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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廊】經歷病痛

 wenghuaxian 2018-07-17

若 荷

春去白了華髮,落寞了思量,這也許是人到中年的寫照。幾年前,有朋友來我處小坐,剛坐下不久,發現我的空調開着,遂趕緊讓我關了,說她受不了空調的冷氣。其實那天,我開的溫度並不太低,也就一絲涼意而已,她回去後就敏感地覺到身體的不適,鬧到不得不艾灸、拔罐、汗蒸的地步,嚇得我此後再也不敢當她的面開空調吹冷氣了。

俗話說「冷暖自知」。原本以為,她的不適緣於個人嬌氣。當五、六年後的今天,特別是近半年來我開始逐漸不喜歡冷氣,偶爾還伴有腰疼腿酸的症狀時,這才知道,讓我們的身體突然「嬌貴」起來的不是空調,也不是敏感的神經,而是人到中年這個躲不過去的年齡,這個從年輕到年老,任何人都無法繞開的生命過程。人生溜走了歲月,卻在我們身上留下了種種痕跡。它無法自己控制,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你只有隨着愈來愈多的人加入到這個中老年隊伍,慢慢去體會、排遣那時常會讓你煩惱與疼痛種種不適。

記得許多年前,母親曾說過,這疼那疼,不請自來,都是與年齡有關。大凡沒有進行科學保養的中年人,都逃脫不了這種疼痛的挑戰,它如同魔咒緊緊纏繞在中老年人身上,你愈不想和它靠近,它愈找個理由乘虛而入,侵入你的肌膚和骨骼,摧毀你脆弱的神經。那時的母親,大概正與更年期作着頑強的鬥爭,每日的拉鋸戰讓她精疲力竭。與母親同時經受考驗的還有一位退休不久的教師,即便已經退休,卻也仍然遭受着漫長的更年期的困擾。

先是按摩,再是針灸,好歹挨過了幾月,我的腰疼不但沒有減輕,反而感到愈加深重,不光做重活累活疼痛,走路、起居都感到受限,無奈之下聽醫生建議去做一次磁共振,看是否腰椎的毛病。第一次做磁共振,對其要求一無所知,所以不能預先準備。當我乘坐電梯進入負一層辦公區內,一股嗆人的味道直衝鼻端,讓人呼吸起來很不舒暢。我把它歸於那一道道虛掩的門中神秘機器所散發出的特殊氣味。冷冷的,還伴有地下室的陰涼之氣。

儘管每兩年進行一次體檢,但是多年來對於這種動用大型醫療器械的檢查還是比較恐懼,能不做的不做,所以很少接觸。諮詢醫生,被告知磁共振是一種磁場,每年做一兩次是不會給身體造成危害的。在這方面我隨我的母親,她老人家從上世紀六十年代就抱病在身,整年尋偏方吃中藥多方求治,卻對後來的這些醫療設備很有排斥。她樂衷於中醫的「把脈」,寧願去中藥店裡伸開手臂讓醫生把一把脈搏,也不願去CT或磁共振室等候檢查,怕電磁波傷害身體。隨着她老人家年齡的增加,這種牴觸情緒也愈來愈烈,大凡頭疼腦熱都是去普通醫院看病取藥,抽血化驗都不予考慮,吃藥過後身體也好了起來,這或許就是俗話說的「久病成醫」的緣故。

工作室的門口,一張桌上擺了一摞表格,按照順序進行排號之後,醫生示意我去填表。我拿起表格,看那上面有十幾個選項,選或不選,都在括號之中,用「剔」號、「×」號表示。我看到「是否有金屬植入」一行,心中立刻緊張起來。這幾個字在我眼前一下放大了幾倍。我告訴醫生我有義齒,不等醫生答覆,一旁的病友很有經驗地說必須填上,做磁共振時身上不能帶任何金屬物。我忙在後面打一個小剔,這個剔也讓我更加陷入疑惑之中:我能做還是不能做?走廊牆上的警示板上也如此提示,金屬攜有者不能進入磁共振區域,否則會對身體造成某種危害。

除了義齒,幸好沒有其他附屬品在我體內,若在三年前,應該還有一樣金屬物質,牢牢嵌在我的身體,儘管我很少注意到它的存在,但是每當勞累過度,它都用隱隱的不適提醒,直到前年我才把它取了出來。心想這隱隱的疼痛大概可以好了,誰知這隱痛仍然與我如影相隨,直到再也沒有耐性和它作「智鬥」的遊戲,我選擇了治療看醫,第一次就是體檢做磁共振。

醫生說義齒沒有問題,可我還是非常擔心,不知戴了義齒的頭顱會產生什麼樣的威脅。在門外等待的時候,我聽到裡面傳來陣陣「卡卡」聲,每一個病號進入,這聲音都會響起很久。這聲音也不僅限於「卡卡」,它還有「嘟嘟」的尾音,很響很乾脆,像是鐵杵在一片針氈上打擊。我被帶到一間屋內排號等候,按照醫生的提示戴上耳塞。它有些軟,塞在耳中不一會兒就膨脹出來,我就繼續塞,反覆幾次才把耳塞塞好。我輕輕拍了下手心,很輕,但卻聽到了拍手的聲音,一顆心便又提起來--這小小的耳塞,能隔斷外界的嘈雜,阻斷那個龐大機器產生的聲音嗎?

我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想起R先生在我耳邊說的,有一次也是做磁共振,他剛進入機器,耳塞就掉了一個,噪音聒得他在裡面直搖手晃腿。旁邊還有一位老人在前方座椅上等候,大概是看我緊張,他給我講了幾個注意事項。難道他老人家一眼就能看出我是一個「新手」? 他那麼大的年紀,耳朵又被耳塞塞住,卻仍在和我小聲交談,我愈加不信耳塞能隔絕一切的聲音了,索性橫下心來數數,一二三四五......

大概二十分鐘左右,室內走出一位白衣天使,招手叫老人家進去,然後門裡抬出一位羸弱婦人,她仰面朝上,輕輕呻吟着,被人抬離磁共振區域。坐在那裡等候的我,目送婦人如釋重負般離開,耳內有種嗡嗡的聲音,是血液循環泵送的聲響。

又是十幾分鐘的等待,等到工作室內再度安靜下來,醫生招呼我說可以進了。打開門,裡面是一個靜止的多邊形球體,它讓我想起發光的鑽石和動畫片裡的飛船。三蹬台階,一條細長的輸送架,我需要跨上台階,躺在輸送架上,被輸送到那個深入「宇宙」的球體。而踏上台階,我突然變得無所畏懼起來,似乎已有十分準備。聽那「卡卡」之聲 響徹於耳,我裝作入睡一般,安靜閉上眼睛,腦海卻像電影膠片般播放--我的義齒的形成,曾經的往事。

想起可能有着母親的遺傳基因,我逐漸放鬆下來。母親,在這一刻又給了我勇氣!聽母親說,我初生時她沒有母乳,是她將鍋餅嚼細了餵我,才熬過了嗷嗷待哺的歲月。生長在物質匱乏時期的童年,八歲開始生長智齒,疼痛時難以忍受,母親仍是撕碎鍋餅泡軟了餵我,不僅是牙齒,還有各種疾病帶給身體的疼痛,每一次都是在母親的呵護下痊癒,這也是導致母親皺紋早生、牙齒早落的最大因素。「卡卡」的聲音,讓我遙想了許多,每一個回憶都有愛的溫暖和支撐。

多麼希望身體無恙,用健康的身體,給母親更好的照顧。經過磁共振成像技術,醫生告訴我排除疾病,可能是輕微的腰肌勞損。一顆心終於放下,接下來的日子,我應該給自己放飛。身體、精神、社會、情感,人生就是這幾個方面的修行,無論怎樣奔波忙碌,都是為了生命,為了某種願望的抵達。我相信,有人生的沉沉浮浮,也就會有生命理想的海闊天空,只是需要改變一些方式。人到中年,將生命健康放在首位,更有利於完成你的鬥志和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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