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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词人问题美女作家朱淑贞为情痴为情苦为情死惊艳整个诗坛

 品谋图书馆馆藏 2018-07-03

言情词人问题美女作家朱淑贞为情痴为情苦为情死惊艳整个诗坛

朱淑贞

可以说,宋朝的才女是所有朝代中文学成就最高的。只不过,才女们不仅多才,也是多情的,坎坷曲折的情感历程让才女们的诗词跌宕多姿、异彩纷呈。红艳诗人、问题美女作家朱淑贞就是宋朝女词人中的翘楚。

朱淑贞,一作淑真,号幽栖居士,唐宋以来留存作品最丰盛的女作家之一,与李清照齐名,有《断肠集》存世。她的作品,有的写初恋情怀:笔调明快,文词清婉,情致缠绵;有的写相思怀人:忧愁郁闷,颇多幽怨之音,流于感伤;还有一些与情人欢会时大胆露骨的香艳镜头,如:“但愿暂成人缱绻,不妨常任月朦胧”——缠绵于两情相悦的亲昵中,希望这世界只剩下朦胧的月夜;“娇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怀”——在那个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这样大胆热情的表白难免要掀起波澜。

这个生于仕宦人家,喜爱饮酒,踏春,诗词,读书,书法,绘画……多才多艺爱好广泛的性灵女子,因那些热情奔放的情诗艳词而被后人称为“红艳诗人”。其诗词“清新婉丽、蓄思含情,能道人意中事”,“未尝不一唱而三叹也”。

少女时代的朱淑贞也曾憧憬过美好的爱情,可惜最终由父母作主,嫁人不淑,“一生抑郁不得志。故诗中多有忧愁怨恨之语。每临风对月,触目伤怀,皆寓于诗,以写其胸中不平之气。”爱与恨的纠缠,使得她寂寞和痛苦到了极点,以至于不得不自行了断了生命,“悒悒抱恨而终。”被后人称为“问题美女作家”,连她的父母兄弟也无法容忍她的“出格”,对她的死讳莫如深,死后还试图毁灭她活着时候的印记——“其死也不能葬骨于地下,如青冢之可吊,并其诗为父母一火焚之”。

从“ 初合双鬟学画眉,未知心事属阿谁?”的天真纯情,到“宁可抱香枝上老,不随黄叶舞秋风。”的去意决绝,朱淑贞走过的,是一条坎坷曲折的情路,经历的,是一段不如意的人生。

初合双鬟学画眉,未知心事属阿谁?

钱塘城南,葳蕤一片园林,园林里有桂堂、水阁、西楼等胜景,掩映着红砖碧瓦朱阁绮户,是一处富庶殷实的风雅人家。

这一家的主人姓朱,朱老爷有一位粉雕玉琢的女儿名淑贞。淑贞,贤淑贞德之意,朱老爷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谨守妇道,成为中规中矩的大家闺秀,长大后嫁入豪门,做身份尊贵的专职太太——这样,女儿自己享福不说,一家人说不定也会沾上光。

及笄之年,淑贞生得花容月貌,百伶百俐,平日里或描竹画梅,或抚琴调弦,是个远近闻名的美女兼才女。朱老爷看在眼里,喜在心上:漂亮的外表再加上琴棋书画,这样的女子无论哪朝哪代都是抢手货,朱老爷眼看着女儿慢慢长大,因为有奇货可居,心里很是得意,他甚至把钱塘城里的高官巨贾全都盘算了一遍,衡量着哪一家可以把女儿娶进家门。

然而美女才女也一样会有青春期,一样会渴望爱情,一样会生出些少女思春的婉转缠绵的情愫来。这天,在落红纷飞的桃林里,淑贞一边抚琴,一边唱新词:

独倚阑干昼日长,纷纷蜂蝶斗轻狂。一天飞絮东风恶,满路桃花春水香。当此际,意偏长,萋萋芳草傍池塘,千钟尚欲偕春醉,幸有荼蘼与海棠。”

言情词人问题美女作家朱淑贞为情痴为情苦为情死惊艳整个诗坛

朱淑贞

一曲深情婉转的《鹧鸪天》让伤春的她结了愁肠。正在感叹之际,却见海棠树下闪过一条身影,她本不是个胆小柔弱的女子,倒是有很重的好奇心,于是置琴与词谱于不顾,向身影闪过处追去。

追过了荼蘼,追过了海棠,追到了一处绿笼轻烟的荷塘旁,她看到了那个小小的少年郎。

面如冠玉,皓齿明眸,好一个俊俏的翩翩美少年!淑贞其实早猜到了是他——几年前,他还是个六岁的孩子,因为父亲进京赶考数年未归,这个叫恭儿的魏家男孩和哥哥、弟弟随同母亲一起进京寻父,不料路上遇盗贼抢劫,走投无路时恰遇朱老爷相救,朱老爷把他们一家人带回家来,因为感念朱家相救的恩德,恭儿的母亲魏妈妈从此洗衣洒扫,一心一意做了朱家的仆人,魏家长子跟了淑贞的哥哥,成了伴读的书童,与淑贞很少见面,相伴淑贞寂寞童年的,便是这个小她两岁的男孩恭儿。那时,她是他的青梅,他是她的竹马,恭儿常常跟在淑贞姐姐的身后,听她抚琴,看她画梅,和她一起念诗词。

时光如白驹过隙,七年之后,他们告别童年,再不是朝夕相伴、两小无猜的垂髫稚子,但那懵懂的情爱的种子却早已在心里生了根。如今,因为恭儿的父亲一直没有音讯,他已成了朱家的一个小厮,虽不能常常跟在淑贞姐姐的身后,却可以寻得机会躲在海棠树后,听姐姐对着满园春色唱新词,吐露心曲,淑贞的每一首诗词都牢牢地镌刻在恭儿的心坎上。池塘边的相遇原本不是偶然,两个人总会找到机会邂逅,然后沉浸在诗词的世界中,息息相通,心心相印。“初合双鬟学画眉,未知心事属阿谁?待将满抱中秋月,吩咐萧郎万首诗。”这是调皮的淑贞留给恭儿的作业,也是她的心声吐露,舞勺之年,两个人一起吟诗作画,填词相赠,一日比一日亲近,一日比一日相知,已然情深意笃,难舍难分。

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

媒婆几乎踩平了朱老爷家的大门,但是朱老爷不急——这么优秀的女儿,一定要钓一个大大的金龟婿。有了父亲做挡箭牌,淑贞乐得待字闺中,她常常偷偷跑出去,与恭儿一起吟诗唱词,饮酒作画,有了身边这个阳光帅气的男孩,她的日子过得青春烂漫,明媚无比。

那段时间,淑贞最爱画的是梅花:雪里的风情,肃杀中的妖娆,就像她恣意绽放的青春岁月,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一朵花儿打开自己。

但是,忽然有一天,魏家少年和母亲几经辗转终于接到了来自京城的父亲的信,信中说做了多年“漂族”的他终于中了进士,谋得了一份差事,在京城买了房,安了家,已经派人来接他们母子进京城。

车子就在门外,匆匆地,恭儿冲进朱家的大门,在开满荷花的池塘边,在绿叶婆娑的海棠树下,娇憨的淑贞一无所知,正在追撵一只蝴蝶,等到她听说心爱的人即将远走他乡,这无疑是晴天霹雳,这一次,纵使她是聪明绝顶的才女,也吟不成一首诗,唱不出一句词。她只觉得天忽然塌陷了,头顶上阴霾得让人窒息。

啜泣到失语。良久,淑贞折一根柳枝,在荷塘边写下一个“真”字,这“真”,是真情,是真心,更是陷入痴恋的“贞”——她自己,那个没长大的男孩只会望着那个字不住地点头,两个人的眼泪一同落在那个“真”上,尽管心中的千般失落,有生生割舍的千般纠痛,却也无法改变彼此的命运。

有多少难舍与牵挂,有多少的海誓山盟?可惜时光太匆匆,转眼甜蜜的日子成为回忆,相爱的人已在天涯。京城与钱塘路途遥遥,魏家少年一去之后,相见无期。

“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伫立伤神,无奈轻寒著摸人。

此情谁见,泪洗残妆无一半。愁病相仍,剔尽寒灯梦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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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淑贞

活泼开朗的女孩忽然变得忧郁起来,父母觉得,淑贞长大了,有心事了,父亲暗地里帮她遴选了钱塘城内富贵人家以及官宦人家的子弟,无奈那些“富二代”和“官二代”们不是长得獐头鼠目,就是颐指气使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一个个低俗不堪。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朱老爷的心中还是有几个人选的,朱老爷暗暗拿定主意,不料与淑贞提起,她却坚决不肯把自己嫁出去。

父亲发现这其中有问题,便让母亲潜伏到淑贞的闺房之中,淑贞没有抵挡住母亲温言软语的糖衣炮弹,她和母亲说,这一生,她只想嫁给那个叫恭儿的男孩。

母亲把惊讶的表情藏好,留下女儿如痴如醉跌入相思的漫长等待中。

母亲急忙去与父亲商议对策。

父亲手捋须髯踌躇起来,他没想到,女儿竟然会喜欢上这个小她两岁,既没身份又没地位的小男孩。朱老爷打探之后,发现他父亲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不过是京城中一个小吏而已,这就让人很是不以为然,而且这恭儿从小失于管教地,虽然会吟诗弄词,终归不是正事,这种爱玩的男孩不像是大有前途的样子,嫁给这样的男孩,那是万万不能的,夫妻俩统一的观点,坚决反对女儿的任性妄为。

但朱家毕竟是仕宦人家,书香门第,不会采取激烈的强制手段,对于淑贞这样的孩子,朱老爷有的是管理的办法。

父母没有逼淑贞嫁人,一年,两年,恭儿去了之后,起初还有一两封信来,不久就音讯全无。

桃花落了又红,好时光却一去不回头。淑贞再也没有心思弹琴画画捕蝴蝶了,她常常神思恍惚。荷塘边,海棠树下,梦中那个翩翩少年如在眼前,与她嬉闹、唱和,可是稍一凝神,却又是镜花水月,抓也抓不住。两年的时光,她拒绝了所有媒婆,可是却无法拒绝年龄的飞涨,就这样一直蹉跎到十八岁,再不出嫁,就要变成大龄剩女。

那天来的似乎并不是一个媒婆,倒像是专门与母亲唠家常的邻家老妇,那老妇大着嗓门神秘地说,还记得魏家的二公子吗,如今人家做了少爷,娶了京城有权势人家的女儿,风光的不得了呢。 就是这样一句话,让淑贞的心瞬间跌落万丈,心灰意冷的她绝望到了极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媒婆提的亲事——当魏家少年成为记忆,往事烟消云散,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呢?

鸥鹭鸳鸯作一池,须知羽翼不相宜

“斜风细雨作春寒。对尊前,忆前欢,曾把梨花,寂寞泪阑干。芳草断烟南浦路,和别泪,看青山。   

昨宵结得梦夤缘。水云间,悄无言,争奈醒来,愁恨又依然。展转衾空懊恼,天易见,见伊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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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淑贞

泪痕消处,心悲凉处,压抑在心中的是往日不解的情缘。就把往事深埋在心底吧,既然无缘,她愿意在平凡的日子里消磨了所有的爱恨情愁,在烟火红尘中,写诗填词,过自己无喜亦无悲的平凡日子。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真的成了贞德的淑女,中规中矩地在父母的安排下乖乖地嫁人。男人姓李,是个小吏,八面玲珑,很能讨得父母的欢心。他读不懂淑贞的诗词,说诗词不过是些思春的玩意——可是那又怎样呢?生活原本就可以没有诗词啊。

昔日朱家活泼开朗、才华横溢、名满钱塘的美才女,如今成了李家小小的妇人。

沉浸于诗词时,淑贞也曾自责,觉得自己不算是称职的家庭主妇,并且,开始时,淑贞对丈夫是抱有希望的,她希望丈夫胸怀大志:“美噗莫辞雕作器,涓流终见积成渊”,“鸿鸽羽仪当养就,飞腾早晚看冲天。”可惜李家小吏根本不听她这一套,斥为妇人之见,他在外面一味钻营,搜括钱财,开始是在吴越荆楚间辗转做官,朱淑贞也还是间关相随,但已渐渐地流露出不耐的情绪,她在《春日怀泪》诗中写到:“从官东西不自由,亲帏千里河长流;已无鸿雁传家信,更被杜鹃送客愁。月落鸟歌空美景,花光柳影漫盈眸;高楼惆怅凭栏久,心逐白云南向浮。”

两个人聚少离多,即使相处一室,也不快乐。李家小吏是个世俗之徒,就算她不去惹他,每一日诗词里的寻愁觅恨也让那男人无法忍受。那一日男人喝了酒,见到那一阙《蝶恋花·送春》写的是:“楼外垂杨千万缕,欲系青春,少住春还去。犹自风前飘柳絮,随春且看归何处。

绿满山川闻杜宇。便做无情,莫也愁人苦。把酒送春春不语,黄昏却下潇潇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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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淑贞

男人断章取义,借着酒,上来就打了淑贞一耳光,还大着嗓门指着那句“愁人苦”说:“只从你嫁到我们家,没缺你吃的,没少你穿的戴的,比你在娘家的日子过得还要舒坦,还要在这里说什么愁啊苦啊的,这不是讨晦气吗?我最近升不上官,都是你这个晦气的妇人搅的。”

男人说完便摔了纸笺出去,留下淑贞捂着红肿的半边脸哭泣。事情至此远远没有结束:男人半夜时归来,竟然带着“怡春院”的美人儿,她是真的惊呆了。那个打扮妖媚的女子淫声浪气,让她充满书香味的家一下子变得污浊起来。她无力赶走野辣的妓女,本想远远地躲开,没想到丈夫却让她和妓女一同为他侍寝,那一刻,他对这个男人仅有的最后一点信心也消失殆尽,“鸥鹭鸳鸯作一池,须知羽翼不相宜”——今生今世,和她生活在一起的,只能是这个同床异梦的人,她的世界,再不会有男欢女爱——她倔强地走开,心如死灰。

躲开那些龌龊,把寂寞的心寄托在一咏三叹、哀婉感伤的诗词里,淑贞觉得,自己就是那断肠人,每一天,她的日子就是用娟秀的小楷誊写过去自己写的诗词,或许有一天,她的生活、她的相思,恭儿会从诗词中一一读到。她与李家小吏的隔阂越来越深,以至于他们仅有夫妻之名,少有夫妻之实。

黑暗的日子转眼过了十几年,连朱老爷也痛悔自己当初眼拙,竟没看出来他千挑百选的女婿是个衣冠禽兽,然而自古有句老话叫做“嫁出门的女儿,泼出盆的水”,年老的父母也无法改变命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是千百年来女人的无奈。好在生活无忧,靠着收刮来的钱财,丈夫捐钱在京城里买了官,他得意洋洋地去京城上任,这一次,他带上了淑贞,因为他听说,宰相夫人是个喜欢吟诗弄词的女人,或许,他年老色衰的老婆通过宰相夫人的关系会为他赢得一种特殊的人气,为他升官发财铺就一条捷径。

娇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怀

如李家小吏所愿,宰相曾布的夫人魏玩早听说朱淑贞工于诗词,书法绘画均为一流,也听说一些传言,知她与丈夫不睦,彼时曾布正好把她的养女收为小妾,让魏夫人伤心已极,同病相怜的两个女人惺惺相惜,所以一听说淑贞来了京城,便将其接到府里住下。两人一起吟诗弄词,听歌观舞,相交甚是契合。为了使淑贞也使自己过得开心些,魏玩还相邀一些社会名流的贵族夫人,大家热热闹闹地聚在一处,尽情地吃喝玩乐,生活很是多彩多姿。尽管如此,淑贞还是丢不开那一份失落的情绪,她写道:

“占尽京华第一春,清歌妙舞实超群;只愁到晓人星散,化作巫山一段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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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淑贞

相邀的人中,有一个容貌和淑贞极为相似的女子,大家称她为小魏夫人。大家相处得久了,连家人也不避嫌,那天,小魏夫人的丈夫接她回家,忽然与淑贞邂逅,瞬间,两个人全都愣在当场:十五年了,就算容颜不再,可是相爱的人仍能一下子认出彼此——是的,来的正是她朝思暮想的恭儿。

勉强掩饰着,匆匆别过。几天之后,恭儿独自来到魏夫人的家里,正好,淑贞也在,恭儿说,他的夫人已回了娘家,去照顾陪伴年老生病的母亲,那一天急急地来接她,就是因为夫人的娘家人等在家里。恭儿是来看望淑贞的,他找了个借口,把淑贞带出去。

直到此时才知道,当年,恭儿写了无数封信,却不见淑贞的回信;那两年他在父亲的授意下一直刻苦读书,春闱秋闱不停地赶考,等到了求得了功名,回到钱塘时,淑贞已经嫁人了,尽管他有千般不甘,可是又能怎样呢?他希望淑贞姐姐幸福,思量再三,只好一个人落寞地悄悄离开,回到京城以后,只因为现在的夫人长相与淑贞有几分相似,才娶了她,小魏夫人是个乖巧的女人,没有淑贞的才气,两个人相敬如宾,过着没有激情的日子。

淑贞才知道,原来,父母是做了手脚的,是的,父母说过,就她一个女儿,不希望她远嫁京城——父母用他们自私的爱生生拆散了他们。

也有过挣扎,也有过畏葸,但生命多么短暂,真爱一去不回,和心爱的人相见,是老天的眷顾,淑贞不想浪费老天的善意。那些充满激情的过往,那些积攒已久的诗词,那些汹涌而来的相思,那些凉薄孤单的日子……恭儿读着淑贞的诗词,心痛难当——这个执着于苦恋的女子,这份纯洁真挚的感情,让他如何才能割舍得下?再次相遇,仿如枯木逢春,两个人的生活重放光彩。

在京城,在含烟带露的黄梅季节,淑贞应约来到湖上与她心爱的男人相见,像小时候那样,他们牵着手,诗词相和;在朦胧的细雨中,两个人携手漫步欣赏着湖中的荷花,微凉的细雨打湿了她的衣裳,恭儿爱怜地把她搂在怀里。相爱的人相依相拥,在默默不语中如痴如醉地享受着人间美好恋情的幸福。“娇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怀。”淑贞又变成了有爱的少女,诗情汹涌而来,每一句诗词,都是她内心的爱的写照,这些诗,写给她苦恋已久的恭儿,给她今生执着不悔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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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淑贞

淑贞又找回了少女的黠慧与调皮,那天,她灵机一动,作一首“圈儿词”送给恭儿,信上无字,尽是圈圈点点。聪明的恭儿早已会意:“相思欲寄无从寄,画个圈儿替。话在圈儿外,心在圈儿里。单圈儿是我,双圈儿是你。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月缺了会圆,月圆了会缺。整圆儿是团圆,半圈儿是别离。我密密加圈,你须密密知我意。还有数不尽的相思情,我一路圈儿圈到底。”

当恭儿一边猜想一边流利地念出这阙词时,淑贞热泪盈眶:这世间,还有谁,会像恭儿这样可以透过那些圈圈点点便能读出她的心曲?感喟于老天的眷顾,感喟于这场重逢,重拾了少年时的幽默风趣,两个人在诗词中传情达意,恩爱缱绻。

相爱的人在一起,才晓得寸金难买寸光阴,淑贞多希望那楼外千条万缕的垂杨可以系住春光,可以把她与爱人在一起的时光永远地留住。不相见的日子里,在潇潇的雨水中,听那杜鹃的哀鸣,淑贞的心里有无尽的凄楚,茫然,她怕极了短促的人生,易逝的青春,还有这挑剔的不允许她和爱人在一起的世俗。

历来只准男子狎妓,女子尽管是为了追求纯真的爱情,只要不是按封建伦理来行事的话,就会有人出来咒骂。有些人把朱淑贞在京城的生活说成是“桑濮之行”,甚至贬她为“泆女。”这些话,难免会传到李家小吏的耳中。

如果魏夫人还在,如果宰相曾布真的能给李家小吏一条官场的通途,或许,事情会被他压下——他有那么多风情万种的妾,朱淑贞,不过是他的一个筹码而已,为了当官,他不惜把她抛出去。

官场倾轧,自古已然,就算是家眷,也常常被卷入官场之中,淑贞的传言只是一阵风,转眼间,就被魏夫人受贿的传言所代替。

状告魏夫人的是蔡京,一时间朝野之间都在谈论宰相夫人和儿子受贿的事,事情虽没查出个什么头绪,但迫于影响,曾布还是被贬了。

宁可抱香枝上老,不随黄叶舞秋风

由春而秋,短暂的时光,却也是个流金淌蜜的季节,淑真和恭儿沉浸在诗词和心灵的默契中,沉浸在相知相守的幸福中,这一对天真的男女,只会沉溺于纯真的爱情,却并不知道,世俗的巨手已向他们伸开,要把他们牢牢地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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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淑贞

秋声起时,淑真忽然再失了她心上人的消息:恭儿不见了,她问丫头,问丈夫,问所有她认识的人,可是大家全都讳莫如深。“秋声乍起梧桐落,蛩吟唧唧添萧索。欹枕背灯眠,月和残梦圆。起来钩翠箔,何处寒砧作。独倚小阑干,逼人风露寒。”这是朱淑真人生的最后一个秋天,找不见她所爱的人,找不到她的心,她陷入迷惘之中。

没有攀上宰相的高枝,且差点受了牵连,李家小吏气急败坏,他把淑贞关到家里,着人看守,再不放她出家门半步,每每酒后归来,对淑贞非打即骂,打够了,骂够了,便带着那些小妾喧闹起来,满屋子的淫邪之声,小妾们争宠卖俏,冰冷的眼光像剑一样刺透淑贞的心。

那一天正是中秋节,李家小吏醉了,有小妾陪他睡下,另外的小妾们忙着打麻将。趁着看管她的人松懈下来,淑贞爬上窗子,逃出了家门。

徘徊在魏夫人家门前,见从前的熟人全都不在,出出进进的人如此陌生,才知道魏夫人以死明志,已于几天前离开人世,曾布也带着家眷离开京城,去谪处上任。

犹犹豫豫地去恭儿的家门前,接待她的是小魏夫人,小魏夫人也听说了她和恭儿的传说,她凛然站在门口,对淑贞说:“你走吧,恭儿有家,有老婆,有孩子,他不想见你。”

她哀求,她呐喊,可是恭儿的家门紧闭,只把小魏夫人拿来作挡箭牌,小魏夫人说:“他就在屋子里,如果他肯为你出门,我就离开,成全你们。”

直到黄昏,她的嗓子嘶哑了,相思的话儿说尽了,恭儿却一直没有出来,看来,他是真的下了最后的决心,是的,已经各自成立家庭的两个人,哪里还有恋爱的权力呢?

淑贞回家,可是家门紧闭,李家小吏不让她再进家门。没有爱的家,不回也罢,淑贞对这里再没有一点留恋,她变卖了首饰,雇了车,一路颠簸回到钱塘,她想回到记忆里温馨美好的家,回到无忧远虑的少年,回到父母的关爱与呵护之中。可是,她忘记了:既然已嫁人,她就只是父母兄嫂的一个亲眷,这个家,再也不属于她——连父亲都抖着花白的胡子,说她是个伤风败俗的女人,每次见她必唉声叹气……没有了恭儿,淑贞的日子举步维艰。

漫长的冬天过去了,又是一个元宵佳节,想起去年的重逢,朱淑贞百感交集,写下了《生查子.元夕》这首千古绝唱:“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此时已被丈夫以不守妇道为名休回了娘家,那个男人如今捐得高官,正在娶第九房新妇,那份奢靡肮脏的生活,朱淑贞没有半点留恋,让她不甘的是,那个深爱的男人怎么会再度失踪,“寒食不多时,几日东风恶。无绪倦寻芳,闲却秋千索。玉减翠裙交,病怯罗衣薄。不忍卷帘看,寂寞梨花落。”那颗敏感脆弱的心真的是疲惫了,茫茫人海,谁还懂得她的清白,她的痴情?懂她的人已再无消息,挤在她周遭的,全都是让她窒息的人和事,那些指指点点的眼神,那些奔涌而来的口水,就算是一朵清莲,也会被污泥淹没。

母亲也还试图劝说父亲收留这个被世俗所不容的女子,可是父亲却如此决绝,定要把淑贞尽快嫁出去,如今,连媒婆都不肯再来光顾,直到此时,淑贞才知道,人,有时真的还不如一杯水,可以保持一份内心的清白。

挨度到五月端阳,终于有个老男人肯娶她,父亲露了笑脸,看起来恨不得她马上嫁出去才好。这一生,难道还要另外一个男人来玷污吗?想到她和李家小吏不堪回首的往事,淑贞厌倦了,她选择了拒绝:“土花能白又能红,晚节由能爱此工。宁可抱香枝上老,不随黄叶舞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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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淑贞

淑贞的心彻底冷了,没有了爱,这世界还有什么可以留恋?如今与恭儿的分别已整整十个月,十个月的牵肠挂肚,十个月的徘徊与迷离,如今,就让这一切都随风而去吧,她要与恭儿,也与自己做个了断——“下楼来,金钱卜落;问苍天,人在何方?恨王孙,一直去了;詈冤家,言去难留。悔当初,吾错失口,有上交无下交。皂白何须问?分开不用刀,从今莫把仇人靠,千种相思一撇销 。”

从一到十,这是一首断肠谜,伤透的心一片一片破碎凋零,跌落尘埃,此时的淑贞心力交瘁——荼蘼已了,海棠已落,只剩下最初相遇的荷塘深不可测地静守在那里,仿佛记录了青葱岁月里全部的往事,包容了所有爱的梦想。

那就投入梦想的怀抱吧,在青春和爱的岁月里做永远的安眠。

满院落花帘不卷,断肠芳草远

恭儿从前线归来时,那个魂牵梦萦的人早已香消玉殒。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是那个攀上蔡京的朱淑贞的丈夫策划了恭儿的失踪:国事告急,他被派往前线;是为了捍卫自己的婚姻,小魏夫人才说了谎,恭儿早已离开家门,他又怎么会听到淑贞在门前的哭诉,肝肠寸断?

十个月,他写过数十封家书,希望魏夫人能转给淑贞,每一封,都写着他无法释怀的牵念,他甚至想和淑贞讨论一下他们的未来,是的,相爱,就要冲破世俗的阻力,努力走到一起。可惜的是,因相爱而益发天真的人,怎躲得过小人的伎俩?他的信,没有一封到得朱淑贞的手中。

她是因绝望而死的,这个天真的诗人,这个绝世的才女,她想要一份纯纯的爱情,那个世道,又怎会容得下她?

没有任何遗物。

淑贞留给魏公子的诗词,全都被父亲以有伤风化为名,付之一炬,连她的死因,死在何处,以及她的坟冢,朱家也是讳莫如深。

“斜风细雨作春寒,对尊前,忆前欢。曾把梨花,寂寞泪阑干。芳草断烟南浦路,和别泪,看青山。

昨宵结得梦夤缘,水云间,悄无言。争奈醒来,愁恨又依然。展转衾裯空懊恼,天易见,见伊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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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淑贞

这是刻在海棠树上的,是留给他的,那个爱着的女子,最后的日子是多么凄苦难言!在他们常常相聚的荷塘,已经人到中年的恭儿似乎又听到淑贞清脆甜美的笑声,听到淑贞一边抚琴,一连唱新词,此时,一双蝴蝶纠缠着翩翩飞过,恍惚中正是淑贞在追撵、扑打——那时年少,看不到情路崎岖,以为每一棵幼芽都会长成一棵树,每一朵花都会修成甜蜜的果子,殊不知,美好的岁月总是那么短暂!如今佳人不再,只剩下寂寞的荷塘,以及荷塘里已然枯萎的莲。

这世界还有什么值得留恋呢?远离各种阴谋,远离凡俗的纷争,恭儿去了一个叫做青芝坞的地方,他为淑贞立了衣冠冢,在那里,没有卑鄙的手段,没有卫道士的叫嚣,她可以抛却世人常挂在嘴上的贞德,为真挚的爱恋,用横溢的才华抒写心灵,沿着自己的心路快乐地活着,而他,只愿用余生与她的灵魂携手,吟诗作画,风花雪月,过他们梦寐以求的浪漫生活。

用漫长的后半生,恭儿慢慢回味他和淑贞在一起的日子,那些诗词仍历历在目,他一一回味、吟咏,这一生,能为心爱的女人所做的,就是把她的诗词辑录下来,流传后世。

那些艳情的诗句原本是写给自己的,是他们的闺中诗,起初,恭儿有些犹豫,不知是否该让这些诗句流传于世,然而几年之后,他早已看透了这个世界的虚伪:一份真感情,流传下去又有何妨?他爱的这个女人,不是赠给他一个“真”字吗?

整理用了很长时间,因为,每一份回忆都那么让人留恋。一卷一卷,恭儿用学成于淑贞的小楷一笔一笔地誊写,每一首诗词都会把他带上回忆与幻想之中。不错,他既不是卫道士,也不是功成名就的文人,他只是个凡俗的陷入爱情的男人,淑贞的每一首诗词,他都舍不得丢下,舍不得砍削,他要把淑贞的诗词完整在保留下来,传给后世,要让后人知道,有个女子,曾经那么忘情地爱过。

一卷一卷的诗词,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做“断肠集”——想当初淑贞曾相思断肠,而此时的恭儿,又何尝不肝肠寸断?只是,他还是惧了:也许,后世也不会原谅他和淑贞这份逾越了婚姻的感情吧?既然爱情的主人终究也要烟消云散,又何必在意当年爱的那人的名字呢?恭儿早已随着淑贞去了,此时行尸走肉般活在世上的,只是个要为淑贞整理诗词的人。

署名时也是经过再三斟酌的:一个“贞”字,多像无形的镣铐,把女人的一生牢牢地锁住!让虚伪的贞德见鬼去吧,他把“贞”换成了“真”——只有这个字,才与他心中的女神相配,这一生,她不是都在追求真实的人生吗?淑真,这世上最美好真纯真的女子。

言情词人问题美女作家朱淑贞为情痴为情苦为情死惊艳整个诗坛

朱淑贞

青芝坞旁,草庐茅篱中,又一个晴朗的夜姗姗而来,魏仲恭搁下笔,数卷《断肠集》高踞在案前,这个白须皓首的男人对着空荡荡的挤满月光的屋子,不由得微笑起来:月色朦胧中,他心中那个叫淑真的女子翩然而来——

“春已半,触目此情无限。十二阑干闲倚遍,愁来天不管。 好是风和日暖,输与莺莺燕燕。满院落花帘不卷,断肠芳草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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