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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诗路•诗人年鉴》2017年总第2期 《诗人名片》卷(初选稿 019)

 骑羊奔跑的少女 2018-07-12

 




 

北京/穗穗


我爱雷锋8)

——海上推荐

 

一根烟

 

我说的不是一根烟

我说的是一生,生而为人的一生

 

我说的不是不得不点燃的这一根烟

我说的是降生后的那一声动人心魄的哭泣

我说的不是点燃前的忏悔、熄灭前的懊恼

我说的是不得不哭泣的生老病死,同时擦净眼泪

我说的不是整个燃烧的过程何其短暂、壮烈、卑微

我说的是整个燃烧的过程何其漫长、煎熬、美好,带着

另起一行凤凰涅槃的可能……请稍等片刻,容我沉默半秒

 

悲伤半秒,发呆半秒。可能的话,也熄灭半秒……

 

一根烟的功夫,日出东方,米熬成粥,人间鼎沸

许多面容、人名、往事、情爱接踵而来,又在吞吐的烟雾里飘散

消失无踪。我活在一根烟里,许多的人生、人事、人士活在一根烟里

一根烟的功夫,三省吾身,古人一次,来者一次,我和我们一次

过去、现在、未来时间坐标融毁,粲然聚合。在沉默的半秒、悲伤的

半秒、发呆的半秒里,拨动一个星球,将我献给悲欣交集

生而为人:思索又寻觅、忏悔又懊恼、伟大又渺小的一生

 

我说的是这一生,唯一的一生!

我说的不是也是这一生,可以不断点燃,不断熄灭

不断忏悔,不断懊恼;不断地想,不断的推翻先前的自己

譬如此时此刻的想,此时此刻留下的文字灰烬、思想火苗

那些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传递给我的一根烟的热度与爱

一根烟的想与伤逝。许多灵魂活在我的爱里

活在我点燃又熄灭的一根根的爱里

活在人间的爱里

 

大爱无伤。我必成佛。大巧如拙。借诗还魂。

写完,就擦去。如我此刻熄灭,一口仙气吹走一切之“我”。

 

2015年2月11日作

 

叮当

 

吐口水,不断地抽烟

听音乐从雾霾深处,流出天韵的蒙语

我们热爱一个家,又憎恨它裤脚太窄

有人左顾右盼,写下归来之诗

走在碎片和绝望的搜寻中

 

她时而脱下孤独的文胸

时而又穿上风趣的袜子

这个清晨丰乳肥臀,木吉他上停滞的音符

比一个自恋的女人更风骚,充满专横的耳语

 

事实上,只有檐角的风铃,草裙舞

一个人操琴,它替所有的寂寞摇曳

叮当,说着人间听不懂的风言风语

并算计着死去的分分秒秒

和某种意义上的无话可说

 

太过清晰,我们就是一堆词语的废物

请用完后,记得和谎言一同焚毁

就像此刻你看我优雅地点烟、抽烟

而我看镜中的她,一点一点地消逝

既不模糊,也非虚构

于是永远,叮当作响

 

“如果不能自由,那就成为神秘吧”

 

沉默之后

 

找到一种表达,何其艰难

 

当长久的沉默之后,我的身体开始蜕变

有了蛇蜷缩的习性,最好看生畏的花纹

其中的毒不可理喻。仿佛有什么东西——

 

一一离开了我,又渐次麻醉了我

它带着冷漠、高贵,硬硬的、易碎的、不可转喻的

一份黑暗或自由。当我找到一幅精准的自画像后

 

它又不可思议地溜走了。我重温李义山的锦瑟

借来一颗杜鹃上的春心,所有的追思不仅惘然

并以网络连接错误的方式黯然收场

在奔月的途中,抱恨的华年里

 

我反复思索其中有意义的那些细节

只找到一根走神的火柴和真相的蛇皮

努力加餐饭吧,哪怕我消失了还会有

后来沉默的“我”

  

2015年1月5日作

 

我爱雷锋

 

我爱雷锋

就像爱手指上不断点燃的国产香烟

爱它的香,爱它不断燃烧后释放的魔方思维

他让我忘记,我是一个70后的女人

中国制造,和陶器一样

小心翼翼的,在人间(磨损)

 

我爱雷锋,爱他毫不利已,专门利人的大国风范

爱他想的、做的,竟然和我螺丝的身体不谋而合

“哪里需要我,我就在哪里啊!”

我是美人,你是英雄

我们在平行的时空里螺旋热恋

用日记上每一笔滚烫的呼吸

将一件件平凡的小事记入人生密密麻麻的扉页

用共产主义的理想,拯救正在跨掉的地球和人种吧

是的,我在夸大。夸大我们的爱情

夸大颂扬的文字背后,潜藏的毒苗

夸大精神文明和文化,被腐蚀被殖民的世界大同

 

我爱雷锋

爱他日出东方短暂的光芒

爱他照片上北国原野的笑靥

爱他质本洁来还洁去,爱他爱他不问缘由

22岁的雷锋,我还打算用一生的时间

教会你脱下军帽后本原的爱恋

就像我热爱诗歌,爱到倒下的那一刻

也不忘欢呼“女人万岁”“英雄万岁”

那么多废话,在爱情里都奉为圣旨

就像时代坐标上神化的《雷锋日记》

就像我,想到你,想到爱,想到欲

想到一一爱过的那些陶瓷的身体

他们都碎了,而你——雷锋

是唯一的完整

 

“我多么的快乐,我把你当成了自己”

不断使用,爱得失去了年代和性别

 

捉迷藏

 

亲,跟我来

跟我和春风一起沉醉吧

说出胸口闲置的爱和死

世人害怕的忧伤、颤栗和心慌

都曾是我热恋的蓝眸子和黑眼睛

 

我一生提防爱,提防她温柔的农妇手

梳理大地,将满天繁星种植于精神花园

每当夜深人静,我还要提防死,提防他

掀起的飓风、海啸和泥石流。或以

山崩地裂的方式,将多年呵护的,童贞的

爱的花园轻易摧毁

 

人类的永恒,穿着苦闷、不舍、偏执的肉身

带着欢娱的手指,永恒的寻找,寻找

未来的伊甸园。我的爱,我的死,互相提防

我在中间摇摆不定,指挥他们,扑簌迷离的

和人生对话。或以游戏的方式,写下警惕

警惕的楷体,那心慌、颤栗和忧伤的笔画

 

亲,来找我吧!以春风无处不在的怜悯

捉住我——四分五裂的影像

捉住我一生——最有份量的

爱和死,玫瑰花和大理石

他们一轻一重,一上一下,都能将我

深深的埋葬,埋葬。沉醉其中的我

毫无怨言

 

那个

 

天大,地大

最大的那个始终不在

 

你黑,我白

趁虚而入的那个不白不黑

 

月亮在上,山河其下

灵魂深处时隐时现的那个上上下下

 

那个不说话,长满牙

那个勤敲打,矛一枪,盾来挡

 

那个活在书中做梦的人,独自燃烧,令人窒息

将成蛹的灰烬,一遍又一遍重演归档,并吞噬

 

那个奔跑的雷,打破一个砂锅世界

年复一年,在新愁旧伤的黑夜里

骑山、御海,萌发醒来的新天地

 

那个奢望,一字一字地活过来

又一字一字地暗下去……

 

轻薄的牙塔,切开有罪的石榴裙

清白有罪,燃烧有罪,投诚有罪

谣曲有罪,黄粱有罪,一切挚爱皆有罪

 

那个牙塔里端坐慈眉善目的佛祖无罪

那个,那个,那个,那个……如何说

 

这夜色

 

这夜色,总是打开的状态

万物在其中被融化

哪怕是灯光,偷饮的一盅呛肺之烈酒

哪怕是思考的兽,绵羊与狮子的较量

 

这夜色,要多垃圾有多垃圾

借着黑灯普照,瞎话连篇

我们将是谁?如此害怕这融化的死亡

在无法消减的黑暗里一次次深入对方

 

这夜色,充满吊诡狡黠的眼睛

创造了沉默,又将沉默在声音里搅碎

醒来的人,厌倦了兜兜转转的修辞

这一次,她只想实实在在的撕裂一次

 

这夜色,依靠想象远远不够

若没有想象,则不复存在

“我的腿在天堂,我的头却在地狱”

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填补空出的夜或色

 

这夜色,没有男人不行

这夜色,没有女人更不行

它必须抽象,必须改变,必须提供快乐

像最高虚构笔记。读完后日损的字词意

 

这夜色,赤裸裸的,叫人想家

选择一个,放弃一个,本能的索取

除了逗号,还是逗号,勾引,连着勾引

坏到了极致,无论多么美好,多么芳香

 

这夜色,越来越不像话

疲惫不堪。向上不行,向下也不行

这夜色,越来越像人类

信誓旦旦。依赖黑暗,生养下一代

 

这夜色,越黑越暴力,越黑越漫长

万物都在其中被融化

包括这首喋喋不休、不断分叉的诗歌舌头

它被关了太久太久,说着说着就邪恶起来

 

抽象与具化

 

摸不到灵魂,却可以

摸到夜晚的身体。摸出月亮、星辰、

花香、露水、廊桥、迷宫等……无穷

后缀的爱情。我在寻找混乱、混沌,

混蛋的婚礼;我在体验昏厥、浑浊,

混子的颤抖。开天辟地,开膛破肚。

崩溃一次,放浪一回。错误、错位,

让不断分叉的词语,荒诞出演

“身体绑架意识”的一幕幕……

 

整个城市都在摇晃;

整个世界都在呻吟;

整个星球啊,都在

摸不到的灵魂里,继续

取悦宇宙的身体……无穷大的

宇宙,却大不过人类热爱朝圣

创生的想象,美不过人类——

灵魂罂粟的淫思,与妙想的

爱欲积木、身体拼图。

 

摸不到思想,却可以

摸到白昼的头脑,用剩余的生命

继续抚摸抽象与具化,水杯与空气

无穷无尽的隐喻或白话的爱欲星球

你可标价——想象的词语斤两

你能出售——抚摸的时间高阁

你若高兴,还可展览主客互动、随性生灭的

宇内灵肉……情劫,生劫,死劫。

 

有图,为证。

请君,入瓮。

 

你或许

摸不到抽象的良心,却可以

摸到天地人间——具化的种种善行影像

一桩桩、一件件……

活着,也需要种种抽象或具化的人世理由

与图像啊!

  

2017年7月7日作

 

作者简介:

本名梁文静,70后,笔名:穗穗、紫穗穗。安徽芜湖人,祖籍江苏扬州,曾从事编辑、记者、演员、金融经纪人等职。著有诗集《女人书》、《我一直在奔跑》,诗集《归零,始终开始或结束》近期出版,百万诗话集《穗言穗语》,现暂居北京。1987年开始发表作品,作品散见诸多报刊杂志。属野地之麦穗,孤独的行者。诗歌是她一生的宗教,其余生宿愿不过九字:写好诗、读好诗、评好诗。愿一生践行!

 

诗观:

诗歌——语言中最纯净的水源,照见万象,也是我内心生活不朽的影像,妖娆、丰富而宁静。




 

四川/徐甲子

 

受伤的桃(10首)


静地

置身于森林一般的楼群,我是一只小小的昆虫。
过多的声音从耳边刮过,先是尖历然后浑浊,
过多的嘴脸从眼前展开,先是认真而后麻木。

这森林一般的楼群,让我时时听到兽的嚎叫,

伴着饥饿的目光,蛇们隐藏于花丛
阴谋蓄意在心窝。

我已不堪重负,开始幻想某一天某一刻,
沉重的阳光下,我将舍弃什么?
我将携走什么?

一一这就是我所表述的静地
唯一的白铺满大地. 经过沉淀、漂洗,抵达至纯
就象乳汁暂时还未被世界玷污。


 药
       
我要说的解药,不是你想象的解药
你想象的解药,是武侠小说或影视剧中
将人置于死地, 而后的救急。
 
我要说的解药是渴了需要水,饿了需要面包
性急需要男女,孤独需要美好的爱情。

就像大地需要雨露,天空需要阳光
就像蝼蚁需要洞穴,百姓需要安居。
 
解药尽可消除你的病痛,但永远解除不了
你内心的武装。
 

哑笛

 

小屋,常见一位老人独进独出

老人陪伴一支斑驳的笛子

笛子陪伴一位斑驳的老人。

 

老人胡子未白的时候

用笛子吹来一个女人

后来女人没了

笛子哑了。

 

老人每天望着哑笛

默想一些心事

哑笛每天守着老人

沉思一些曲子。

 

而今,老人和哑笛

再也没有以往的默想

老人想再次吹吹笛子

笛子也想再次唱唱老人。

 

谁会知道,笛子一旦吹响

世界是否老泪橫流。

 

暗伤

隐入骨髓的痛,似瓷内的伤
似机器受损的零件
似建筑内部劣质的材料。

暗伤无处不在,小到一个人
大到一个国家,或整个人类。

人的暗伤在心里
国的暗伤在体内
而世间的暗伤,一直潜伏在人与人当中。

暗箭


隐藏在暗处,突施冷箭
随时可以致你于死地
既然不是对手,那就偷偷摸摸。

多少英雄暗箭下落马
多少豪杰被暗箭射杀
而今,和平的天空下
面对心藏暗箭的朋友(兄弟)
一切对手已不在话下!

暗箱


这本是耍魔术的一件道具
而今成为阴谋的代称。

无论你志在必得
无论你一呼百应
只需箱内轻轻一动,结果必是面目全非。

见不得人的勾当,必定见不得阳光
这手腕上的功夫,就是在暗箱里练成。

暗流

暗流潜行于江河,在波涛翻滚的水下
它不外露,也不张扬
甚至不动声色。

比如我身上的每根血脉
比如大地上的所有植物。

还有一种暗流潜于人们的思想
它可以巅覆一个时代,亦可摧毁一个王朝!

2017年7月9曰

受伤的桃

一只桃子,面孔红润
在夏夜的枝头,在乡下果园
像一个尚未成熟的少女
羞赧的脸上含有春情。

谁伤害了这只桃子
伤害了这不成熟的美
她的红润被谁抚摸
芬芳的面颊被谁亲吻?

受伤的桃
让我想起乡下的小妹。

2017.7.15

戏骨与诗骨
 
戏有戏骨,诗有诗骨
戏骨入戏而忘我

诗骨入诗而痴情。

入诗前,诗骨缺钙,常于人前屈身,马后追随
入诗后,其骨渐硬,横刀立马,目无一切。

一些戏骨退出戏台,做了观众
一些诗骨坐上诗坛,成为诗爷。
 


恍然想到南斯拉夫
想到这个国家的一部电影
里面的主角叫瓦尔特
他曾保卫过萨拉热窝。

电影里,他要炸掉一座桥
“一座多么美丽的桥'(瓦尔特语)
……

每当想起瓦尔特,想起那座美丽的桥
我就心痛不己,大呼可惜。

此时此刻,有人也要炸掉一座桥
(她)说:当年是为了阻止德寇
今天是为了防止小人

2017.7.10夜酒后


作者简介:

徐甲子(甲子), 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在《人民文学》《青年文学》《四川文学》《星星》《诗歌报》《诗神》《大河》等40余家报刊发表诗歌、小说、散文等900余篇(首),并多次获国内外诗歌、小说、散文奖。著有诗集《纸上的时光》,散文集《绝色湖蓝》等。八九十年代曾主编《新大陆》《裂谷流》等民间诗报, 后封笔十五年,2015复回。有作品收录国内外40余种文学选本。现任鼎文化传媒集团艺朮总监,[甲鼎文化]总编。

 



 

河北/海明

 

金木水火土(组诗)

 

 

 

该怎样拯救

身体里难以剔除的光泽

 

那么多的眼晴长满了贪婪

那么多的内心萌生着罪恶

贪官用碰响的酒杯开拓疆土

奸商用金黄的链子锁住交易

村霸用土地和美女稳坐钓鱼台

灯光下一些人影酿造阴谋

黑夜里一些冤魂在哭诉

谋财害命的    贩卖白粉的

小偷    妓女    尿毒症者

还有死于爱情谋杀的

无数迷离的灵魂    在呻吟

 

该怎样拯救

身体里闪烁着诱惑的美

面临深渊和陡峭的风铃

是谁在欲望的深坑掩埋罪恶

是谁在良心的天平失去重量

我忧伤:流着鲜血的心

早已装不下贪婪的肉身

我道歉:向苍天和大地

是为了那些不散的灵魂

是为了明天庄严的审判

 

还想让我说什么

蹬三轮的    扫大街的    

拾废品的    卖蔬菜的

后背滚落一粒粒阳光的农民工

这些被称之谓人民的人们

卑微的眼晴装满蓝天和白云

一群小小少年

从青草地上欢笑着跑过

 

                       2017、6、1

 

 

该放下了

那些枝头上长满的鸟鸣

生生不息的绿叶

那些激情叠荡的万顷波涛

如果是一滴血液

就注定要回到身体里

承诺一脉相传的回归

那些色彩和泪水

那些闪电和雷声

那些阳光和雨露

那些风霜染白的岁月

都将雕刻在律动的年轮里

 

该放下了

房梁    檩条和铧犁

从缓缓的河流中抵达沃土

一把刀雕刻的色彩

就是生命的一次次轮回

就养育眼睛闪现的天空

让我用什么去燃亮火焰

我坐进木佛柔软的内心

任由时光打磨一根禅音

敲亮焚香袅袅的一尾木鱼

度灵魂的一抹晨光    

万物生灵    聆听

那紫气东来的空灵气象

 

                     2017.6.9

 

 水

                     

琵琶声磨亮了一湾江水

被磨亮的

还有岸上的树和庄稼

一些不知名字的鲜花

 

春天越走越远

流水还在湿润光滑

生命的体温柔若无骨

孕育着坚挺的韧性

让削铁如泥的刀锋

已然锈迹斑斑

是谁空旷的目光

默读蓝天和太阳的音符

飞翔的鸟鸣已洇没了星星

乡村还在波光荡漾中茂盛

流水声愈发明亮

而母亲吟咏的佛家禅语

让鱼儿咬紧波纹跑上了岸

向人世间诉说千年的烟火

 

是什么时候    

送给远方的波浪

在民歌里痴情地舞蹈……

 

          2017、5、14母亲节

 

 

 

太阳把星星点亮

黑夜把白天点亮

母亲把苦难的岁月点亮

我把母亲的笑容点亮

 

奔跑在大地上的火种

用闪电点燃天空的雷声

在田野的逆光中

父亲和耕牛

成为乡村亮丽的风景

 

                    2017、5、7

 

 

把蜿蜒的小路领上山坡的

是蒲公英    节节草和车前子

这些供奉土地家谱的子民

和山坡上站立的墓碑一样

用写满了泪水的情节

喂养着炊烟

 

很多年了

把身体交给土地的乡亲

和缠绵的风儿一起

守护乡村波澜起伏的意境

让有根茎的土地

有了生命的颜色

让汗水和泥土

在身体里茂盛地生长

让灵魂点亮的磷火

唱响乡村如歌似梦的民谣

让那枚太阳的印章

还在拓印蓝天的名片

 

很多年了

土墙已经倒塌

疼痛还在继续

影子已脱离禁锢

被泪水洗涤的

不仅仅都是经年的漆锈

和鲜花一样幸福的笑容

而彼时    土地说:

种豆得豆    种瓜得瓜

 

                  2017、5、19

 

个人简介:

海明。男,原名:齐海明。中国诗歌网认证诗人,《燕京诗刊》签约诗人。自由撰稿人。诗作散见于《诗林》《北方文学》《中国诗人》《天津诗人》《北大荒文学》《新诗大观》《长江诗歌》等三十多家刊物及多家微信诗歌平台。有诗获《燕京中国精英诗人榜2016年选》优秀奖。入选《诗谱》《世纪诗典》《中国诗人年度诗歌选集2017》等多家选本。




 

江苏/阿土


成都:时光的回声(散文诗组章选6

 

浣花溪

 

清澈的溪水真的被浣花夫人洗过吧,不然,那浮起的莲花下,为何能映出蓝色的精魄!

诗人已经离去,“浣花笺”也已失传,在这个寂寞的年代,谁还会用精美的纸笺,书写奢侈的诗歌?

我无法想像,那些衣着鲜亮的人群,他们除了伸展四肢摆出做作的姿势之外,是否可以看见万树园里的百年古桂、香樟、银杏仍在做着忆旧的梦,保留着在梦中出现的兴奋与渴望?那些围在水边的孩童,尽情地盯着撒欢儿追逐的鱼群,他们是否会像爬满长廊的紫藤,拥有一双双绿色的眼睛?

锦鲤是游动的艺术,它们以让阳光驻留的鳞片点燃溪水,以让清风歌唱的背鳍激荡荷香,在一颗颗寂寞的心里,推开艳羡的涟漪。没有谁愿意被缚束,假如可以换个方式,且张开怀抱,尽量呼吸自由的空气!

白鹭洲上,鹭鸟划过的痕迹已经消失,空气中仍有翅膀飞过的声音,在我耳朵最生动的地方振响。有没有“一行白鹭上青天”的情景已经不重要了,记着一个诗人,远比背出他的几个句子更为艰难!

我应该是有缘人,能有机会认识这条年代久远的溪流,我应该知足了。这是一个说变就物是人非的时代,我还能在明丽的阳光下解缆,以一颗饱醮墨汁的心同时想起两位诗人,真应该是最美的讯息了……

草堂以南,浣花溪是一条平民的水。溪水北岸,我是一个乡野草民。但是,我有理想,我愿意在浣花溪畔抱紧自己平民的情怀,不怕暴露污泥一样卑贱的身份。

 

青羊宫

 

在悠悠的磬声里,香开了。

青色的琴音,像一只只鸟儿在烟缕里飞升。缭缭绕绕,在拥挤的人流里唤我。唤我的耳朵醒来,唤我的眼睛醒来,唤我的手脚和笨拙的心灵醒来。

我感觉到自己坚硬的皮肤开始散发热量,像十点钟的阳光,在柔韧而又嫋嫋的秋风里变得慈悲和温软。

神仙也许都是由梦想幻化,那些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仙家,从混元到三清一一排列。我不懂座次,也不知道油彩下的雕像会对我产生怎样的愠怒。过去了,就把他们放在身后,我不是虔诚的道教徒,没有下跪和叩拜的理由。我有自己的信仰,拒绝空洞的背景。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就这么想着,走着。潮涌的人群中,那些面含崇敬,热衷祈祷的人,又有几个可以明白其中的要义?在心与心之间,我知道本没有樊篱和限制的尺度,但人与人的思维,自古以来就有着天经地义的差别。

“道法自然”的金字横匾在上,我竟没能感到神明与造化的洪流自顶而来,也没能碰到点化世人的老君,只见到两只黄铜铸成的青羊,一左一右蹲坐殿旁。一只独角且短,长相奇特,似羊非羊;一只双角且长,温驯喜人,羊相十足。在自然流淌的气息里,我认真地看过它们,却无法从表情中发现交流的痕迹,惟系在角中、蹄间的红绸一模一样!

在步出青羊宫时,我曾看到两个小女孩,她们倚着山门,微笑地盯着每个进出的人,面庞干净地闪着水迹。那一刻,我的心像被洗过了似的为之一爽,连阳光的涟漪都清晰地收入眼底。

青羊宫,因为这小小的意外,我至今记忆犹新!

 

望江楼

 

很早很早之前,就说来成都看这座为纪念一个女诗人而建的楼。多年的念叨终结成茧,将我的心事一缠再缠,直到在锦江边上将望江的楼和楼上的我缠成一个长长的感叹。

我还记得你生于唐朝,既多才多艺,又婉约美丽,是乐籍中的花朵。我未曾听过你的歌,只在望江的楼上站过片刻,透过两扇洞开的窗户,我心灵的格子上竟落着从你指间滑下的水……

还记得那些唱和的声音吗?

薛涛,你恋着你的竹,但你不再孤单,你以一个纤纤女子的诗情,让许多大丈夫折腰。

琉璃瓦和吟诗楼应该是醒着的吧,睁着翠绿的眼睛,应该还记着那些遥望远方的表情吧,呆若木鸡地盯着无边的尽头,任楼下的花草疯长成满院的芬芳。

那片消逝了千余年之久的帆影,是否会再一次回首?

昨日的酒宴散了,乐器在各自的角落里重又归于古典的优雅,落下的灯花在窗棂下慢慢地掩入尘土,只有潺潺作响的唐诗在制作诗笺的井水里染成了桃色的红。

此刻,我的影子里也有一丛丛的竹,但我只看掠过的风,任由它消瘦成无声的背景!

各种肤色的脚步在来往中撞击着我的思绪,熟悉又陌生的嘤咛与苍凉又繁华的光影,在我的四肢上浮起又沉下。真实的幻觉像幸福与忧伤的灵感,让我为那个温暖的名字发出感激的呐喊。

诗是诗人的血,诗人是楼的精魂!

 

昭觉寺

 

渐渐冷清的下午,我踩着一路的夕阳来了,来嗅那满院的佛香,来听那禅意的鱼鼓,来品那茶水的般若。

红色的院墙,红色的照壁,在微微倾斜的夕光里散发着红色的气息。那是一种温暖的味道,点燃暮鼓下的梵唱,照亮蒲团上的海青。

寺院里的人声就那么淡了,淡得有如在水里洗了似的。一大早就起来的风这会儿也歇了下来,懒散地蹲在枝头上,偶尔打一个呵欠,扭一扭腰肢,再无追逐游人嬉戏的闲情。

历经百年的黄桷树,枝叶正茂,它怀抱碑石,静静地坐在经文深处,把风雨的摧残当成悟道的洗礼。那是修行必经的道路,只有认识了本心,见到了本性,才能穿越生死,达到菩提。

我本不为热闹而来,也没有无边渴求。径直迎着我的虔心亭,每一行引导的文字都是解惑的棒喝,让我本已疲惫的腿脚和饱尝痛苦的灵魂慢慢放松,直至发出光辉,照得内心一片澄澈,一步步踩出莲花的印!

我应该对你满怀感激,在天王殿前燃一炷香,在大雄宝殿上伏下身体,让四肢归于四肢,让烛火归于烛火,让宁静归于宁静,让浮华的生命在这川西的第一禅林里回到属于原初的质朴。

无数片叶子在头顶上集结,绿色的呼息环成温暖的庇护;无数盏油灯在殿堂前闪映,弱小的火焰簇成圆润的光环;无数条生命在放生池游曳,欢畅的涟漪漾成柔软的笑晕……

哦,昭觉寺,我原本只想来听听圆悟大师的一味禅茶,没想到竟被弄得浑身是水!

 

洛带古镇

 

一条飘逸的老街将小镇分开为对襟的马褂,零零落落的小巷就成了马褂上的一字盘扣,日子和风情就这样定格了,停留在明清的客家。

在成都以东,在南北走向的龙泉山中段,这个从三国蜀汉时期遗留下来的遥远村落,仿佛一张泛黄的照片,将亲切而又模糊的岁月录了下来。

作为一个旅行者,我不能从高处看洛带,这座沉寂了千余年的古镇,在川西的土地上就像一位饱经风雨侵袭,却依然不变本色,静默地端坐着的智慧长者。作为后来者,作为晚辈,居高临下的观望是对长者的大不敬。

虽不是朝圣,我仍要抱着那份敬畏和尊重,走进苍老的会馆和牌坊,穿过古朴厚重的大院、雕梁画栋的回廊和古香古色的屏风,体会它浑厚的温暖与幽幽的深情。在和它们面对面的打量中,找到继续行走的希望和梦想。

生活在古镇,就像生活在苍茫的时光里,青灰的老砖与粉白的高墙,朱红的大门与泥黄的土楼,简单的泥塑与朴素的竹编,吉祥的年画与圣洁的香包,那些摞满生活场景与气息的痕迹,太浓烈,太诱人了。在玉带湖的倒映下,它们生动的色彩绚烂得纯粹而极致,甚至让人为语言的贫乏而绝望。

我知道这世上没有仙境,如果可以,我愿意把自己塞在这个近乎偏僻的小镇,看醒着的人群做梦。

 

燃灯寺

 

岁月的拂尘,掸不尽记忆的灰烬,在时光的眼里,我们都是微尘。无论时聚时散的游客,还是四面八方的雀鸟,最后,都将消失在曾经踏过的来路。

我来,不为消灾祛病,只因你从不把斑剥的油漆和斑驳的台阶当作一种衰落,佛不语,但依旧是佛。

其实,不论是观光,还是祭拜,我们都只是一个过客,尽管希望可以留住些什么,却不知道种的是什么种,结出得必然是什么果。

我来,不为燃灯的古佛,只因你博大的智慧,撑着洛带古镇这条船,平安地渡过一千多年。

有那么一瞬,我竟希望自己的影子能和你的影子叠在一起,成为龙泉驿的一处遗迹。

但是,我只想用一盏清茶,泡尽所有沧桑,用一杯和风,吹去全部浮华,只留下最后一颗透明的心,在三峨山下,在八角井街上半盈半握……

我不再求最初的因,也不再问最后的岸,只等你伸展在佛号里的手掌,在我的头顶上轻轻一摸。

遥不可及的1400年,只不过一声温暖的佛号……

 

 

作者简介

阿土,本名庄汉东,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新沂市读书协会秘书长。作品见《散文/中华散文/散文选刊/人民文学/国学/延河/读者/青年文摘/文化博览/雨花/北方文学/草原/飞天/四川文学/天津文学/山东文学/黄河文学/西北军事文学/青海湖等刊。获过国家、省、市各种文学奖多次,入选《21世纪散文年选》《21世纪散文诗排行榜》《新课标·天天阅读》等百余选本。有散文集《有一种距离叫遗忘》、《绝句那么美》、《读木识草》(台湾版),诗集《诗意故里·绝色新沂》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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