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子(自由撰稿人 北京)·灶下书 又扔掉了一个“六必居”芝麻酱空瓶,感觉空气里有芝麻酱的幽灵在游荡。芝麻酱这种东西,在大西南的地位远不如芝麻油,和花椒油比就更加不如,凉面也好,火锅也好,芝麻酱基本都丝毫无用武之地。凉面讲究的是清爽,芝麻油和花椒油还有可能登场,芝麻酱这种黏黏糊糊的混沌之徒是万万不能过关的。一般火锅店想要表示自己血统纯正,没有受到什么歪风邪气的影响,就不会在蘸料里放芝麻酱。 这样说起来,我对芝麻酱的爱好可能有点太不西南了,果然在北方生活久了,味觉也被影响了吧。家里另外一位西南人就相当顽强不屈,对我在凉面里加芝麻酱颇为不屑,吃火锅更愿意直接来个干碟,辣椒面嚼得咔咔响。 不知道湖北算不算芝麻酱领土的南部疆界,热干面里的芝麻酱要粘稠度刚刚好,纯度太高、太干的反而不好吃,糊得满嘴都是不说,还会让人体会到什么叫做“如鲠在喉”。老家有一家凉面名店,是抗战期间从武汉迁过去的,可能也是那边罕见的在凉面里放芝麻酱的店家了。那家店一直生意不错,我妈妈现在都还记得,“三年困难时期”,她在那家店靠窗的位置,被人用手直接抄走了碗里的一团面,塞进嘴里就跑了。 完全投奔芝麻酱阵营,是开始伺候挑嘴小朋友之后的事情,芝麻酱花生酱一比一调点酱油醋懈开,拌意大利面,撒一把海苔碎,已经成为我们家小朋友饭桌的拳头产品,我自己也经常这么吃,全麦意大利面用这个法子调理一下,就没那么难以下咽。嫩茄子蒸熟捣烂,用这个方子的酱一浇,加点蒜泥,也很好吃。还可以用来拌莴笋、油麦菜、莴苣、生菜,营养价值似乎也还不错,如果再加一点点红腐乳、香菜葱花之类又可以当做涮羊肉的蘸料,简直万能。 印象里这种食物好像源自于北方,清代淮扬一代的《调鼎集》里的芝麻酱,与北方的芝麻酱就完全不是一回事,要加酒酿酱油红曲末之类,和小石磨磨出来的淳朴品貌差异颇大。4000年前的楔形文字记录了献祭给神的芝麻酒,中东地区的芝麻酱传统则可以追溯到13世纪。在中国,一直到现在,也有很多地方把芝麻叫做胡麻,但是不知道芝麻酱的吃法是不是也自西而来。虽然还有老舍先生身为人大代表,为民请命,为北京人民争取到了芝麻酱上副食供应本的权力的佳话,但是芝麻酱在北方取得无上崇高地位的时间,似乎也不会太久。毕竟开创北京民间涮羊肉风潮的正阳楼也要到1854年才正式开张。几时倒是要好好研究研究芝麻酱的幽灵是怎么在中华大地,尤其是北部地区蔓延开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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