿佛布衲之破绽然者，一一皆酷肖梵宇间所雕塑之僧像，而出诸自然，不经削琢，斯亦罕觏可贵也矣。一昨予侍母往游，伫对久之，因记之如此。 （民国十九年大东书局版《最新苏州游览指南》） 秦国公石记 归有光 宋太师秦国公卫文节公泾，淳熙十一年进士第一人，参知政事，文章议论有禆于当世，《宋史》轶不传。公，吾县人也，县人能纪之。当韩侂胄用事时，公隐居十年，于所居石浦辟西园，累致太湖石甚富。至今往往流落人间，然皆为沽儿酒肉腥秽，可吊也。独其在学宫者，为四方顾客之所钦仰。余居安亭，江上往来陆家浜，舟中见冢间大石，问知为秦公故物，埋草上中无识者。先时吏部侍郎叶文庄公，亦石浦人，其家子弟运致于此，因购之。叶氏载以二百斛舟，沿吴淞江而下，置于堂东。学宫石世以为名品，余观之，殆如雕镂耳。此石旋转作人舞，而形质恢佹，类韎师所率之夷舞，若以甲乙品第，当在学宫之上。嗟呼！公，吾乡之先哲。余朝夕对之如对公矣。前十年，于阊门刘尚书宅得一奇石，形如大斾，迎风猎猎，仿佛汉大将军至阗颜，大风起，纵兵左右翼围单于，骠骑封狼居胥，临瀚海时也（43）。久僵仆庭中，今立于西垣云。 吴郡诗石记 韦白诗石在郡斋今子城基 唐 白居易 贞元初，韦应物为苏州府，房孺复为杭州牧，皆豪人也。韦嗜诗，房嗜酒，每与宾友，一醉一咏，其风流雅韵多播于吴中。或目韦房为诗酒仙。时余年十四五，旅二郡，以幼贱不得与游宴，尤觉其才调高而郡守尊，以当时心言：“异日，苏杭苟获一郡足矣！”及今，自中书舍人间领二州，去年脱杭印，今年佩苏印，既醉于彼，又吟于此，酣歌狂什，亦往往在人口中，则苏杭之风景，韦房之诗酒，兼有之矣，岂始愿及此哉！然二郡之物状人情与曩时不异，相去三十七年，江山是而齿发非，又可嗟矣。韦在此州歌诗甚多，有郡宴诗云“兵卫森画戟，燕寝凝清远”最为警策。今刻此篇于石，传贻将来。因以余旬宴一章亦附于后，虽雅俗不类，各咏一时之志，偶书石背，且偿其初心焉。 宝历元年七月二十日 （辑自乾隆《长洲县志》卷三十三艺文） 廉石记（44） 明 吴宽 石之产于吴者，奇形怪状，不可尽述。良工采之，好事者赏之，君子则藐之。于此有石焉，顽然数尺，重而不奇，蠢而不怪，尽山中皆是物也，良工弃之，好事者藐之，君子则赏之，岂徒赏之，又从而贵之、敬之，视其物，殆与鲁璜秦璧等，非物也，人也。盖当汉末，吴郡陆公绩，仕于孙氏，为郁林太守。相传泛海（归）吴，舟轻恐覆，取巨石为装，盖其廉如此。公家娄门之内，临顿里之北，石留民家，至今犹存而埋没土中，仅露其背，过者犹能指而称之，曰：“此汉陆公郁林石也。”然未有表识之者。今监察御史胙城樊君祉巡按吴中，闻而美之，谓知府史侯简曰：“先哲遗物，固宜表识，且有可以风厉乎人者在，顾其石僻在东城，非官吏朝夕属目之所，其为埋没等耳，吾将有以置而立之。”侯以为然。（于是）吴县知县邝鄱、长洲县丞王伦相与督役夫，曵置察院之侧，作亭覆之。而樊君为名之曰“廉石”。石始僻而通，久湮而显，观者哄然，足迹不绝，皆曰：“古之才御史，必以扬清为事，樊君此举，虽去之千四百年之久[人]，犹（且）扬之，况（其）近者乎？且御史之职在乎举贤，举贤者可以激劝乎一时，石之不朽，虽至于千万年可也。其有功于风纪甚大且久。”惟昔南中有贪泉焉，饮之者，见宝货以两手攫而怀之，物之能移人心如此。今之廉石，正与此戾。自兹以往，凡过而视之者，其廉士固欣然，摩挲爱玩以益励其操；若夫贪者，将俯首赧颜趋而过之。有不动心而改行者，尚得为人类也乎？石之立，为弘治丙辰四月二日。越月而亭成。樊君既题其楣曰“汉郁林太守陆公（廉石）”，复刻[别]琢石，请予为记。予美其事，故诺而助成之。 （乾隆《长洲县志》卷三十三） 移郁林石记 清 李果 汉末陆公绩仕孙吴为郁林太守，廉于官，舟轻绝不可越海，取巨石镇舟以还。今郡学中“廉石”是也。高数尺，广杀其三之一，而厚又杀其两。陆公，吴郡人。石旧在娄门临顿里，人以公官呼“郁林石”。明弘治中，有司舁置察院廨旁，筑亭以覆，更名“廉石”。见吴宽匏庵《记》。 国朝裁去察院，廨为武弁官舍，亭亦久废。康熙四十八年，郡守长沙陈公补建前守况公祠于郡学，移石树之祠前。况公在前明，人夙号为廉吏也。陈公典郡，刚毅而能慈爱，尤以廉干称。去官覊润州日，至不能谋朝夕，盖远师乎陆公而近法乎况公者，其于兹石宜其肃焉加敬，不欲委诸衢路为贩夫牧竖所狎玩，而必登自学宫，表之贤守之祠，使学士、大夫相顾而矜式，太息而则效也欤？余独慨夫后世吏道多杂，归舟载石当必有嗤之为愚者，其自为计良深矣。然不愚者之所载，往往不逾时而厚亡；愚者之所载，其留之千百年，照耀于人世耳目间而无有穷期也。愚耶智耶？当必有怃然兴感者矣。公在润州，余尝谒公。公属余记此石，因书之。 （乾隆《长洲县志》卷三十三） 拜石壇记 元 顾瑛 瑛素有石癖，凡过废园坏宅，见奇峰怪石，辄徘徊顾恋不忍舍去，或有计求之不得者，必图写其形似，标诸草堂壁间，以为几格（45）供。后至元戊寅四月下澣（46），访竺僧岩叟于东城之庵。庵即故宋周太尉宅，断垣之外燕麦中有假山在焉。遂披蓁纳棘，褰衣而登。其上罗立诸峰已为好事者挽载而去，独有一石似壁而失其左股，卧于高梧之下，有老坡题识觞咏之语。易之以粟，归而立之中庭，左映右带，无非松竹、芭蕉、枇杷之属，多有书带草，耳石之挺挺拔拔，如老坡独立于山林丘壑间，愈见其孤标雅致也。瑛加之拂拭，永为子孙珍玩。明年，奎章阁鉴书博士丹丘柯敬仲下访，见而奇之，再拜题石而去。丹丘词翰鉴博，有元之元章也。于是砌石为壇字曰“拜石”。后三月而御史巴延达兼善来观嘉柯之逸，遂为作古篆“拜石”二字于壇，又隶“寒翠”以美其所，此石之名，由是愈重，然皆未知所纪之详。至正乙未之冬，周履道秀才自梁鸿山携赠老坡手帖，读之，乃是《答忠玉提刑快哉亭饮后》者，上有贾秋壑私印，其词与纪石甚肖，尝记《大全集》中，有《次忠玉游虎丘诗》，有《连日与王忠玉诸公游西湖次韵诗》，有《次刘景文答马忠玉诗》，盖当时有两忠玉焉，然莫知孰是。及考《宋史》，元祐四年，坡为翰林学士兼知礼部，以论事积当轴者恨，故请外拜学士龙图阁，知杭州以避朝谤也。瑛想老坡风流旷迈，行千里间有名山胜水，岂不与友朋醉酒赋诗以佐其意。又考诸杂录，忠玉乃王规夫侄孙，先坡在维扬，后坡渡江。老坡答其诗有“及君未渡江，过我勤秉烛”之句，是则书所寄者王忠玉无疑也。然后知石乃维扬故物，帖则王忠玉家宝也。吁！石之在山不知其几千万年，因坡之题凿而出山者，又不知其几百年，帖之寿又非石比，兵残火毁，展转流落人手者，亦不知其几百年。今一旦二美并来，抑神物有所会合耶？吾玉山有所际遇耶？又思丹丘、巴延不二十年皆仙去，坡仙有灵，岂不能于风清月白之夜挟二公同逍遥于此壇乎？瑛亦岂不能摘古玩酹一尊于此壇乎？不因此石，其能永传？敬书此记，俾伯盛朱茂才刊于他石，使后之览者知石与帖，并拜石之壇有所自来云。 至正丙申正月五日 金粟道人顾阿瑛书于玉山草堂 （辑自明朱珪编《石胜录》） 注： （1）《吴郡志》云：“太湖石，出洞庭西山，以生水中者为贵。石在水中，岁久为波涛所冲撞，皆成嵌空。石面鳞鳞作靥，名弹窝，亦水痕也。没人缒下凿取，极不易得。石性温润奇巧，扣之，铿然如钟磬。自唐以来贵之。其在山上者名旱石，亦奇巧。枯而不润，不甚贵重。白居易品牛僧孺家诸石，以太湖石为甲。宣和五年，郡人朱勔造巨艦，载太湖石一块入京师，以千人舁进。是日，役夫各赐银碗，并官其四仆皆承节郎及金 带。勔遂为威远军节度使，而封石为盘固侯。勔诛，余小石未献者留郡。西河两旁悉归张循王家。比年，士大夫好石者多。山中人始以旱石加斧凿，作玲珑意。又剜石面赝作弹窝纹，衔不识者，或得善价。其非巧石，但青白玉质，可作碑碣及甃砌阶戺者，则出湖中之鼋山。莹洁可鉴，坚润如金玉，亦为天下之冠。” （2）“我”：《吴郡志》、崇祯《吴县志》均作“走”。 （3）“累累”：《吴郡志》作“叠叠”。 （4）“端俨”《吴郡志》改作“端严”；崇祯《吴县志》作“端岩”。 （5）霮 （duì）：云密集貌。 （6）“扑黛”：崇祯《吴县志》作“朴黛”。 （7） （lǒu）缕：详细而有条理地叙述。 （8）“沦”：崇祯《吴县志》作“谓”。 （9）“夫风”：崇祯《吴县志》作“扶风”。 （10）“密”：崇祯《吴县志》同，《吴郡志》改作“蜜”。 （11）“差”：《吴郡志》改作“盖”。 （12）“卢胡”：崇祯《吴县志》作“胡卢”。 （13）《吴郡志》将“李苏州遗太湖石，奇状绝伦，因题二十韵。”作为诗序。而诗名则为“奉呈梦得乐天”。 （14）“轻敲”：《吴郡志》作“转敲”。 （15）“钓”：《吴郡志》作“钧”。 （16）“愁”：《吴郡志》作“慧”。 （17）“槎”：《吴郡志》、崇祯《吴县志》均作“查”。 （18）“与心冥”：崇祯《吴县志》作“契冥心”。 （19）“耋”：崇祯《吴县志》作“老”。 （20）“折”：《吴郡志》作“拆”。 （21）“点”：《吴郡志》作“带”。 （22）“漥”：《吴郡志》、崇祯《吴县志》均作“深”。 （23）“世”：《吴郡志》、崇祯《吴县志》均摊作“此”。 （24）崇祯《吴县志》将本诗及前、后两诗合在一起。 （25）“屏”：《吴郡志》、崇祯《吴县志》均作“匡”字。 （26）“工夫”：《吴郡志》作“功夫”。 （27）“雕”：《吴郡志》作“琱”。 （28）“盻”：《吴郡志》作“眄”。 （29）“疑”：崇祯《吴县志》作“杀”。 （30）“常”：崇祯《吴县志》作“尝”。 （31）“倒”：崇祯《吴县志》作“到”。 （32）“紫”：崇祯《吴县志》作“素”。 （33）“竟”：崇祯《吴县志》作“意”。 （34）“客”：《吴郡志》误作“容”。 （35）《吴郡志》“怪”前补一“奇”字。 （36）“杇”：崇祯《吴县志》作“朽”。 （37）“竦”：《吴郡志》、崇祯《吴县志》均作“悚”。 （38）王琬（1419—1503）字朝用，以字行，改字廷臣。明吴县东山人。王鏊父。岁贡生，授湖广襄阳府光化县知县。正德初，屡次赠封至武英殿大学士。 （39）崇祯《吴县志》作“采石谣二首”，第一首至“司户不问将何如”结束。 （40）崇祯《吴县志》“始”作“殆”。 （41）昔悲禾黍兮今复为墟：崇祯《吴县志》作“昔悲禾黍今为墟”。 （42）开：崇祯《吴县志》作“闭”。 （43）事见《汉书》卷九四上《匈奴传》。大将军：指卫青；骠骑：指霍去病；颜：指置颜山；狼居胥：也是山名。 （44）本篇参校明陈暐《吴中金石新编》卷八。 （45）几格：亦作“几阁”，即橱架。 （46）下澣：亦作“下浣”。指为官逢下旬的休息日。亦指农历每月的下旬。 附： 王维德，字林洪，一字洪绪，吴县洞庭西山人，自号定定子，世尊之曰“林屋先生”。曾祖若谷，留心疡科，以效方笔之于书，以为家宝。维德传其学，恨生于山僻，不能遍历通邑，偶闻有枉死者，恒痛惜不止，遂以祖遗及己所得效之方，辑为《外科全生集》四卷梓行之。又善卜决人休咎如神，有《卜筮正宗》行世。 （民国《吴县志》卷七十五列传艺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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