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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尿素裤”，名字很怪，人见人爱。 顺口溜曰：“社干部，队干部，一人一条尿素裤。有黑的，有蓝的，就是没有社员的。” 这尿素裤，是四十年前的爆款“时装”，布料是日本化肥“尿素”的外包装。穿身上，屁股部位印着净重40公斤，裤裆里显示含氮量46%，自带幽默。但是，即便如此，当年也只是乡村（社队）干部能穿，还轮不到一般社员的份儿。 当年，上级拨给我们公社供销社一批进口“尿素”。按要求，先免费分配到先进生产队试用。 我们邻村是先进，分了六袋尿素。齐队长找到供销社主任拍桌子大吼：“就我们生产队好欺负，为啥把这‘尿醋’分给俺队，还不如狗屎长庄稼哩。” 齐队长没认识几个字，把“尿素”当“尿醋”，自然不相信尿出的“醋”能当肥料。 供销社主任也发愁，这“尿素”究竟长不长庄稼，他心里也没谱。他用手摸着一垛分不出去的“尿素”，摇头感叹。但摸着摸着，就摸出了感觉：这尿素包装是上好的布料呀！他恍惚听县城里人说可以做裤子。县供销社副主任就有一条，特像绸子，被称为“一级风，轻飘飘”，穿着特别拽。 当时，全国棉纱、棉布统购统销，供求关系紧张，凭“布票”限量供应棉布。所以，衣服来之不易，要“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实在不能穿了，也要拆洗干净，大一点、结实一点的旧布块，留下做补丁，最差的也要糊了纳鞋底，一点都不会糟蹋。 供销社主任发现了新大陆，自然舍不得放弃。 第二天，供销社主任给齐队长说，你把尿素拉回去，包装给我留下，我送你一条绸子裤子。 齐队长和供销社主任是老朋友，虽然不情愿，也为此发了火，但有“绸子裤子”的许诺，就拆掉尿素外包装，把尿素拉回了生产队。 这种日本尿素有两层包装，里面是贴着塑料薄膜防潮的牛皮纸，外面包一层质地柔软、非常结实的“布”，上面除了黑色的“尿素”两字外，还印着“日本产”“某某化学工业株式会社”“含氮量保证46%以上”和“净重40公斤”等字样。 后来才知道，这布叫尼龙。 不久，供销社主任兑现承诺，用尿素包装缝制了两条裤子，一条自己穿，一条给了齐队长。 那一年，齐队长胡乱把尿素撒到地里，结果产量翻番，又被评上了先进；他身上的尿素裤子，材质结实而轻柔，悬垂感好，和支支棱棱的土布裤子比时髦多了，也增加了不少回头率，赢得很多羡慕的眼光。 齐队长感到这尿素要得太值了，找供销社主任“走后门”，想再弄点。但过了这个村儿，就没有这个店儿了。 供销社主任同齐队长一样尝到了甜头，就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先给供销社职工整“福利”，每个职工都穿上了“尿素裤”，整个供销社像“时尚一条街”，但也整出不少笑话。尿素包装上印刷的是黑色的字，做裤子必须染成黑色或者黑蓝色，但无论怎样处理，总能隐隐约约看出字迹。会裁剪、包装足的，把“日本”逢到裤裆里，不容易被人看到；手笨、料紧的，也就不管哪里是“日本”了，有的干脆把“日本”逢到屁股蛋子上，有的一个腚是“尿素”一个腚是“日本”。最叫绝的是，那印有“含氮量46%”的部分使到了裤裆里，裤裆里夹着个百分数，非常搞笑。 还有尴尬，这尿素包装是尼龙布，属于薄透漏型，阳光一照就“走光”，裤子里面的“内容”清清楚楚，连内裤的花纹、颜色都能看到。即便如此，这在当时也算是物美价廉的上乘衣料，相当时髦，能够穿上“尿素裤”的人，都有一种特殊的幸福感。 于是，“尿素裤”便在全国流行开来。 后来，进口的日本“尿素”多了，大队干部托熟人也就能搞到肥料袋子，让社员很是羡慕嫉妒恨。 乡村是荤呱的世界，“尿素裤”很快就从“黑灰”染成“荤黄”了。 说一个大龄青年，家里比较穷，打小就没穿过内裤。快娶媳妇了，说什么也得把这个穿上，免得吓了新娘。于是，母亲从当队长的亲戚家淘了一个“尿素”包，也没顾上染色，连夜给儿子缝了一个内裤。 洞房花烛夜，新郎刚刚脱去长裤，新娘就被吓昏了过去。原来，她看见新郎裤衩上印着一行大字：净重40公斤！这个故事肯定是瞎编的，但也说出了“尿素裤”的尴尬。 最懂幽默的人是拿自己调侃的人，公社包队干部蒋专干就是这样的人。 有一天晚上，蒋专干穿着“尿素裤”到我们村知青点上来，有个女知青就问：“蒋专干，你那裤子屁股上写的啥？” 蒋专干就自我解嘲地说：“是‘尿素’哩。上次开三级会，一人分两个尿素包装，说是够做一条裤子的料，一个要两角钱。” 接着，蒋专干就用南阳方言唱起一段顺口溜：“干部不干部，先看料子裤，裆前有个小日本，后边还会出尿素，左腿含氮量，右腿百分数。” 的确，即便是尿素包装，当年也只是乡村里的干部先穿，最后才论到有头有脸的社员。 群众对此也有意见，就编顺口溜发泄不满：“干部见干部，先比粪包裤，裤裆里是小日本，屁股蛋子是尿素，裤裆里净重二十五。” 大约是1979年前后，商店的柜台上有了的确良、的确卡，人们也知道了这些布料都是现代科技的产物，即化纤品。尽管比棉布贵许多，但做出的衣裤结实耐穿，一件能抵几件，而且不会缩水，既合算又时尚，有工资收入者勒紧裤带也要制一件。此后，“尿素裤”慢慢退出“时尚界”。 如今，中国制造成了世界上认知度最高的标签之一，这个标签可以在广泛的商品上找到，从服装到电子产品，中国制造是全方位的，它不仅包括物质成分，也包括科技和人文内涵。中国制造在进行物质产品出口的同时，也将人文文化和国内的商业文明连带出口到世界各地。 中国制造，已经遍布全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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