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山路上走

 

衡山路本来的名字叫贝当路（Pétain,Avenue）；拥有这个路名是在1922年。贝当是个法国人，与这曾是法租界的地面有关。这个法国元帅当过法军总司令，后为维希政府的首脑，换句话来说，是个大法奸。

贝当路改为衡山路，是在抗日战争中的1943年。

图说：衡山路一景

袁念琪摄

 

小红楼

2004年3月，一块大型绿地浮现徐家汇。东起宛平路，西至天平路，南临肇家浜路，北到衡山路。总面积达7.27万平方米。

       记得是在2000年将要过去的一天上午。忽然，家的北面传来几声沉闷的哄响，徐家汇绿地正式开工。被爆炸的建筑是原大中华橡胶厂的厂房，这家中国近代最大的私营橡胶厂，告别了徐家汇，留下一根矗立的烟囱。

图说：徐家汇公园，原大中华橡胶厂烟囱

袁念琪摄

       在爆炸声响过的第二年的6月26日，这里又响起了一阵轰鸣，这次是在下午。原先是大中华橡胶厂隔壁邻居的中唱上海公司，也在拆除厂房了；留下的是一栋红色的小洋楼。

       一栋三层的小红楼，坐落在一派青翠的徐家汇绿地。小红楼是原中国最大唱片经营和制造企业百代公司一部分，走进整修一新的小楼，带我参观的郭汉明和蓝彩章都是来自马来西亚的华人。那是十六年前。

        那时，小红楼经营餐饮，底层是酒吧，二三楼是法国大餐，每位价格是580元RMB。你能够看到和百代或是说跟音乐有联系的，就是一进门的那张聂耳的照片、三楼包房里挂着的年轻的周璇，还有一些收集来的雄鸡牌唱片。1921年，百代在这贝当路，也就是今衡山路811号建立了唱片厂，生产的唱片商标就是这只“雄鸡”。

        在小红楼的门口西侧，放着一台机器，上半部有个透明的有机玻璃罩子。上面没有文字说明。一问说是装修时从三楼找到的，是唱片的刻录机。

        当年，在中国唱片上海公司的档案室，高级工程师解放听了有点不解，“那楼不是做音像陈列馆了吗？”

        我说餐厅是在2002年的10月18日18：30举行了开幕礼。名叫：LA VILLA ROUGE 小红楼。

图说：小红楼

    “那台刻纹机是我们留下的，不是说要办陈列馆么。文字说明早就交给我们经理，交到了市里。”说着，解放从抽屉里拿出了两张复印件，复印件上分别写得是“刻纹机简介”和“唱片模版简介”。

        原来小红楼前的那台刻纹机的全称是VMS80立体声翻片机，是当时西德NEUMANN公司的产品。它主要由立体声刻纹放大器和刻纹机组成，功能就是把磁带的信号转到唱片上。

我注意到郭汉明、蓝彩章递来的名片，他们在小红楼的LOGO上，不仅有一方刻着小红楼篆体的印章，下面还有一排细小的英文：WHERE HISTORY HAPPENS。

看来，对于这里的历史，他们了解不多。实际上，其中最为重要的一段历史，就是与聂耳有关，与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歌诞生有关。

    事情是由一封信引起的，信是一位居住徐家汇地区的徐先生写给徐汇区政府的。信中写道：他的继母祁霭璐原是百代公司会计。听继母说，上世纪30年代，聂耳曾在百代公司任职，就在那栋小楼上班。聂耳为电影《风云儿女》所作的插曲《义勇军进行曲》，就是由百代公司录制的；因而，小红楼有可能就是国歌的诞生地。

       当初，百代转为英商后，管理人员除了一个名叫德高的法国人，其余均是英国人。最后一位管理者是英人弗凯斯，因为对中国的事情知之甚少，他就比较倚重华人中懂外语者，尤其是器重曾留学法国的音乐编导任光。得到重用的任光，不仅借此机会录制了不少的进步唱片，并引进了著名作曲家聂耳、冼星海等人。

图说：法国里昂的百代

袁念琪摄

        聂耳加盟百代是在1934年的4月1日，当年11月辞职。在百代时，担任了音乐部的副主任。离开百代的翌年初，聂耳进入同在徐家汇地区的联华影业公司二厂为音乐部的主任，该厂就是今天的上海电影制片厂。1935年2月，聂耳创作了电影《风云儿女》的主题歌《义勇军进行曲》。十四年后，这支歌成为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

        《义勇军进行曲》是由百代公司制成了唱片铜模，这个在《中国唱片厂唱片模版目录》中编号A2879的唱片模版，保存在北京的中国唱片总公司。据曾在中国唱片厂管理唱片制版的赵家琪先生说，《毕业歌》、《大路歌》等一大批有影响的抗日救亡歌曲的唱片，也都是在那栋小红楼诞生的。

    对于小红楼是否为国歌的诞生地，有关部门进行调查后认为：根据现有材料不能下结论，因为还没有见到对《义勇军进行曲》创作地点的记载。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因为当时聂耳的生活工作都是在徐家汇地区；所以说，国歌的创作和唱片的录制都是在徐家汇地区。

图说：徐家汇绿地

袁念琪摄

        2004年3月14日，第十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二次会议通过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修正案》。《修正案》中有一项内容是，将原来《宪法》第四章章名“国旗、国徽、首都”中增加了“国歌”，改成为“国旗、国歌、国徽、首都”。由此在《宪法》第一百三十六条增加一款作为第二款，即“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是《义勇军进行曲》。”

       聂耳写下《义勇军进行曲》后不到半年，不幸于7月17日在日本藤泽游泳溺水身亡。骨灰由张天虚带回上海，再由其兄聂叙伦带回他的出生地昆明。1938年葬在昆明西山脚下的高尧与华亭寺之间，1980年在太华寺和三清阁之间的山坡上修建新墓。聂耳的墓是去过几次，起初是不要门票，后来要买参观券。墓前有二十四级台阶，象征着他24岁的年轻生命。

 

陈毅题字的衡山电影院

位于衡山路838号的衡山电影院，建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不久的1951年8月17日；开张迎客放电影，是在翌年的1月5日。衡山电影院五字为新中国第一任上海市市长的陈毅所题。

图说：衡山电影院

袁念琪摄

在上世纪80年代前，徐家汇地区的影剧院只有两家，一家就是这衡山电影院，另一家是徐汇剧场。前者是专职放电影的，后者是放电影和演戏两兼。

想当初，我曾在徐汇剧场看过八个样板戏之一的《智取威虎山》，不过，那天扮演杨子荣的不是A角童祥苓，而是B角张学津。后来，徐汇剧场拆了，在原址上建造了今天的美罗城。

图说：徐汇剧场观看《智取威虎山》节目单（左）

袁念琪摄

        因为衡山电影院是解放后徐汇区兴建的第一所电影院，所以，在“文革”前所拍摄的电影故事片里，这个新电影院也往往就成了片中的一个场景，有《今天我休息》，有中国第一个彩色宽影幕立体电影《魔术师的奇遇》。直到今天，还是可以说：绿荫掩盖的衡山电影院，是身处上海环境和地段最好的电影院。

       有意思的是，徐汇剧场的座位是1949个，以纪念解放。而衡山电影院的座位，落成时是999个；在1972年，扩至1044只；这些数字，不知有什么说法。

 

还是叫你毕卡第：衡山宾馆

从北窗望出去，夜幕里的衡山宾馆是尽收眼中。四方的顶端，在雪白的射灯打照下，呈现一副水晶样的感觉。

       要说衡山路534号的衡山宾馆，就得说说上海的有奖储蓄的历史。1912年，法国人法诺、盘腾、麦地和中国人章鸿笙共同发起成立了万国储蓄会，这是中国的第一个储蓄机构。取名万国，意思很明白：就是不管哪国人，只要有钞票，都可放进来。

       万国储蓄会每月从储蓄金中提取25%进行开奖，奖设五等，头奖二千元一名，末奖是十二元共二百名。以这样的比例来设置奖额和奖金，得奖应该算是面广钱多了。因而，万国储蓄会在创办的第22个年头，会员就达到了13万多人，储蓄额占到了全国总额的五分之一强，为6500万元。

图说：衡山宾馆

袁念琪摄

在1936年，开发房地产的万国储蓄会，建造了衡山宾馆的前身毕卡第公寓。设计是法国的营造公司，由利源建筑公司承建。整个公寓为钢框架结构综合性建筑，高62.1米，占地面积5134平方米，建筑面积2.44万平方米。

此外，万国储蓄会还造了淮海路上妇女用品商店所在的培恩公寓等20万平方米的建筑。2004年，当你路过衡山宾馆时，还可看见沿着衡山路的底层，大玻璃窗上方镶嵌着“毕卡第西餐酒吧”这几个大字；勾起一段流淌过去的岁月。这画面现在已经消失。

得名衡山宾馆是在1960年。这里，曾经住过援华的外国专家，也下榻过一些外国的元首和政府首脑。宾馆由市机关事务管理局管理，后由东湖集团主持。因此地离市委机关较近，常成为市领导会见和宴请之选。

 

袁念琪。毕业上海师大，法学士。上海电视台高级编辑(专业技术二级），上海长江韬奋奖获得者。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获全国报纸副刊作品年赛一等奖等，入选王蒙主编《中国最佳散文》和《中国新闻年鉴》。著有《上海品牌生活》、《上海门槛》、《上海姻缘》、《上海B面》和《零食当饭吃》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