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展方案 这是为了表达我对“写生”的理解而完成的作品,包括录像、照片和绘画三部分。我原想通过写生一棵树来承载我的理解,在看过几片山林后我遇见了这棵白桦。我认为的写生不单纯是再现或记录,而是对事物的改写和揭示,写生者在凝视将要写生的对象时,携带了大量自身的认知经验和目的,它从来不是客观的,这里边的关系隐秘复杂。取景和构图正是对事物的裁切,也是对整体性的干预。如果能同意被观看者会因为被观看而感到不适和尴尬,就能理解写生并不是单向的,也并不是置身事外的。当然,被观看者也会回以观看。 在这次“写生”过程里,我加入了一个砍伐的动作,甚至杀死了一棵树,有意侧重写生行为具有的暴力属性,比如狩猎、打劫、刺杀和摄魂。这是一个比喻。 白桦 White Birch 照片 photography, 50×75cm, 2018 白桦 White Birch 布面油画 oil on canvas, 80×60cm (3pcs), 2018 1980年,闫冰出生于甘肃天水南部一个小山村杏树湾里,一直到他19岁才离开家乡到北京求学。在就读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期间,闫冰试图找寻可以表达自我的艺术语言,而他所熟悉的西北农村里泥巴、农具、小麦和土豆等日常事物便成为了他不断写生创作的母题。在2016年为闫冰个展所写的前言《自然生活:触摸与俯视》中,鲁明军评价闫冰的作品是“以一种自然、朴素的方式去塑造他经验中的自然与朴素”。 1 闫冰虽然为油画专业出身,但泥土、农具、麦壳、牛皮和丝麻这些传统又原始的材料是其艺术表达的语言,指向他创作中对于人性、生命和劳动这些主题的讨论。 2 无论是油画、装置或是影像,他的作品始终将个人的生命体验或者说是天性融入于对日常事物的叙事中。所以他作品中的事物总是沉甸甸地放置于观者眼前,让人感悟到、触摸到的是艺术家对于事物的印象与回忆。 分土豆No.1 Cutting Potatoes No.1 布面油画 oil on canvas, 120×180cm, 2012 疼痛的重量 No.14 The Weight of Pain No.14 铁, 泥土, hook, earth, 30×50×90cm, 2014 最后一个开花馒头 The Last Blooming Steamed Bun 布面油画 oil on canvas, 30×40cm, 2016 改写与揭示 艺术家对于写生的理解 在各种不同媒介的创作过程中,“写生”一直都是闫冰所熟悉的状态。正如他在此次展览自述中所说:“写生不单纯是再现或记录,而是对事物的改写和揭示,写生者在凝视将要写生的对象时,携带了大量自身的认知经验和目的,它从来不是客观的,这里边的关系隐秘复杂。取景和构图正是对事物的裁切,也是对整体性的干预。”闫冰所写生的日常事物是一种意象化的实物。他作品中对于事物质感真诚地描绘不是一种写实的欲望,而是移情的体现,“通过调动材料的物质属性来构建一个新的视觉体验或空间场域”。 闫冰的写生是介乎于抽象与具象之间的表达,事物的面貌是经由情感体验改造过后所凝结的形态。同时,在这种“对于事物改写与揭示”的写生中,他也警惕于西方现代主义充满形式感的表达方式,而选择了以一种比较沉着、扎实的方式去内化自己对于日常的观照与思考。
布面油画 oil on canvas, 80×60cm, 2018 白桦 - 2 White Birch - 2 布面油画 oil on canvas, 60×80cm, 2018 白桦 - 3 White Birch - 3 布面油画 oil on canvas, 80×60cm, 2018 介入式的观察 为什么选择以写生方式去创作 闫冰的写生是一种介入式的观察,不仅停留于营造形式感来追求视觉效果的舒适,而是在切身实地的参与中去观察、提取物性的现实感。2016年,闫冰参与由琴嘎和靳勒在甘肃石节子村发起的“一起飞”艺术项目,在村子进行驻地创作,以写生的方式画了一些和村子相关的画,题材都是村里常见的馒头、树枝、花朵和脸盆等事物。最后,他将这些画挂在村子的空地上、树上和土墙上,邀请村民来观看,叫做“村庄画展”。与那些流行的参与性艺术所想反映的社会性问题不同的是,闫冰仍然选择以写生这种最为直接且熟悉的方式来观察、面对自身所处环境。 3 在与艺术家向京的对谈中,闫冰谈到他认为个人经验才保证了他作品的可靠性和完成度,情感是他创作的原动力。所以,日常生活中的器皿、农作物或植物在闫冰的画面中都抽离于现实背景且居中放大,材质质感的真实凸显着使用者(或艺术家)生活的痕迹,也成为这些事物自身的诉说方式。 两朵杏花 Two Apricot Flowers 布面油画 oil on canvas, 30×40cm, 2016 “村庄画展”现场,2016 接受治疗的树干 A Truck Receiving Treatment 布面油画 oil on canvas, 70×50cm, 2016 “村庄画展”现场,2016 不同媒介的探索 写生与不同媒介创作之间的关系 此次闫冰参展作品《白桦》包括录像、照片和绘画三部分,是艺术家为表达对“写生”的理解而完成的作品。在这次“写生”过程里,闫冰以行为影像的方式记录下自己一边砍伐白桦树一边为其写生的过程。而这段影像恰恰将写生画面中对事物的“裁剪与干预”转化为写生背后“对事物的改写与揭示”,并以一种暴力的、直观的方式呈现出来。闫冰在作品中加入了一个砍伐的动作,甚至说是“杀死了一棵树”,这也隐含了绘画者行为对现实的主动介入。“写生”是艺术家创作中的一种观念,是一种在场的观察和思考方式,这种直接有力的艺术语言使得闫冰创作形式的多样性统一于其中。 无论是以油画媒介进行静物写生还是对于实物(如小麦、铁和箱子等现成品)的挪用,闫冰的作品都与他西北农村记忆和自然纯朴的叙述离不开。“从赋予自然材质以个人经验到对于抽离物体原有形态与意义的尝试” ,4 艺术家对于事物的处理“不仅限于再现或是挪用,而是通过呈现事物的材质予以一种形式的改造和美学的重组”。5 爱 No.3 Love No.3 装置 installation, 铁, 麦子 iron, wheat 240×13cm×8, 2015 箱子 Boxes 装置 installation, 泥土, 木箱 earth, wooden boxes 尺寸可变 dimensions variable, 2012 展览准备期间,本来画廊与闫冰就“写生”这一话题进行过相关讨论。闫冰阐述了自己写生作品中的介入行为,以及写生与个人经历、记忆的关系。 本来画廊:写生可以是一种对绘画语言自我探索的方式,您曾经说过“一次写事物的生,再写自己的生”,能否谈谈您创作中的写生是什么样的状态? 闫冰:我的画里都有相对具体的形象或者形象来源,为了保证形象的具体性和唯一性,我在刚开始起稿时都会借助写生或图片,这就是我说的写事物的生。然后在接下来的绘画进程中再不参考事物,而是以自己的意图去修正深入,赋予形象我自己的气息,或者是凝结它给我的启示。等画完时也许跟原有形象大不相同,有改写和重塑的意思。 本来画廊:您在2015年的个展“爱”中展现的一系列作品主题和形式都发生了很大转变:从与农村土地相关的牛皮、树桩、稻草、泥土和麦子等自然材质转化为城市工业化的铁皮材质;从一种“对于生命认知的温度”转变为抽象几何体的形态。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一种创作转变呢? 闫冰:在“爱”系列作品里,我特意突出了麦子和铁一隐一显的关系,把极具形式感的铁器转换成一种容器,当然,麦子和铁本身就是有丰富意味的东西,就像两个词语,我只是提供了它们见面的方式。铁器的形态来源于普通工具,尤其是农具,它的形态并没有完全抽象化,是在工具的基础形态抽象化的过程中。 本来画廊:在 2016年的石节子村驻地项目中,您走进了一个西北的村庄。虽然描绘的对象也是西北农村里的事物,但这次作为一个“外来人”“简单地转一转”去进行在地观察、创作,与过往描绘印象里和记忆中的西北农村有什么不一样的感受呢? 闫冰:其实事物并没有多少变化,西北农村都很相似,不同的人经历着相似生活。只是我离开的久了,再走回去,记忆被层层唤醒,我跟熟悉的事物隔了一段距离,这中间的距离是时间和个人阅历的积累,我无法越过这些积累,所以它不是描绘记忆,而是目光和理解的变化,如果隔一段时间让我重新去画,可能还会不一样。 本来画廊:您的创作中带有西北的地域特色,简单、本质且没有多余的修饰。您现在长期生活于城市,写生的对象却一直坚持描绘农村日常事物,这是出于对农村生活的追忆与向往还是有其他的意义?在城市生活里讨论“西北”是什么样的感受? 闫冰:哈哈,这是一个经常被问到的问题,我也自己问自己,好像没得出什么明确的答案。我想可能是我在西北农村的成长经历在我身心留下的印记太深吧,我理解世界和面对事物的方式方法基本都来源于它,变成了一种本能反应。简单朴素的事物总能吸引我的目光,也总能给我具有恒久力量的启示,我选择画的事物正好能承载这种愿望。说来有趣,我最喜欢看的电影类型是星球科幻。西北以外的人想象和认为的“西北”有旷野和边缘的指涉,城市生活相对有安全感,所以在都市谈“西北”其实是在谈距离和危险。 本来画廊:虽然您常描绘的是有关农村物象,但是事物总是出现于一个“阴晴不定”的背景中,那这样模糊的语境设定指涉的是对于农村问题或是城市问题的思考? 闫冰:跟生存处境有关,或者说是我心里不安的自然投射。 本来画廊:您在2016年与艺术家向京的访谈中说过,您不太在乎所谓的“当代艺术”,而是坚持以一个“农民立场”去思考问题。您觉得以“写生”这种被人认为不太“前卫”的形式去讨论现在社会中所出现的问题还有效吗? 闫冰:所有的艺术对社会问题都是无效的。艺术解决不了社会问题,它使问题深刻。 本来画廊:您作品中暗含着个人对于农村的情怀。您是如何将这种个人的生命经验转化为一个有价值的话题去分享、讨论?我还记得关于“白桦”作品的背景中和您个人记忆有关的故事。您能否展开一下跟我们一起分享? 闫冰:很多艺术家都有农村经验,我只是比较顽固一些。以持续的工作来面对我的问题,是否有价值可以分享和讨论,我无法预期。“白桦”写生计划萌生于前两年,与对“介入”这个行为的反思有关,迟迟没有实施,也是机缘未到,正好今年你们本来画廊策划“写·生”的展览,就借机完成了。以前并没有确定白桦树,只是要通常意义上的一棵树,白桦是偶遇,它那么美。所有故事都是背景,让它站在后面就好。 “写·生”现场, 本来画廊正在展出 参考资料 [1]鲁明军. 艺术家闫冰: 让猎奇停止, 看一回中国乡村的'神圣物语'. 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 2016 [2]刘珊. 闫冰: 我的灵感来自于生存的残酷. 腾讯文化, 2013 [3]栾志超. 闫冰: 西北比例. 艺术世界ArtWorld, 2018 [4]韩馨逸. 展评|闫冰: 爱. ARTFORUM, 2015 [5]鲁明军. '闫冰'个展前言. 杨画廊, 2016 闫冰作品由艺术家和杨画廊提供; 长读 | 闫冰:西北比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