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良坪说水

文野 2018-0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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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坪说水

水，之于良坪村，永远是一份沉重的记忆，一份热切的期盼。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良坪村从来就是一个依山傍水，山环水绕的好地方。可以说，良坪的每一座大山，都孕育着一条大沟，每一条沟都有泉水涌出。涌泉成溪，汇溪成河。山因沟而愈显峥嵘，沟因水而愈加妩媚。这河就是大地的乳汁，这水就是生命的琼浆。大山一旦有了水，山中就有了灵气，村上就有了命脉。于是，在良坪的山沟里，就有了一串与沟同名的山庄：赵家沟、申家沟、乔沟。三条大沟，三个小庄，一线排列于发鸠山下。同时，有溪水叮叮咚咚从这三条沟底流出，在村西一个叫“小西河”的地方，联手结队，缓缓向前。之后，一个深情的拐弯，蹿到南山脚下，从山根儿奔涌而过，这便是良坪的“南河”了。良坪的村北是一道高高的土岭，人称“北岭”，岭东有一条大沟，由西向东延伸，春风染得深沟绿，杨柳依依舞春风，故名“柳沟”。沟底多有泉水涌出，潺潺涓涓，一路东行，在沟口汇入浊漳水系，谓之“前河”。当然，这只是山中小景而已。在村东南的大山里，山上树木葱茏，花园锦簇，山下泉水叮咚，溪水潺潺，是一块难得的草肥水美，风光旖旎之地。到了大跃进的年月，良坪人大兴水利，在沟口垒土筑坝，建起一座小型水库。青山绿水，飞鸟戏嬉，荡起层层涟漪，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于良坪的大山之中。试想，一个西部山村，泉水成溪，溪水盈河，河水入库，这该是怎样的一种美丽，又该是怎样的一种风光！

然而，又有谁会想到，在这样一块美丽的地方，村为水而困，人为水而愁，竟然是长子县西部一处有名的缺水之地呢？

“有女不嫁良坪村，担水压断脊梁根。”由于良坪地处一道黄土梁上，梁有多高，土有多厚，水就有多深，自然这靠吃井水就成了民生大事。早先，良坪村东有一眼水井，不知何人何时所打，但井深高达二十多丈，却是路人皆知的事。非但如此，井深水浅，往往不能满足村民吃水需要，特别到了夏季，天干地旱，井水就更少，常常一轱辘放下去，绞上来也只有半桶水。这时，良坪人不得不每天为水犯愁，不得不早早起床去井上排队担水。还有更为严重的时候，井里没水了，只好到村外的南河担水吃，不仅路途远，而且道难行，弯弯曲曲，蜒蚰小径，来回至少要一个时辰。而这条河又恰恰是条季节性河流，大雨过后，河水奔涌；雨季一过，水小河干，便成了一条时断时续的“干河”。

说到“干河”，在良坪村，既是一个村庄的名字，也是一条河流的名字。河水何以会变干，村名何以叫“干河”？为解答这一疑问，我们不得不把历史再追溯到唐代，故事也不得不从黑虎岭说起。传说，当年县令崔珏接到王小二母亲的诉状后，便遣高人李能到良坪西山去擒虎。一阵呼风唤雨，施法擒虎成功，当晚将其拴在路边的一块大石旁。月黑星稀，气燥风干，老虎在山上苦苦熬了一夜，可谓饥渴难耐。第二天，当李能手牵黑虎走下山岗，穿过良坪村中大街，来到村东坡下的河边时，见有两个妇人正在河边洗衣服。虎见河水汤汤，闻名狂跑而至，低头便狂饮起来。河边妇人惊骇不已，惊恐万分，起身疾呼：“可不敢让虎把河水渴干了！”哪知，女人口无遮拦，引得恶虎发怒，只听几声长啸，地动山摇，老虎张口 “吱吱”几下，便吸得河水倒流，把河水全部喝干了。天长日久，这河真的成了一条干河，良坪村山下便有了这个“干河村”。

民间故事给了一个似是而非的解读，神话传说给了一个似信非信的理由。但这条河一年四季多半干涸，却是不争的事实。特别是随着生态的逐步恶化，地表水逐年下降，库水无存，井水趋少，河水变干，成了良坪人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至今依然记得，在柳沟底有一眼小井，水清见底，甘甜可口，这里是良坪人心中的神泉。小井旁有用石头垒起的小庙，说是“龙王庙”。庙不是很大，只有一米见方，庙内有香炉，因为供奉着东海龙王，便成了村中的神圣之地。每到大旱之年，麦收一过，村上人便集伙到龙王庙烧香祈雨，希求老天能开恩降甘霖于大地。“祈雨”是件十分隆重的事，小孩儿们被家人窝在家里，不得跑出去观看。这时，村中有威望的老人，带领一帮年轻后生，头戴柳条编织的圈帽，赤胸裸背地跪拜在龙王庙前，一阵烧香祷告之后，心怀虔诚小心翼翼地把龙王爷从庙里请出，放在毒辣辣的太阳底下静晒，让龙王爷亲身体验天下大旱的滋味，感受山村久旱无雨的疾苦，赶快邀东海之水，以解民间之苦。之后，众人又抬着龙王爷，头人筛着大锣，众人手把艾条，从良坪村中穿过，以告示村民祈雨成功。说来还真有些灵验，上场祈雨过后不久，不几天便会下起雨来……

后来知道，类似柳沟这样规模的小井，在村上还有几处。如，东南沟的山泉井，小西河的水洼井，南山下的石头井。无疑，这都是大旱之年，为了应急，为了生计，村民依山寻泉，按泉找水，就地挖掘而成的。小井既不深也不大，方便实用，水质甘甜。现在看来，这样的分布也是极为得体而合理的，叫做“分片用水，各取所需”。良坪村分东头儿、西头儿，上街、崖底四大片。老井水不够吃或没水时，西头儿的人就到小西河挑水吃，东头儿的人就去东南沟小井担水，崖底的几户人家就近到南山下，而上街人自然要在柳沟吃水了。当然，天旱严重时，也并不怎么计较，无论何人何地，全村一家人，有水吃就行了。所以，小井不小，在良坪村的吃水史上，发挥过无可替代的大作用，是值得纪念的。

然而，所有这些努力都无法改变良坪村日益严重的缺水状况。为尽快解决村民的吃水问题，上世纪七十年代，政府拨款，村民自建，在东岭上搞起了大型水利工程。先是在柳沟前河的空地上选址打井，而后在东岭上建大型蓄水池，再用高压水泵将柳沟的井水，抽进东岭建好的蓄水池内。经过沉淀净化后，利用地势落差，在从岭上铺设管道，将水引入村民家中。当年，我正探亲在家，出于对家乡水事的关注，在老支书的陪同下，我曾兴致勃勃地登上东岭工地，进行现场观摩。工程之浩大，投资之巨大，让人看了有些劳民伤财的感觉。可领导决心大，群众干劲大，急事争办，特事特办，工程便匆匆忙忙上马了。可谁也没有也不会想到，打一眼极为普通的水井，竟然要以付出生命为代价，因前河是水地、土性不好，立不住，井打到一定深度后出现塌方，不幸把一位村民砸死在井里。东岭上的蓄水池，粗看也有好几米深、几十米大，周围全部用红石条砌成，仅土石方就有上千之巨。由于摊大求快，一时难以收工。来年春上，大旱在急，春播急需用水，在工程尚未峻工的情况下，当官的一句话，提前发电送水，以解春播急需。结果，东岭上的蓄水池远未抽满，柳沟底井的水却干了。无奈，只好作罢。可就这半池子水，却给全村的春种带来了希望，也成了良坪人争抢的对象。你来我往，你上我下，一个偌大的蓄水池里挤满了前来担水的人，把半池子水搅了个浑天黑地。很快，水便不多了，大伙也担不动了，可各家的自留地还没种上，怎么办？个别村官，大权私用，开始用马勺往引水管里舀水，浑道道的泥水汤，灌进了细细的水管里，流不下灌不进，刚铺好的供水管道也因此而费，变成埋在地下的一堆烂铁。就这样，全村人的希望在一场激烈的争水战中化为乌有，一项浩大的引水工程由此告终，成为良坪村饮水解困史上一段苦涩的记忆。

山里人有山里人的活法。他们笃信“车到山前必有路”的说法，就这么一天天熬着。改革开放，沉寂的山村开始活跃起来，不甘寂寞的良坪人又在为水而战了。他们在政府的扶持下，请人搞设计，筹资买管子，利用赵家沟地势高的自然优势，在沟口建坝拦水，把清凌凌的山泉水蓄起来，而后再通过管道把水引出大沟，输入良坪的各家各户。那些日子，村民们甭说有多高兴了，积极踊跃出资出力，争先恐后参工参战，经过几个月的努力，便大功告成，引水进村了。村民奔走相告，百姓皆大欢喜。良坪人终于告别了井台打水吃、山里找水吃、干旱无水吃的苦日子，喝上了天然的自来水，一举改写了良坪村吃水困难的历史。

但是，好景不长。村里的纷斗时起，你今天出点“情况”，我明天编点“故事”；你这回弄点流言，我下次搞些蜚语。两厢明争暗斗，你我互不相让，结果事端时有发生。更有甚者，光想着与干部斗气，竟然在吃水上搞起恶作剧，趁着天黑人稀把塑料布塞进输水管里。斗来争去，最终苦了的还是百姓。民以食为天。没有了水，做不成饭，人心难稳。这事反反复复折腾了好些日子，村民怨声载道，村干苦不堪言，一时成了村中的“大老难”。

治水先治村，治村先治本。好在此时王作平回村当了支部书记。他是从良坪村走出去的一方巨富，公司资产在八九个亿以上。更可贵的是，这位河南人的后裔有着河南人的诚实，这位山里走出的汉子有着山里人的忠厚，致富不忘乡亲，倾心回报故土。投巨资，谋发展；抓班子，带队伍；办实事，促稳定。修好了村街，新建了学校，翻建了舞台，搞起了文化广场，一件件地办实事，一步步地搞建设，稳定了人心，赢得了信任，村上工作也有了转机，干群关系和谐，村民安居乐业，事业顺利发展。特别是他上任后，把解决良坪的吃水问题作为民生大事来抓，重新维护了水源，疏通了管道，让清凌纯净的山泉水，顺顺当当地流进了百姓之家，让良坪人吃上了真正的长流水、自来水、安全水。

水是生活的命脉，水是山里的灵气。王作平知道，建设新农村，解了村民吃水之困，这仅是第一步，而更多更大的努力就是要聚住良坪的水，凝聚村民的心，把良坪村这个神话的故乡，建设成为山青水秀、风光优美的发鸠山下第一村。恰值此时，一条铁路大动脉从良坪穿山而过，找水的机会来了，山里的灵气也来了。王作平四方协调，多方努力，自筹资金，请地质队在村西找到地下水，打下一眼深水井。泉水喷涌，水花四溅，为从根本上解决良坪的人吃水提供了保证。之后，在水利部门的大力支持下，科学设计，精心施工，在村东河谷拦河筑坝，蓄水造湖，美化环境，迈开了建设美丽山村的关键一步。如今，一个清凌凌的人工湖亮相南山下，为良坪新农村建设再添新景。

去年九九重阳，作平邀我回村同老人们一起欢度节日。在座的老年人中，有的是我的亲戚长辈，有的是我曾经的同学，更多的是我的儿时玩伴，久别相见，心中一派感慨：如今的良坪村，山变绿，水长流，村更美，老有所养，福有所依，过着舒适、快乐、安康的好日子。一位村干告诉我，村里仅八十岁以上的老人就有二十多个，七十岁以上的占老年人总数的一半，良坪人的寿数在不断增大，成了闻名遐迩的长寿村。就是在这次重阳聚会上，王作平向老人们许下又一个承诺，开始了又一轮冲刺。他说，良坪山上有树，那是绿色的宝库；良坪地下有气，那是无穷的宝藏。良坪还有取之不尽的优质矿泉水！现在，我们正在进行技术论证，在良坪搞矿泉水开发利用，通过深加工让良坪的矿泉水走大山，走向市场，进入寻常百姓家。用不了多久，良坪人家家户户饮得将不再是山泉水，而是经过深加工的优质矿泉水。良坪将成为全县第一个矿泉水之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