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阴。事多，心不宁，如万蕾随风沉浮不定。我园子不大，只不到六十平方米，但说一春十万朵花，是写实不是夸张。我才懒得夸张。 索性扔了茶盏烟卷来看花。花开几乎是炫耀性的，荷尔蒙的，雄性勃发的（或雌性），与我初衷无关。我更爱“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那样自发自灭的美，如拙诗《无人得见之美》所述。 但这一园花，多半是我一人独赏。是悦己。或晨或夜，或黄昏月出，或雨中飘零。我随时可端坐于花蕊之中——其实也不能够随时。总在忙碌。却也总有时刻心一动站起身来。那些都是命定的时刻，来自花的召唤，她们命令我望向她们，眼睛映现她们的美，出笔记下她们的美。所谓妙手偶得。美自现，我只是幸运者遇见罢了。 还有一个幸运者，是与我体重相同、一百五十斤的大狗老虎。他比我更知花性。若明日晴暖，黄昏时分风一吹，有某一刻，趴着懒洋洋的老虎会忽然站起。他听到什么动静，炸雷般吼叫一声，植株的叶片簌簌抖动。是老虎听到了花开的声音——十万朵花唰的开了！花的微光闪动，黄昏亮了一点，而气流掺了花香，稍稍沉重，但又不均匀，有点像夏夜池塘，浸入水中的身体，觉出水流一阵阵忽暖忽凉。 就目前所知，狗对自然的感知能力，人望尘莫及。它懂主人的程度远胜主人懂它。它还是一种有赤心、不改初衷的兽。人类中大多，不能够与它相比。 我可以。所以老虎是我的兄弟，成了我的家人。有时臭蛋又认为是他弟弟，虽然臭蛋也觉得老虎个头大，应该做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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