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中的成语26丨秦观之“柔情似水”（上）：多情的人 易伤的心

【成语1】遥夜沉沉

【释义】长夜深沉。比喻忧郁的心情或黑暗的社会，好像漫漫长夜熬不到天明。

【出处】宋·秦观《如梦令》词：“遥夜沉沉如水，风紧驿亭深闭。”

【成语2】鱼传尺素

【释义】尺素：古代用绢帛书写，通常长一尺，因此称书信。指传递书信。

【出处】典出古乐府《饮马长城窟行》中“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 词出宋·秦观《踏莎行》词：“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

【成语3】柔情似水

【释义】像水一样温柔细腻，比喻情意温柔缠绵（一般指男女之间）。

【出处】宋·秦观《鹊桥仙》：“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唐朝诗人王勃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四海之内有知心朋友，即使远在天边，也如近在眼前。

宋朝词人秦观说：“两情若有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如果两人感情真挚而长久，又何必在乎一朝一夕的欢愉呢？

王勃谈的是友情，是从空间上说的。秦观谈的是爱情，是从时间上说的。

王勃是对杜少府说的，那秦观是对谁说的呢？

那下面我们就来理理秦观的情路历程吧。

秦观是扬州高邮人，字太虚，又字少游，号邗沟居士、淮海居士。他生于仁宗皇佑元年（1049年），因其父当时很钦佩太学士王观之才，所以为其取名为“观”。

秦观十五岁，父亲去世，十九岁，与潭州（今长沙）宁乡县主簿徐成甫长女徐文美结为夫妻。

熙宁七年（1074年），二十六岁的秦观在扬州的一个寺庙墙壁上，模仿苏轼的风格写了一首诗。几个月后，从杭州调任密州的苏轼路过扬州，正巧看到这首题壁诗，很是惊讶。苏轼到了高邮，见到故人孙觉，孙觉就拿出秦观的诗稿向苏轼引荐，苏轼这才知道秦观其人其诗。

直到元丰元年（1078年），秦观利用进京应试的机会，特地到徐州拜见了知州苏轼，两人从此有了师生关系。分别之际，秦观写诗给苏轼说：“我独不愿万户侯，惟愿一识苏徐州”。

秦观秋试落第，只好又回到老家高邮。次年三月，苏轼自徐州前往湖州上任，途经高邮时，两人再次相见，秦观这次干脆跟着苏轼到了湖州。一番游山玩水之后，秦观又独自一人去了会稽，看望在那里的叔父和祖父。

此次探亲，秦观结识了会稽太守程公辟。程太守非常热情，不仅带秦观游赏了当地的风景名胜，还将他领到最高级别的宴客地点——蓬莱阁来招待他。宴饮过程中，程太守又让一位绝色官妓侍奉左右。那官妓名叫越艳，秦观对其是一见倾心：

【满江红】越艳风流，占天上、人间第一。须信道、绝尘标致，倾城颜色。翠绾垂螺双髻小，柳柔花媚娇无力。笑从来、到处只闻名，今相识。脸儿美，鞋儿窄。玉纤嫩，酥胸白。自觉愁肠搅乱，坐中狂客。金缕和杯曾有分，宝钗落枕知何日。谩从今、一点在心头，空成忆。

越艳美，越艳好，越艳风流，但人家是官妓，再喜欢也不能带走，秦观在赞叹之余，留在心头的便只有遗憾了：

【满庭芳】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暂停征棹，聊共引离尊。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

消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这次吴越之游期间，秦观听说苏轼身陷“乌台诗案”，还专程赶赴湖州打探，但没得到确切消息。

从会稽回来后，秦观开始准备第二次进京应试。元丰五年（1082年）春，再次落第。

经历两次失败打击的秦观，很是失望，面对眼前的春色，心中只有感伤：

【画堂春】落红铺径水平池，弄晴小雨霏霏。杏园憔悴杜鹃啼，无奈春归。

柳外画楼独上，凭栏手捻花枝，放花无语对斜晖，此恨谁知？

回到家中，秦观再度闲居。此间，他经常听妻子谈养蚕之道，最后竟然写出了一本养蚕技术教科书——《蚕书》。而质朴的田居生活和优美的田园风光，也让他暂时寻找到了到了一种内心的安静：

【行香子】树绕村庄，水满陂塘。倚东风、豪兴徜徉。小园几许，收尽春光。有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远远围墙，隐隐茅堂。飏青旗、流水桥旁。偶然乘兴、步过东冈。正莺儿啼，燕儿舞，蝶儿忙。

元丰七年（1084年），苏轼离开了生活五年的黄州，要去汝州了。秦观前往润州遇到了苏轼，两人同游了金山寺。分手两月后，秦观再次进京，并于次年春第三次参加进士考试，这次，他考中了。

几个月后，秦观被司马光召为门下侍郎，开始担任蔡州教授。

蔡州任上，秦观又有了新的艳遇，一个名叫娄琬的营妓，先进入了他的眼帘，继而进入他的心田：

【水龙吟】小楼连远横空，下窥绣毂（gǔ）雕鞍骤。朱帘半卷，单衣初试，清明时候。破暖轻风，弄晴微雨，欲无还有。卖花声过尽，斜阳院落；红成阵，飞鸳甃（zhòu）。

玉佩丁东别后。怅佳期、参差难又。名缰利锁，天还知道，和天也瘦。花下重门，柳边深巷，不堪回首。念多情、但有当时皓月，向人依旧。

与娄美女相会时的一幕幕令人回味，只是有“名缰利锁”牵绊着，“佳期”又总是被一次次错过。

苏轼回朝后，推荐秦观进京应制举。因为当时朝廷党争厉害，而秦观属蜀党，所以洛党头目之一的朱光庭就以“秦观素号薄徒，恶性非一”的理由上书弹劾，这次秦观的制举考试也就没有通过。

这期间，秦观经常和黄庭坚、张耒、晁补之等人，去苏轼那里谈诗论艺，他也从此成为“苏门四学士”之一。宴饮时，苏轼有时会让侍妾王朝云出来跳舞，也会让她向秦观索取新词。

王朝云有颜值有才艺，让秦观禁不住为之心动，但也只是心动而已，对老师的女人怎可有非份之想呢？远观而不可亵玩，那就只有羡慕嫉妒老师了：

【南歌子】霭霭凝春态，溶溶媚晓光。何期容易下巫阳。只恐使君前世、是襄王。    暂为清歌驻，还因暮雨忙。瞥然归去断人肠。空使兰台公子、赋高唐。

又过了一年，宰相范纯仁再次推荐，秦观才通过制举，并被授予太学博士，负责校对黄本书籍。而当他开始升任秘书省正字后，朔党又有人开始上书称秦观有“不检之罪”、“薄于行”，因为秦观在任太学博士期间，曾跟一个名叫陶心儿的营妓打得火热，且有词为证：

【南歌子】玉漏迢迢尽，银潢淡淡横。梦回宿酒未全醒，已被邻鸡催起怕天明。

臂上妆犹在，襟间泪尚盈。水边灯火渐人行，天外一钩残月带三星。

“天外一钩残月带三星”，多有画面感！用手比划一下，分明这就是个“心”字呀。看来秦观在情场上是真的用心呢！

除了陶心儿，还有一个李师师（不是后来和宋徽宗好的那位哦），也是让秦观为之心旌摇荡的：

【一丛花】年时今夜见师师，双颊酒红滋。疏帘半卷微灯外，露华上、烟袅凉飔。簪髻乱抛，偎人不起，弹泪唱新词。    佳期谁料久参差。愁绪暗萦丝。想应妙舞清歌罢，又还对、秋色嗟咨。惟有画楼，当时明月，两处照相思。

风流又多情，这在反对派的眼里就是不检点，就是罪状。因此，秦观的秘书省正字也没当成。

绍圣元年（1094年），新党上台掌权，旧党再次失势，苏轼等相关人员都遭遇贬谪，秦观自然未能幸免——被贬为杭州通判。

就要离开京城，秦观又开始难过了：

【江城子】西城杨柳弄春柔，动离忧，泪难收。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碧野朱桥当日事，人不见，水空流。      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飞絮落花时候、一登楼。便作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

没有苏轼那样的乐观，也没有黄庭坚那样的坦然，秦观在逆境面前，怎么也想不开了，“便作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既然满眼都是泪和愁，那随后而来的，真的就不会有多少快乐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