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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川啄木少年时期肖像（木刻｜马君） 石川啄木短歌 周作人 译 1 对着大海独自一人， 预备哭上七八天， 这样走出了家门。 2 玩耍着背了母亲 觉得太轻了，哭了起来， 没有走上三步。 3 想把爱犬的耳朵切了来看， 可哀呀，这也由于这颗心 对事物都倦了吧 4 哭够了的时候， 拿起镜子来， 尽可能的做出种种脸相。 5 “为这点事就死去吗？” “为这点事就活着吗？” 住了，住了，不要再问答了！ 6 不知怎的想坐火车了， 下了火车 却没有去处。 7 无缘无故的觉得寂寞了 就出去走走，我成了这么个人， 至今已是三个月了。 8 把发热的面颊 埋在柔软的积雪里一般， 想那么恋爱一下看看。 9 在房间里， 摊开手脚躺下， 然后静静的又起来了。 10 像从百年的长眠里醒过来似的， 打个哈欠， 没有想着什么事。 11 想要愉快的 称赞别人一番； 寂寞啊，对于利己心感到厌倦了。 12 这些日子里 胸中有隐藏着的悔恨，—— 不叫人家笑我。 13 听见谄媚的话， 就生气的我的心情， 因为太了解自己而悲哀啊。 14 把人家敲门叫醒了， 自己却逃了来，多好玩呀， 过去的事情真可怀恋啊。 15 举止装作非凡的人， 这以后的寂寞， 什么可以相比呢。 16 把我看作不中用的 歌人的人， 我向他借了钱。 17 说那样也好，这样也好的 那种人多快活， 我很想学到他的样子。 18 把死当作 常吃的药一般， 在心痛的时候。 19 路旁的狗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我也学它的样， 因为羡慕的缘故。 20 给性情易变的人做事， 深深的觉得 这世间讨厌了。 21 假装睡着，勉强打呵欠， 为什么这样做呢？ 因为不愿让人家察觉自己的心事。 22 停住了筷子，忽然的想到， 于今渐渐的 也看惯了世间的习气了。 23 父母和儿子， 怀着不同的心思，静静的对着， 多么不愉快的事呀。 24 眼前的点心碟子什么的， 想要嘎嘎的咬碎它， 真是焦躁啊。 25 很会笑的青年男子 要是死了的话， 这个世间总要寂寞点吧。 26 宽大的心情到来了， 走路的时候 似乎肚子里也长了力气。 27 哪怕只让我低过一次头的人， 都死了吧！ 我曾这样的祈祷。 28 不管怎样劳动， 不管怎样劳动，我的生活还是不能安乐： 我定睛看着自己的手。 29 对自夸的友人， 随口应答者， 心里好像给予一种施舍。 30 那天晚上我想写一封 谁看见了都会 怀念我的长信。 31 可悲呀，人人都有家庭， 正如走进坟墓里似的， 回去睡觉。 32 挨了骂， 哇的一声就哭出来的儿童的心情； 我也想要有那种心情。 33 不想忘记那 什么事也不惦念， 匆匆忙忙度过的一天 34 轻轻的叫了自己的名字， 落下泪来的 那十四岁的春天，没法再回去呀。 35 说是悲哀也可以说吧， 事物的味道， 我尝得太早了。 36 不会处世 我不是私下里 以此为荣么？ 37 他说：“我打你！” 我说：“打吧！”就凑上前去， 从前的我也很可爱啊。 38 人家说的 鬓发散垂的可爱， 愿在写什么时的你身上看到。 39 买新书来读的夜半， 这个快乐 也是长久的不能忘记。 40 从前很容易生气的我的父亲 近日不生气了， 但愿他还是生气吧。 诗不可作得像所谓诗的样子 ——随想录（节选） 石川啄木（1886—1912）歌人、诗人、评论家。原名石川一，石川啄木是他的笔名，并以此名传世，开创了日本短歌的新时代。 有一种议论说，诗虽然不一定是古典的，只是现在的口语要是用作诗的语言就太复杂，混乱，没有经过洗练。这是比较有力的议论。可是这种议论有个根本的错误，那就是把诗当作高价的装饰品，把诗人看得比普通人高出一等，或是跟普通人不同。同时也包含着一种站不住脚的理论，那就是说：“现代日本人的感情太复杂，混乱，没有经过洗练，不能用诗来表达。” 真的诗人在改善自己，实行自己的哲学方面，需要有政治家那样的勇气，在统一自己的生活方面，需要有实业家那样的热心，而且经常要以科学者的敏锐的判断和野蛮人般的率直的态度，将自己心里所起的时时刻刻的变化，既不粉饰也不歪曲，极其坦白正直的记录下来，加以报导。 记录报导的事不是文艺职分的全部，正如植物的采集分类不是植物学的全部一样。但是在这里没有进一步加以评论的必要。总之，假如不是如上文所说的“人”，以上文所说的态度所写的诗，我立刻就可以说：“这至少在我是不必要的。”而且对将来的诗人来说，关于以前的诗的知识乃至诗论都没有什么用。——譬如说，诗（抒情诗）被认为是一切艺术中最纯粹的一种。有一个时期的诗人借了这样的话，竭力使自己的工作显得体面一些。但诗是一切艺术中最纯粹的这话，有如说蒸馏水是水中最纯粹者一样，可以作为性质的说明，但不能作为有没有必要的价值的标准。将来的诗人决不应该说这样的话，同时应该断然拒绝对诗和诗人的毫无理由的优待。一切文艺和其他的一切事物相同，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在我们只是自己及生活的手段或是方法。以诗为尊贵的东西，那只是一种偶像崇拜。 诗不可作得像所谓诗的样子。诗必须是人类感情生活（我想应该有更适当的名词）的变化的严密的报告，老实的日记。因此不能不是断片的。——也不可能是总结的。（有总结的诗就是文艺上的哲学，演绎的成为小说，归纳的成为戏剧。诗和这些东西的关系，有如流水账和月底或年终决算的关系的样子。）而且诗人决不应该像牧师找说教的材料，妓女寻某种男子似的，有什么成心。 虽是粗糙的说法，但是从上文中也可以约略知道我所要说的话了。不，还遗漏了一句话没有说。这就是说，我们所要求的诗，必须是生活在现在的日本，使用现在的日本语，了解现在的日本的情况的日本人所作的诗。 编辑：阿煜｜微信：tn1573955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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