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西安人都能成名15秒，在抖音上

新世相X研究所的第 44 期推送

如果你是抖音重度用户，一定发现西安今年火爆了。

在西安威斯汀酒店工作的一位朋友告诉我，这几个月每天满房。为了持续吸引客人，整个酒店行业，从员工到管理层，每个人都在拍抖音。

原本，这是一场抖音和西安政府策划的城市营销。

而现在，对于许多普通人，它变成了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出于好奇，我最近也去了趟西安，走访了一些抖音打卡胜地。

出乎我意料的是，许多网红店老板，对这场城市营销几乎毫不知晓，他们之前甚至都没用过抖音。

过去的半年，他们像是经历了一次魔幻之旅。一夜走红，毫无征兆。

他们的故事，再次印证了安迪·沃霍尔的那句网红名言：

“每个人都能成名15分钟。”

以下是他们的成名故事。

突然被命运砸中

老金家蛋菜夹馍

去西安旅游的年轻人，一定会去回民街吃一种叫蛋菜夹馍的回族小吃。

这个小吃是老金家一直经营的。这是一户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个地区的回族人家。

老金说，本来店里生意也不错，但抖音彻底把它点着了。

从去年12月到今年5月，这家小吃店的营收翻倍了。老金的微信里本来只有不到100个好友，这半年一下增加到了上千人，每天都收到微信求加盟合作。

最近，西安新开的最高端购物中心SKP也亲自登门拜访，邀请老金家蛋菜夹馍入驻。一周前，连区长也来视察，特意点名去吃老金家蛋菜夹馍。

抖音 · 老金家蛋菜夹馍制作流程 

长安大牌档毛笔酥

除了蛋菜夹馍，另一个必吃的，是毛笔酥。

毛笔酥的发明者，是长安大牌档的面点区负责人王拥军，今年50岁。

他说，因为毛笔酥工艺复杂，一个人一小时最多只能做出30根。为了更高效的做毛笔酥，他为此特地在后厨组建了一个十几人的团队，用流水线的方式生产。

可是，还是只有午餐和晚餐时段的第一拨顾客能吃上。每天排队叫号都叫到七八百号。

他遇到过有顾客专门从北京过来点了两份，拍完视频给儿子发过去，然后带着毛笔酥回北京。

因为毛笔酥，长安大牌档的营收增加了，王师傅的工资也涨了。经常有人想来学习加盟，或者高薪挖王师傅。

抖音 · 长安大牌档毛笔酥

万爱情侣酒店

这是一家去年10月才刚开业的酒店。老板Julia本来期待三四年回本，没想到半年不到，40间客房每天满房，房间价格已经上涨了100元。

35岁的Julia一开始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因为她从来没玩过抖音。直到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去酒店里拍视频，才从员工那里知道，酒店成了网红。

她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有个女孩进来说就拍个照，能不能不按一晚上算钱。Julia说可以，就按钟点房算，收了100元。后来她发现那个女孩拍的视频，有几十万点赞。

其实Julia对装修并不满意。她本来想做一家有日本或者台湾感觉的主题酒店，但全权委托出去的装修交到了一个本地四五十岁的老板手里，三分之一的房间变成了红色主题。

她觉得这种中年审美特别俗气。可是，红色房间，现在是最受欢迎的。

抖音 · 万爱情侣酒店

《西安人的歌》

你一定留意到了，上面前两个网红抖音视频里的配乐，都是同一首——《西安人的歌》。

这首歌在抖音被使用了32万次，带有这首歌的视频总共被播放了超过18亿次。

创作这首歌的，是两个西安人，他们叫范炜和程渤智。他们一起写过20多首歌，《西安人的歌》是2013年创作的。

范炜说，制作人圈里经常会说，谁写的歌“中了”，意思是突然流行了。他没想到，自己也能中。

曾经他们也想去上节目，总被主办方说主题不太合适。现在，媒体、地方台、旅游相关的商业活动，总是主动找上门。

下个月，他们要去央视参加一个节目。

他们都是努力的普通人

18年靠小吃店养活一家人

从2001年开始，老金家就以卖小吃为生，从下午三点开到凌晨三点。

家里的3个孩子从小放学后就帮着老金一起做生意。最开始卖烧饼、后来改造成用坨坨馍、加个鸭蛋，然后慢慢演变成今天的蛋菜夹馍。

曾经政府打算改造回民街拆掉老房子，老金挡在了店面前，联合邻居才保住了家和这家小吃店。

西安洒金桥 · 老金家蛋菜夹馍

可是老金的小儿子小金，一心想着要离开这里。他特别不喜欢回民街，路窄、脏乱差。自从去南昌上大学之后，每次回家都不愿意住在家里，有时候宁愿住酒店。

小金今年27岁，现在在一家西安的日企工作，经常去上海出差。他说，经常有人觉得上海冷漠，但上海才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城市。

不过小金最近打算辞职，回家接手蛋菜夹馍生意了。他想把这个小吃，带进SKP。

在厨房待了30多年

1984年，16岁的王拥军在陕西蓝田初中毕业。

炼油厂的工人、建筑工人、装修工，靠着贩卖最年轻的体力，小王师傅开启了闯荡生涯。

18岁那年，他觉得自己该学门技术，那会儿老家流行烹饪技校，他就去报名学了两个月，然后去西安实习。他实习的时候，不但没有工资，还要每个月交30斤粮票、10块钱伙食费。

不过，王师傅从此在西安的厨房站稳了脚跟，一待就是30多年。从大学食堂、酒店，到省领导的私人厨师，再到长安大牌档。

王师傅算是长安大牌档的元老级员工。2013年9月，餐厅还没开业，他就来负责筹备菜品了。

西安 · 长安大牌挡面点负责人王拥军

他在毛笔酥的研发上，花了1个多月，失败了很多次。怎么把两种面和在一起，怎么把酥皮冻硬，那个笔尖怎么卷，要用什么馅，厚薄多少，都经过了一次次试验。

在这里，王师傅觉得找到了做厨师的真正乐趣。

第N次创业

Julia很符合人们对于湖北女人的印象：聪明、能干、爱折腾、却很务实。

她曾在深圳呆了10年，做过外贸、炒过房、做过特产连锁店，还在香港开过店。她说，只要她在店里，绝对不会让客人空手而归。

最忙的时候，她凌晨3点睡，早上7点起。

她不仅爱工作，也爱玩。想到做主题酒店，正是因为在去拉斯维加斯、台湾和日本旅行的时候，住过一些有特色的主题酒店。然后Julia产生了一个念头，自己开一家。

西安这座城市也是她在旅行中发现的，她觉得这里比深圳的旅游业更发达，更适合做主题酒店。因为新入行，经验少，她选择了加盟一个总部在北京，叫万爱情侣酒店的全国连锁品牌。

不过她并没有依照万爱情侣酒店的标准设计，而是请了一个据说在深圳设计圈颇有名气的设计师。

酒店前后一共投入了800万，这些都是她在深圳多年打拼自己赚来的钱。

西安 · 万爱情侣酒店负责人 Julia

看不到希望的音乐梦

范炜和程渤智是在陕西广播电视台工作认识的。

他们两个虽然相差4岁，但都曾为了好找工作，大学读了理工科，毕业后都还是放不下音乐。不管做什么，只要不是音乐，都像是人生副业。

所以他们认识的5年时间里，经常聚在一起，探讨音乐、创作音乐。

范炜的梦想，是做一名音乐制作人。在认识程渤智之前，他还去深圳和北京的音乐圈混过。他经常给一些小咖歌手编曲，最低的时候一首歌500块。不过每次他都很认真，一首歌大概做一周的时间。

有一天晚上，35岁的范炜和31岁的程渤智坐在路边，感叹自己特别边缘，看不到希望。

西安 · 范炜和程渤智

世界变复杂了

差评和嫉妒扑面而来

蛋菜夹馍在抖音火起来之后，小金发现在大众点评上，差评特别多。

还有一些当地的美食评论，说他们“黑心”：火了以后变成工业化，馍不再是现做的，原来两个蛋黄现在一个，还有人说蛋黄是假的。也有人直接敲诈，索要几十万的保护费。

小金觉得很冤，鸭蛋黄从去年5毛一个涨到一块，工人的工资这几个月从3500涨到4500，但蛋菜夹馍还是7块。

他说，“一个7块的普通小吃，人们对它抱的期望太高了。但这不是我们花钱搞的营销啊。”

邻居家也在卖蛋菜夹馍，以前他们友好地错开时间，一家从下午三四点到凌晨三点，另一家从早上四五点到下午三点。现在，他们的营业时间变成了一样的，邻居家还悄悄在招牌上加了“正宗”和“第一家”。

“活着就是，你做的差了，人们嘲笑你，你做的好了，人们眼红你。”

各种山寨称原创

在长安大牌档的客人里，突然多了来“学习”的同行。

他们基本上会把新品全部点一遍，吃完再去明厨那边瞄一眼。王师傅虽然一眼就能认出他们，可是也没有任何办法。

所以，抖音上出现了很多毛笔酥的仿品，有些还玩出了新花样。

有一个很多赞的视频是一个毛笔架倒挂着毛笔酥，下面还有苹果形状的点心。

“媒体上说这个点心是XX的某师傅研发的，有名有姓的。”王师傅觉得有点委屈。

到底谁在利用谁

万爱情侣酒店也遇到了大量的客户投诉。

因为酒店里的40个房间每个不一样，很多客人是冲着抖音的某个网红房间来的，预定的时候没有沟通清楚，来了之后发现跟预期的不一样。

对于抖音这个新鲜事物，Julia更多是警惕。

最近，抖音想找Julia谈合作，可是她拒绝了。她觉得抖音是想来找她要钱。

对于抖音网红，Julia也不感兴趣。她甚至觉得酒店像个道具被他们利用了。

在她看来，总共40间房间，现在已经需要提前1个月预定了，再火还能火到哪儿去？

依然不被尊重

在一场发布会上，主办方放着《西安人的歌》，然后对媒体说，写这首歌的是两个外地来西安求学的大学生。

看到媒体报道后，范炜和程渤智特别生气。

抖音和西安商家的合作，他们全然不知。各种活动现场发布会上出现这首歌，但从来没有人和他们谈过版权费。

虽然媒体的态度从不理睬到主动找上门，但他们还是经常带着质疑的眼光：你们写的是口水歌。

还想当网红吗？

不想当网红小店，想做家族生意

小金非常不喜欢网红这个词。他们家门口从来没贴过“网红”的招牌。

在他看来，网红都是被造出来的，但他想做的是有传承感的西安味道。

虽然老金只想把老店的生意做好，但小金很重视和SKP的合作，最近也在和其它购物中心谈，想多开几家分店。

他很喜欢一部叫《寿司之神》的纪录片。他希望家里的蛋菜夹馍生意是一个下一代人还愿意做的生意。

当个普通人，挺好的

王师傅对“网红”这个词没什么概念。他还是坚守着为人低调、不张扬的人生信条。很多亲戚朋友在朋友圈发毛笔酥的视频，都不知道是他发明的。

对于伸过来的各种橄榄枝，王师傅都拒绝了。

他说，以前他也做过厨师长，负责过餐厅里的运营工作，但比起管理岗位，他更喜欢现在这样，一心一意地做面点研发。

大众点评对食物的评价，他每天都会看，然后记下来一个个去检查。除了跟同行交流、去其他餐厅学习，最近他还学会了用下厨房。

他说，“在这里挺好的，能实现我的价值。”

让网红多飞一会儿

在经历了一段怀疑之后，Julia意识到，不能让40个房间成为网红效应的上限，应该借机再做一家网红酒店。

她已经有了第二家分店的计划，打算开在另一个旅游景点大雁塔边上。

不过她不打算做情侣主题了。现在的想法是，做个科幻主题，而且要有智能配置，所有的设施挥挥手跺跺脚就能启动。

Julia说，如果下次抖音再找过来，应该会考虑合作了。

不得不承认，营销的力量，太厉害了。

不想只是昙花一现

对范炜和程渤智来说，网红是个让人不安的词，它意味着昙花一现。

程渤智不想太依赖抖音。他觉得，现在互联网变化的太快，一个平台，说凉就凉了。不久前，他身边的人还都玩映客。

范炜说，假如有1000万的赚钱机会，他更希望用五年或者十年的时间慢慢挣这个钱，而不是靠着消耗一时的名气，到处接商演。

他们承认，自己做的就是去捕捉大众情绪的流行音乐，但他们认为，流行音乐也有高低之分。

他们希望做专业的流行音乐，再出几首好作品，把听众留住。

祝他们在15分钟后，拥有美好的人生。

告诉所长，你觉得自己可能靠什么成名？

评论区点赞最高的 3 条留言，所长将送出一箱冰峰汽水。

策划：X  所长

研究员：Yi、EMMA

绘图：大扬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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