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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行走处且行走 周小娅 行走，你以为我说的是旅行吧，那敢情好。我这里讲的，就是步行而已，虽说现在旅行到哪哪哪都不稀罕了，什么新马泰韩美日等等到处都是我们的人。然而对于我这样一介路盲又加钱包有限的人，还是行走常有而旅行不常有。那么退一步而求其次，行走着当是清享。 我每天在路上走来走去，不是神经，我没车开，也不会开车，人生二万五千里，不就靠两只大脚丫子划拉划拉？走在自己居住的这个地方，用脚板丈量从自己的蜗居向四面八方的辐射，是脚踏实地的行为，近几年越来越成为一种自觉。因为行走，也越来越体察到一些人事和城市的细节，一些植物和虫鸟的细节。观照着我喜欢的和不喜欢的，它们都存在着，我或吐槽或不动声色，或在心里刮起小漩涡或水波不兴。一切都纵横交错繁复陈杂，我只管简单行走，或许不能相看两不厌，能相安无事便是人间好时节。 我以前喜欢穿高跟鞋，扭着不说是水蛇腰也算得是一把好腰的样子，娉娉婷婷来着，又因为自己生来的袖珍三寸钉，不穿高跟鞋就出不得门，所以也就注定了自己在高跟鞋面前的从属地位，而自从喜欢上步行，三观巨变，不再唯高跟鞋是命了，首要的是看鞋子宜不宜行走？鞋，真的是行走时最值得依赖和信赖的朋友。然而较为悲观的是，自己毕竟是爱漂亮的人，而我们所看到的鞋，好看的便不好穿，好穿的便不中看，两全其美极是难得。有次我看到简洁轻便又漂亮的鞋子，毫不犹豫下手两双，后来再去，鞋店还在，牌子还在，我看中的鞋却是没有了，人家压根不生产这款了，纵观那些新品，无一不是缀以亮珠或金属片，恶俗到爆。心想，以前的那个设计师如果被炒了鱿鱼，我真的要替他打抱不平去。 行走的人，总是极容易满足，比如刚才，我走出好几公里去办一件事，去时一路阳光猛烈，撑着伞，有风从耳边腋下来去，甚是惬意。往往总是崇尚“风一样的女子”，羡慕她们外表拓落逸然，性格朗朗生脆，处事果敢利落。可是我并非这样的料子，也正是生成的眉毛长成的痣，固执到很难被社会和环境“改造”。如此速速行走在路上，风鼓荡着周身，便享受着“风一样的女子”的感觉，虽然深知不是一码事，也暗自那么着。然而在回来的路上，离家还有一二公里的样子，倏地就乌云压顶了，一时间很吓人，什么叫做一手遮天，大自然之手像一个巨大的锅盖，将人世间的一切像焖菜一样地焖住了。我这行走的人，这时候就顾不得什么闲情了，在雷公闪电的鞭挞之下，恨不得跑起来，而这个弱弱的人是跑不动的，只是尽快地划动双脚疾走，待我的钥匙打开家门的那一刻，老天爷“哗”地癫狂发泄，风雨大作中，我就嘿嘿了，像赚到了金子一般。 我有个朋友说，最安慰的是自己还能健步如飞。深深同感。当然，也细思极恐，曾经都是多么傲骄的人，这一来，怎么就到了只剩下这么点“慰藉”的一天了呢？没什么道理好讲，这世上，也有的是八九十岁还健步如飞的老人，我却是提前几十年来谈这个小理想了，还好一派津津乐道。不得不面对，人类每一个个体就是那么不一样，常常面对自己的无能问一万个为什么都不能改变什么。 行走在路上，你总是会看到一些令人感叹的人事。那天迎面看到一位老太太，说迎面其实根本迎不到面，因为看不到她的面，根据满头白发又是一身碎花花衣服，断定是老太太无疑。而为什么又看不到老太太的面呢？是因为她“面朝黄土背朝天”——驼背。老太太驼背得非常厉害，整个人成九十度直角，两手下垂几乎触及地面。唉，可怜的老人啊，怎么可以想象，背能驼成这个样子，岁月或疾病，让她成为了一把老弓，射不出箭了的老弓。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她还在行走，而且是孤身一人在外面行走。她是如何辨清方向和道路的？又该如何避让一些危险和不可知？在看到这驼背老人的那一刻，我定住了，望着她缓缓地移步，缓缓地走向她想去的目的地。刚刚议论的健步如飞，在老太太这里是不可能的了，而这之前，老人也曾经是女汉子般健步如飞的吧…… 诚然，我的悲悯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但就是瞬间心里长着草了一样，横七竖八地梗塞着我体内的一些管道，压抑了我原本行走在路上惯有的畅怀和惬意，憋闷的心似乎一下子没有了出口，无语凝噎。或许有一天我会变成她，不管这种概率有多大，但它就如一根棒子对着我挥将过来！下意识地，我躲闪了一下旋即挺直了背！我向来是挺直背的，这一来更撑撑地挺起来，心里喊了声，不行，我不能变成这个样子！ 我以前信奉人丑多读书，而此刻，我更信奉人丑多行走，人丑挺直背。 我曾说过，做个女人，挺直背是起码的素质。当然，到老了的那天，能不能挺直背只怕是由不得你了，但不管怎样，现在就警觉，挺胸收腹直背，得行走处且行走。（图：网络）  周小娅，湘人。湖南作家协会会员。曾是《湘潭日报》、《厦门晚报》、《惠州日报》专栏作家。“九十年代小女人都市散文”代表人物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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