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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寿则多辱”说

 清茶999 2022-05-12

《庄子·外篇·天地》中有一段经典对话,请看原文:

尧观乎华,华封人曰:“嘻,圣人!请祝圣人,使圣人寿。”尧曰:“辞。”“使圣人富。”尧曰:“辞。”“使圣人多男子。”尧曰:“辞。”封人曰:“寿,富,多男子,人之所欲也。女独不欲,何邪?”尧曰:“多男子则多惧,富则多事,寿则多辱。是三者,非所以养德也,故辞。”

现代汉语译文如下:

尧在华地巡视。华地守护封疆的人说:“啊,圣人!请让我为圣人祝愿吧。祝愿圣人长寿。”尧说:“用不着。”“祝愿圣人富有。”尧说:“用不着。”“祝愿圣人多男儿。”尧说:“用不着。”守护封疆的人说:“寿延、富有和多男儿,这是人们都想得到的。你偏偏不希望得到,是为什么呢?”尧说:“多个男孩子就多了一层忧惧,多财物就多出了麻烦,寿命长就会多受些困辱。这三个方面都无助于培养观念和德行,所以我谢绝你对我的祝愿。”

此文中,“多个男孩子就多了一层忧惧,多财物就多出了麻烦”可以好理解,但庄子的“寿则多辱”让人迷惑,长寿是一种追求,怎成了“辱”? 孔子在《论语·宪问》中说“老而不死是为贼”,结合当时孔子的语境,是说原壤这个人既无道德又无善行,活着等于偷生。“贼”比“辱”更高一个境界。上海、宁波话中有“寿头”、“寿搭搭”,意为“傻瓜”、“做傻事”,将“寿”喻“傻”,看来普通百姓的智慧是和庄子、孔子一个境界的。想到人人都要老去,今天对寿者辱,意味着明天别人对己辱。

当今社会代沟的差异性越来越明显,受辱更加具备了条件。死人就不用操心别人的评价了。若在活着时被品头论足,难怪有些刚烈性之人干脆自裁了。近代,伟人多有风格,洒骨灰于天地江河,固有道德风范或精神追求,但也不排除死不受辱的思考。

寿则多辱,是因为活得明白,糊涂一生是可以快乐而亡的。梁漱溟先生说:“人在世上生活,如无人生的反省,则其一生就活得太粗浅,太无味了。”看来,快乐和不粗浅、有味也是较难两全的。梁先生想活得明白,终其一身,也算“寿则多辱”。还有很多先哲不是“寿则多辱”,而是“忍辱者寿”,为求寿而奴颜婢膝,寿是寿了,被人看不起,戳戳点点,一样受辱。人生的痛苦之一在于自我和他我总是难以和谐,即便短暂的和谐,过程仍然是矛盾的交集与妥协。人与人接触越多,打开心扉越久,话越多,矛盾就越多,这越多的矛盾就形成了“辱”的条件。

孔子还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似乎“寿则多辱”、“老而不死是为贼”是寿者自取其辱,因为社会还是提倡尊老的。但在尊老的皮子下既有为老不尊、倚老卖老的老者,也有排斥老者、侮辱老者的陋习。若要寿不多辱,就得自得其乐。“你老了吧?”这个老,成了充满贬义的置疑。

此外,“寿则多辱”除了精神上的“辱”,还有肉体上的“辱”。有尊严地、够安乐地死去往往是很难争取到的人生幸福。绝大多数的“寿”者最终要在疾病缠身且完全不能自理的痛苦中死去,无论躺在医院或家里,寿者是郁闷的,侍者是苦闷的。

人如昙花绽放该有多好,无需容忍老的痛苦。不受辱,须识相、懂分寸、有修养、能淡定、稳心态、辨人心,不是件容易事。拥挤在面具的人群中以及淹没于熙攘的利益中,寿者无法自控其“辱”,看来“中庸”、“随遇而安”才是王道。人生中的“辱”也就成了一种调剂品。

武则天树无字碑,是非功过转头空,或许武老太太觉得无言为大,不怕后人评述,无字碑就是一种自我的盖棺论定,虽无言却万语。当年如果慈禧太后肯早点且积极推进国家改革,还权还利于民,成为君主立宪国家,今日世界也就多了一个王室。贪图今日的权力,失去的是明天;释放今日的权力,得到的是未来。看来,“寿者多辱”的主动权还在于寿者的自身抉择。

对于平常人来说,如果真是“寿则多辱”,总归生命只有一次,能寿也是好的,不要为活而活,适当受些无法避免的辱还是可以放下的。

庄子(约前369-前286年),姓庄,名周,字子休,战国时宋国人,先祖是宋国君主宋戴公。庄子是东周战国中期著名的杰出的思想家、哲学家和文学家。创立了华夏重要的哲学学派庄学,是继老子之后,战国时期道家学派的代表人物,也是道家学派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

庄子因崇尚自由而不应楚威王之聘,生平只做过宋国地方的漆园吏。史称“漆园傲吏”。庄子最早提出“内圣外王”思想对儒家影响深远。他的代表作品为《庄子》,这部文献的出现,标志着在战国时代,中国的哲学思想和文学语言,已经发展到一个很高的水平,是中国古代典籍中的瑰宝。庄子无论在哲学思想方面,还是文学语言方面,他都给予了中国历代的思想家和文学家以深刻的,巨大的影响,庄子在中国思想史、文学史上都有极重要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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