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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村有一千多人口，是个杂姓村，赵钱孙李，周吴郑王都有，侄子和姑姑私奔，侄女爱上小叔子的事时常发生。这事多了，大家见惯不怪，只要年龄相当，谁也不笑话谁。 我和周玲是邻居，她小我半岁，按辈数我喊她小姑。我们俩从小在一块长大，从小学到中学又在一个班级。周玲的父亲和我父亲关系也很好，平时农忙都互相帮忙。我和周玲走的近，大人也没啥怀疑的。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和周玲走的越来越远了。十八岁，我进城在一家药材栈帮忙，平时很少回老家，只有逢年过节时才能回家看看。 腊月二十八，我冒着严寒回到乡下老家。年的气氛越来越浓，家家户户都贴上了春联，时而可以听到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我路过周玲家大门，听到院子里有吵闹声。“小玲，你非气死我不行，把你们养活大容易吗？如今，你哥哥都老大不小了，到现在没找到对象，好不容易碰到一家姑娘，人家不嫌弃咱家穷，也不嫌弃你哥年龄大，只要你愿意，这事就成了，可是，你就是不同意，你想找个啥样的，国家干部，唱歌的明星能看上咱吗？”这是周玲娘的声音。你们明知道那男的有点心眼不全，为何非逼着我愿意他。这是周玲在喊叫。 “今年这个年没法过了，眼看着你哥过了年都三十岁的人了，过了这个村，就找不到下一家店，你看着办吧，好好想想，为了这个家。”周玲娘继续大声叫喊着。听到这些，我明白咋回事了。这不是在逼周玲换亲吗。周玲，我的小姑，我的童年伙伴，咋遭遇了这样的不幸，我心里一阵纠结。 周玲父亲前几年病死了，欠下一屁股债，指望五六亩地，一年的收入不够开支。周玲两个哥哥，大哥已结婚成家另过。因为家中经济条件差，二哥介绍了不少对象都没成。为了给二哥找对象，不知谁出的注意——换亲。 玲姑，你到哪去？周玲推着自行车出门向东，我紧随其后。我上集买点东西，你啥时间回来的，周玲放慢脚步，回头看着我说。我昨天下午到家的，俺爹让我上集再办点年货。你在城里干的咋样？周玲的车子几乎和我的车子并列着。比在农村种地强点，我回答说。玲姑，听说你要和你二哥换亲？我突然冒失地问，也不管周玲啥感受。不是逼到这一步了吗？周玲眼里充满哀伤和无奈地说。“玲姑，过了年，你和我一起进城吧”，我不加思索地说出了这句话，有点后悔。我让她进城能干啥呢？也许这是我能安慰和帮助她解脱困境的唯一办法。城里能找到活干吗？周玲用充满期待的眼光看着我。城里工作能找到，到饭店端盘子，给人家当保姆，我边走边介绍着。“只要能找到活，干啥都行。”周玲一脸地兴奋，完全忘记了昨天的烦心事。你娘不同意咋办？我问道。只要你愿意带我走，我就偷偷和你一块进城，周玲压低声音说。 “小玲，你非让你老娘我气死不行，这门婚事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就这样定了。”正月初六一大早，周玲家的院子里又传出周玲娘的吵闹声。“我就不愿意，你看着办吧”，是周玲的声音。我的爹来，我的娘啊，你现在翅膀硬了，长大了，不是小时候我屎一把，尿一把照顾你的时候了，管给你娘勥嘴了。我没本事给你哥娶上媳妇，咋有脸见你死去的爹。周玲娘一屁股坐在地上，用手拍打着地面，嚎啕大哭着。娘，你别哭了，也别闹了，我不娶媳妇了，别逼妹妹了。周玲二哥劝说着娘。不行，不能啥事都听她的，这事必须做娘的做主。不就是人家老实吗？心眼实在，这样有啥不好，过了门省得和你气生，精的像六个眼的猴样，能愿意咱吗？周玲娘哭声小了，但仍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别把事情闹得太僵，让闺女好好想想，邻居钱奶奶在劝说着周玲娘。 正月初八我就要进城上班了。趁着周玲一人在家，我隔着大门喊出周玲。玲姑，要不你先和你娘商量一下，就说我在城里给你找份工作，看她咋说，比偷偷摸摸走了好，不然，别人会说闲话的。那样也好，周玲点头答应着。 其实，周玲上学时成绩不错，1985年我们升入初中，第一学期期中考试，周玲在全校四个班级二百四十名学生中位列第三名，我排在第五位。秋高气爽的一天，学校在宽广的操场上，举行了颁奖表彰大会。每个年级名列前十名的同学都要上台接受颁奖，我不知道怎么走上主席台，又怎么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拿着奖状走下主席台的。周玲不但上台领了奖品，而且还代表优秀学生发了言。由于人声噪杂，周玲讲的啥内容，我在台下一字也未听清楚。那天，周玲看起来格外漂亮，上身穿一件花格呢子粉红褂子，脚蹬黑色裤子。她讲话时白净的脸蛋上透出红晕，拿着讲稿的手有点颤抖。不过，从那以后，她成了全校的名人，二年级，三年级的同学几乎都认识她，不仅是因为她长得漂亮，而且，她的学习成绩是大家所仰慕的。 周玲成了全校的名人，有不少男生都暗中爱恋上她。据说，她一学期收到的情书有几百封，其中有个初二的男生，名叫吴东的，爹是乡镇粮站站长，穿着打扮比较时髦，长的也帅，梳着三七开小分头，整天油光粉面的。吴东学习成绩一般，但是，追求女孩子有一套。上小学时就谈起了恋爱，凡是漂亮的女孩他都追。经不住吴东的死磨烂缠，周玲坠入情网。周玲的学习成绩下降的很快，到初二第一学期期中考试时，光荣榜上没有了她的名字。吴东初三没毕业就接他爹的班，到粮站上班去了。周玲成绩一直下降，到初三已经在全班倒数了，被编入了“差班生”，又称“痞子班。”后来，我和周玲又复读了两年，仍没考上中专，就回乡务农了。 辍学后，周玲和我一样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平淡日子。过两年我进城找了份工作，周玲仍在农村劳动。据说，她找过几次吴东，但吴东又有了新的女友，不再理会她。 周玲娘答应周玲进城找工作，但是，必须把婚事订了。周玲找我商量，看这事咋办？你到底愿不愿意这门亲事？我问道。从心眼里我一百个不愿意，周玲愤愤地说。要不然，你先答应这事，进城后再做长远打算。我想了大半天看着周玲说。只有这样了，周玲哀婉着说。啥时间订亲？我问。我娘说，正月十六。好，我先去上班，把电话地址留给你，到时候联系我。 正月初八，药都城大大小小的药材栈都陆续开了门，从早上八点就鞭炮噼噼啪啪响个不断，家家门前都一地炮花。刚开门，就有客户来采购药材，真可谓开门大吉。我正忙着开单子划价：牛膝、杜仲、黄柏、甘草、生地、党参、黄芪各5公斤；蒲公英、地丁、益母草、薄荷、茵陈各10公斤。我按照单子上的药材名字添写着斤数和价格。“志文，你小子挺忙的，生意不错。”只见对门邻居刘喜贵老板端着茶杯，迈着八字步慢慢走来。刘老板，新年好！我满脸堆笑着说。志文，你老家有没有愿意进城干活的，我人手不够，想找个帮忙的。刘喜贵一脸认真地看着我说。你想找个啥样条件的，我笑着问刘喜贵。不怕苦，不怕累，识字会算账的。女孩，行不行？我突然想到了周玲。这不是天赐良机吗，我心中一阵喜悦。但，表面上很平静。女孩也行，只要符合条件。 过了正月十六，正月十八，周玲按照我留给她的地址找到了我。我把周玲介绍给刘喜贵，刘喜贵问了周玲几个问题，很满意。就这样，周玲在离我很近的一家药材栈找到了工作，这真是出乎我的预料，想不到周玲的工作这么顺利就找到了。 周玲不但能吃苦，而且聪明好学，很快就认识了几十种药材，并记住了这些药材的价格。这令刘喜贵老板很满意，经常夸我给他找到一位好帮手。周玲和刘喜贵的女儿住在三楼一间小屋里，刘喜贵和他媳妇住在二楼。我老板王长发和老板娘下班后回家住，由于我在这干几年了，靠得住，老板就让我一人住在店铺里看店，我住在二楼一间小屋里。 下班了，我就和周玲到火车站广场溜着玩，有时候也去商场逛逛。相处时间长了，我对周玲产生了莫名其妙的好感，周玲也很喜欢我，有时候她上街买好吃的总是给我留着，我上街买吃的也是总不忘给周玲带一份，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情。两颗年轻的心越走越近，如果一会看不见周玲，我的心里就空荡荡的，总是两眼不时地寻找着她的身影。我要向周玲表达对她的感情，对她的爱意，我要娶她，不能再等了，我要向她表白。趁着就我两人在，我小声地告诉周玲，今天下午下班后，我请你到“黄记煌”吃火锅。 走出“黄记煌”火锅店已是晚上八点半。玲姑，时间还早着来，我们走着回去吧，散散步，消消食，我说道。行，回去早了，也睡不着。玲姑，你娘昨天打电话说的啥？我突然想起了昨天她娘打电话的事。能说啥？让我回去结婚。周玲淡淡地说。你咋想的？能咋想，结婚就是了。这不是你的真心话，我抓住周玲的手说。周玲的手冰凉，微弱的路灯下，周玲的脸上泛着红晕。玲姑，你不要就这样葬送了自己的幸福，我紧紧攥住周玲的手说。不这样，我又有啥办法，周玲说着已是满脸凄凉和无奈。“玲姑，嫁给我吧，我给你幸福。”我心砰砰地跳得厉害，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说出了这句话。 周玲突然停下脚步，站在一棵树下，两眼噙着泪水。志文，你啥时候有这种想法的，你真心喜欢我吗？周玲哑着声音说。自从知道你换亲这件事，我心里就萌发了娶你的想法，我不愿看着你作为商品交换，但，我又没有别的办法帮你。如果问我啥时间喜欢你的，说实在话，从上中学时我就偷偷喜欢上你了。那时，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喜欢，是青春的萌动在作怪，是一种不成熟的对异性的幻想。如今，我已是成年人，对爱情有自己的观点和追求。我们两从小在一块长大，对你比较了解，我想你也应该了解我，为何我们两不能走到一起。我说着更加攥紧了周玲的手，周玲静静地听着，并抬起另一只手揉着眼睛。 这事咋向俺娘交代，俺哥的媳妇咋办？周玲的情绪从惊喜中又陷入低潮。我们两偷偷把结婚证办了，然后，生米做成熟饭，你娘也拿你没办法，我坏坏地说。你这小子真坏，净想美事，周玲抽出手在我胸前捶打着。 我和周玲在药材市场附近租了两间房子同居了，我的老板和周玲的老板也大力支持我们俩的婚事。一转眼半年过去了，我和周玲只回乡下老家两趟。周玲的娘老打电话催周玲回去结婚，周玲在电话里吞吞吐吐，周玲娘坐不住了，不知道她从哪儿打听到我们的地址，周玲娘找上门来了。 正值七月流火，天气依然很燥热，周玲娘肩膀上扛着一条蓝格子毛巾，毛巾已被汗水擦湿，周玲娘脸上白一道，灰一道，显然是毛巾擦汗留下的痕迹。二奶，你咋来了，轮辈数我喊周玲娘二奶。我热情地打着招呼，周玲也搬出一把椅子让娘坐下，并沏上一杯茶水递给她。周玲娘小心地坐在椅子上，并从肩膀上拿下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周玲娘穿着白底蓝花短袖上衣，下身穿黑色长裤，齐耳短发已隐隐可见不少白发。尽管周玲娘一身的土气，但是，身体硬朗，已六十多岁的人了，腰不弯，背不驼，精神十足。 小玲，打几次电话催你回去，你咋都说忙，难道忙就不结婚了。人家可是催我不知多少次了，今天无论如何你都要和我一块回去，周玲娘说着低头喝了口茶水。娘，我不能回去结婚了。周玲嗫嚅着说。啥！你不回去结婚了，才在城里上几天班，就变卦了，让我回去咋和人家说，你哥咋办？对于周玲的回答，周玲娘显然很生气。“老嫂子，小孩的婚姻应当有他们自己做主，你们家的情况我也知道一些，周玲能吃苦，又勤快，人长的又能说得过去，为何非让她嫁给心眼不全的傻子，这不是拿孩子的婚姻当儿戏吗”？周玲的老板刘喜贵在一旁插话了。你是？这是俺老板，周玲赶忙接过话茬说。这位老板你说的也不错，我也不想让俺闺女嫁给一个傻子，可是，如今在农村找个媳妇多难，况且，俺家经济条价又不好，眼看着她二哥就要打光棍。 周玲在我这儿干的很好，你看比刚来时胖了多少，穿的也比那时好看多了，等过几年攒点钱，让她自己做生意，保证比在下乡强八帽头子。谁不巴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好，可是，俺家的困难你不知道。周玲娘说道。不就是担心你二儿子的媳妇吗？现在农村青年都可以进城打工，好好干几年攒点钱，还愁找不到媳妇。刘喜贵点上一支烟看着周玲娘说。 小玲，咱亲都订了，我向人家咋交代。周玲年一脸愁容地问。这好办，就说周玲不愿意这门亲事，在城里找好了对象，彩礼该退还就退还。刘喜贵端起一杯茶边喝边说。小玲，你真找好对象了？周玲娘很认真地看着周玲问。嗯，周玲点点头，并看了我一眼。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站在那儿反觉得浑身别扭。这事如果捅破了，我该如何面对。正在我胡思乱想着，有人要买药材，我忙打了招呼转身走了。 你找的男孩子是干啥工作的？周玲娘看来要弄个水落石出。都到这一步了，我也不瞒你了，我的对象你认识，周玲红着脸说。我认识，是谁？周玲娘急切地问。刘老板，你告诉我娘吧，周玲看着刘喜贵说。“你看志文这小伙子咋样”？刘喜贵也一本正经地说。哪个志文？周玲娘问。能有几个志文，刘喜贵用手指着我说道。差着辈份来，这咋能行。周玲娘说道。我们又不一姓，也没有亲缘关系，啥辈不辈的，咱村不是有姑姑嫁给侄子，侄女和小叔子结婚的，我送走了客户，来到周玲娘跟前声音不大不小地说。都是你孩子干的好事，非让小玲进城打工，想不到你打着坏主意。周玲娘生气地骂着我说。 我和周玲的事，周玲娘没说同意，也没反对。一个礼拜后，周玲娘来电话说，人家同意退彩礼，但酒席钱必须包赔。我拿了2000元给周玲，让她回家一趟，算是包赔的酒席钱。两个月后，我和周玲结婚了。结婚后，我们过的很幸福。周玲二哥在城里一家建筑工地打工，过了两年，也找到了对象结了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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