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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 舅

 连山老叟 2018-07-15
   大舅是骆家兄妹中最大的一个当之无愧的长子。小时候,我就最爱跟着妈妈到外婆家去,因为在那里我不仅可以闹着跟大舅玩骑大马,还喜欢趴在院子里的缸沿上,看大舅从河滩上的水洼里捕回来的各种各样的鱼。有时趁着没人,我还偷偷的搬来小板凳站上去光着胳膊去缸水里摸鱼,那出出溜溜的鱼经常在逃跑中没忘记甩起尾巴打我一身水,为此,我的屁股也没少挨母亲的打,大舅也多次恐吓我,“掉到缸里就见不到你妈了”!可不知害怕的我,依然乐此不疲!大舅没办法,只好做了一个大的缸盖把水缸盖了起来,没戏唱的我,就坐在水缸旁,耳朵贴在凉凉的水缸上,静静地在水里的鱼游来游去的声音中渐渐进入梦乡。
    夏天,在一片蝉鸣声中,外婆家院子里的几树杏成熟了,满院飘香,金黄的、粉红的,一嘟噜一嘟噜压得树枝弯弯的,发出一阵阵沁人肺腑的馨香。尤其是外公干活的地窝子旁边那棵杏树,长得有碗口般粗细,如伞一样的树冠郁郁葱葱,把外公的地窝子遮盖的严严实实,使得本来就不很热的地窝子更加凉爽宜人,所以每到夏天我一到外婆家,就喜欢跑到外公的地窝子里,坐在一个小马扎上,一双小手撑着脑袋乖巧而聚精会神的盯着外公两手飞舞,前后忙碌着锥砌草盖(过去蒸馍用,现在人不用了,都用鋁制的又轻又结实),听着外公给我讲古经。有时,大舅在院子里打树上的杏子,总有几个调皮的杏子,蹦蹦跳跳的逃到地窝子里,这时我会一跃而起,在地窝子里一边捡拾杏子,一边不忘记朝嘴里塞上一只杏子。杏子有点不熟,虽然黄的馋人,真正吃到嘴里,还是酸溜溜的直倒牙!,我迈着吃力的步子爬出地窝子,一边把杏子扔给大舅,一边趴在大舅支起的一张大泊子上看大舅掰开杏子晒杏干。
     每次到外婆家来去都是母亲牵着姐姐的手,抱着我去回的。这次不同了,大舅买了一辆行自行车,而且凭着他高大健壮的身材,很快学会了骑自行车。所以,在外婆家回家时,大舅说啥也不要我们走,坚持用自行车送!娘们三人咋送呀?外公外婆流露出担心的样子。大舅说了声没问题,就找了一个包袱皮,连包带捆的把我栓到他背上,姐姐坐在车梁上,妈妈坐在后衣架上。大舅左脚点地,右脚踩住脚蹬,浑身一使劲说了一声,走了!直行车便带着我们风驰电掣般的向朝邑县城飞去。那时我记得非常清楚,外婆家村西南新修了一条又宽又大的主干渠,原来的路和干渠沿并为一体。回家那天,干渠刚行水不久,有大约2-3十米干渠被水冲垮了,只好从人们踩出来的小路下到渠旁边的一座临时搭建的小桥上走过去。我在大舅的脊背上,看着两旁茫茫无际的大水,吓得哇哇直哭。大舅一边安慰我安心别动,一边推着自行车和车大架上的姐姐,让妈妈扶着车子衣架,小心翼翼的慢慢走过小桥。走在小桥上,我看见从南向北潺潺流水里不时有一砟多长的鱼儿顺流而过。等走上西边干渠的路上,我又催着让大舅给我去捞鱼。大舅说,算了吧,我把你们送回去以后,到家里取来䉕,一定能捞好多鱼,有你吃的。果然不久,外公赶会路过我家,带来了几条大舅打的鱼。
   后来,大舅和我们一样都从库区迁移到黄土高原上,虽然和我们家相距不远,但是我上学了,已过而立之年的大舅也入赘到新城村。虽然互有走动,但我却很少见到过大舅。就连有次过年母亲带着我去给大舅拜年,因大舅忙着去煤矿拉煤而失之交臂。迁移后的再次见到大舅已经是7年以后,我已经进入寺前中学上学的两周以后吧,那天中午,下了课,突然听到门房通知有人找我,我大吃一惊:会是谁呢,家里有了啥事?我带着满脑子的疑问,匆匆赶到校门口,大舅正带着慈祥的微笑站在门口的柳荫下,见到我走出校门,迎了上来。一边问我几周来在学校习惯吗,有啥困难。一边告诉我,妈妈不知我在学校的情况,担心我带的干粮不够,刚好大舅到韦庄顺路走了趟我家。得知母亲的担心,会骑自行车的大舅主动请缨,到30里外的学校看我,顺便给我送点馍。说着,大舅递过馍口袋,然后摸索着在口袋里掏出了几张钱递到我手里:在学校好好上学,多听老师的话,别让家里人操心。我接过大舅的钱心里热乎乎的,一边点头答应,一边不住口的谢谢大舅。回到教室,我摸出来大舅给的钱一数;三毛!现在的人别说三毛就是三元掉到地上都懒得拾!可是50多年前,三毛钱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何况我这个连吃饭都有困难的穷孩子,见到这么多钱,真是欣喜若狂!
    再后来见到大舅,大舅已经患了糖尿病,严重的并发症,折磨的大舅痛不欲生。而此时那个梅开二度的贼婆娘,全然不顾大舅的养家之恩和夫妻之情,带着被大舅用血汗喂养大的虎狼狗崽将大舅一床铺盖一只碗的轰了出来。在大舅赖以栖身的碾房里,我见到了骨瘦如柴的老人(要说老,其实大舅那是连五十都不到)。母亲那时和父亲带着我们姐弟兄妹6个,衣食不保,自己都顾不了,面对此情此景,唯有叹息流泪,无能为力。给大舅做了一顿饭,说了几普罗安慰话就回家了。
    一个多月以后,我回家取馍才知道,大舅已经过世了,死的可怜,埋得凄惨。由于那家人分文不管,生产队就用大舅的床把大舅的尸体放在墓穴里,盖上哪床又旧又破的棉絮下葬了!
    几十年过去了,大舅早已化为一抔黄土,但时时在夜深人静,大舅还会常常进入我的梦乡,和我促膝而谈,音容笑貌宛如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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