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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那一年,她从新娘子船上被媒婆搀出来后，头被一块大红布蒙着,看热闹的人眼光只好自然地向下移了，殊不料是谁惊奇地嚷了一声:“大脚！”于是，“庄大脚”的诨名便在五里桥一带叫开了。庄大脚和她的男人是“自由恋爱”上的。当时,她的瞎婆婆并不赞成这门亲事,意见便是这“大脚”。瞎婆婆、瞎婆婆的婆婆、瞎婆婆的婆婆的婆婆……以此向上类推若干代的婆婆皆是小脚,惟独这一代娶了“大脚”媳妇,瞎婆婆认为是破了门风。但后来儿子套着瞎婆婆的耳朵说她和他已“有了”时,瞎婆婆才叹叹气松了口。好在瞎婆婆的眼睛不像人家对看不惯的事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干脆是看不见。再后来,庄大脚过门没半年，隆起的肚皮便痛快地给男人家生了个宝贝儿子,婆媳俩才算是真正地“和平共处”了。可惜好景不长。没多久,庄大脚的男人得了一场急病直挺挺地走了。庄大脚披麻戴孝,哭得昏天黑地。那瞎婆婆哭得更是差一点断了气。丧事极隆重地办了之后,婆媳俩的关系便迅速地恶化了。瞎婆婆总低声叨咕媳妇的大脚不吉利,是克夫的“灾星”。庄大脚每日间给瞎婆婆端饭端菜到床头时,瞎婆婆不是嫌太烫就是嫌太凉，不是嫌太咸就是嫌太淡,好几回还莫名其妙地摔了碗。庄大脚心里怄闷得很，感到实在活得没意思,要不是看在那蛮可爱的宝贝儿子的身上，她早系上一根麻绳去追死鬼男人的亡魂了。 磕磕碰碰过了好些年,瞎婆婆终于骑鹤西去了。庄大脚稍稍地松了一口气后,不觉在当年结婚用的大红梳妆盒的镜子里，发现自己的头发也花白了。 是的,那在乡办厂当厂长的宝贝儿子都开始瞒着她谈恋爱了，自己还能不老么?这一日，宝贝儿子突然把未过门的媳妇带回家玩。那姑娘长得挺标致,浑身打扮更是美气。庄大脚正欢喜得合不拢嘴时，眼光骤然在一个点上定住了:那姑娘的一双脚好大，比自己的脚最起码还要大三个码子。 庄大脚浑身一阵哆嗦,忙借故避开了。待那姑娘走后，她忙唤来一米八的宝贝儿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这门亲事万万不能谈，如若不听娘的话,那娘就不想活了。宝贝儿子自然要问缘由。庄大脚的眼珠却直直地盯着亡夫的相片,好半晌未说一句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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