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陋室狭促，家具陈旧，紧凑中略带一点复古的味道。内室墙角处，堆起一个纸箱垛，很是有碍观瞻。但舍不得把它们移走，只希望有一天，能把它们请到一个宽敞明亮之所，掸去尘埃，陈于架上，以清新光彩之面目示人。
那是我的书，不算太多，总共有千余册，装了三十多个纸箱。而这些书，多是从旧书市场上淘来的。其中，两种杂志占了半壁江山。
淘书始于二十多年前。城北有一旧货市场，旧书摊摆了半条街。那时还年轻，正做着文学梦，突然就喜欢上了书，尤其是两种纯文学刊物。于是发誓，要把它们一网打尽。每个周末都要光顾那里，遇见心仪已久的书刊，必收入囊中。那时，家里曾有一个小书架，我便把它们按出刊顺序摆在上面。有一次，女儿领着她的同学来家中玩。一个小女孩儿以手指抚之，像是弹钢琴一样，从一边弹到另一边。“哇，它们看起来就像是一队士兵！”这是我听到关于它们的最美的一句比喻。
后来因故搬家，居所变小，所有的书已不能再像阅兵一样摆在明处，只能装箱存放。不过，淘书买书的故事仍然在继续。结果纸箱垛越堆越高，它们已不再是一队士兵，而是一个方阵了！
闲暇时，我会坐在它们身旁，随便搬过一箱翻一翻。翻的动作有些机械，不是为阅读，而是为给它们透透气。它们长时间被囚禁在纸箱里，不见天日，憋得已经快发了霉。在翻它们的时候，我甚至都听到它们喘气的声音。
女儿大了，对事物有了自己的认识，看着我的这堆书，竟然有些厌烦。她说：“这些书，千万不要成为您的负累。其实，即便把这些杂志都收齐了，一期也不差，那又能代表什么呢？再者，这些旧书已与时代背离脱节，谁还去看它？”女儿说得有道理。那些老朋友别看就在那里，可是，有些我也只是看了几眼。特别是那些年代久远的书，纸张都发黄了，就像老人的皮肤。抚摸它们时，指尖会陡然传来一种历史的沧桑感。然而，我的思想却无论如何也难与那个年代的文字合拍。我记得，我在阅读那些文字时曾带过讥讽的笑容，却不曾想过，那样的文字，在那个年代中，或许只是一种无奈。荒唐的年代里，思想已然没有了方向，又哪里会有立得住的作品呢？假如换了自己，是否能让内心一直纯净，不受外界干扰，书写着只属于自己的文字呢？不处于真实境地，恐怕谁也不敢断言。
可是，我仍然把它们当成了宝贝，视为我最尊敬的朋友。我并没有想从它们身上得到什么，也不会借助它们为我装门面攀风雅。我只是想留住一个时代的文字，一段青春的记忆。闲时与它们促膝长谈，倾心对话，静时与它们共缅往昔，重温历史。正是因为有了这些老友，正是因为有它们的陪伴，我才从来都不会觉得寂寞。（鞠志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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