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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下台之后的中宗一朝到李隆基清除姑姑太平公主势力的这几年(705--712)的时间里,中枢政局发生了多次宫廷政变,事情之复杂要远超过之前任何时期,但是后世的史书中,这一切都统统地被归结到后宫淫乱女主干政这些理由去了,所以有时候让人都觉得这个时期的人好像做事情都很不合情理,很混乱。但是仔细梳理一下的话,可能还是可以看出一些不太一样的头绪。 唐中宗李显是历史上少见的一辈子做过两次皇帝的人,从小可能也没有过当皇帝的野心,毕竟上面还有李弘和李贤两个哥哥,按常规不大可能轮得到自己,所以父母也没有特别给予他这方面的培养,谁知道后来各种原因两个哥哥都因为触犯了武则天而先后去世,老三李显倒是在调露二年(680年)24岁的时候被确立为了太子,三年以后父亲高宗病故,李显得以继位坐上了皇帝宝座。 可惜初出茅庐的唐中宗的确是没有任何政治经验,刚上台就要提拔自己的老丈人、韦皇后的父亲韦玄贞当宰相。在大臣反对的情况之下,还口不择言说是就算是把天下给老丈人又如何,你们管不了我! 结果自然他妈是能管得了他的,武则天很快就把这个刚当了55天皇帝的儿子给轰下了台,接着赶出京城,流放去了均州(今湖北丹江口)、房州(今湖北房县)。第一次短暂的皇帝生涯,就因为自己的轻浮举动而告断送,中宗李显带着家人开始踏上了艰苦的流放生涯。 李显很早就成家,第一任老婆是一位赵氏王妃,其实这位赵氏还是唐高祖李渊的外孙女、常乐公主的女儿(相当于李显的姑姑一辈,再次说明一下,李唐皇室的婚姻不大讲究辈份),但是由于常乐公主惹恼过武则天,所以武后就拿常乐的女儿、自己的儿媳妇赵氏撒气,找了个理由给关了起来,每天只让人给送些生饭生菜进去,后来大家好久没看见赵氏房中有炊烟升起,打开门一看,人早都饿死了。 年轻的结发妻子惨死于母亲之手,但是很快李显就又有了二婚,这次找的是姿色美艳的京兆府万年县人,也就是长安本地姑娘韦氏。不久就因为李显当上了太子,妻子韦氏成了太子妃,之后也跟着老公一起当了55天的韦皇后,再一起被放逐,流放均州、房州,一起过苦日子去了。 李显这个人虽然没有多大的本事,性格也很软弱,但是心地还是不错,特别有同情心感恩心,看到韦氏跟着自己一路受苦不离不弃特别感动,所以对患难与共的妻子非常好。在流放期间,每次听说朝廷上派人来看自己,李显都惶恐得不得了,害怕是他妈要派人来杀他,精神高度紧张,这个时候妻子韦氏倒是很体贴,常常安慰老公说“福祸无常,宁失一死,何遽如是”,不要紧张不要紧张,人生福祸无常不就是一死吗,不要想那么多。 李显十分感动,曾经对老婆发誓“异时幸复见天日,当惟卿所欲,不相禁御”,等哪天要是走运的话我重见天日过上好日子了,你想干嘛就干嘛,我绝对不干涉你。从后来全面委政于韦后看,李显还真是一个有情有义说到做到的老实人。 不但疼老婆,李显还特别疼自己的小女儿安乐公主,韦氏一共给李显生过一个儿子李重润和三个女儿,其中小女儿安乐公主是出生在李显流放至房州的半路上,当时正是夫妻最为落魄之时,李显只能脱下随身所穿的衣服匆匆忙忙把这个突然到来的小公主裹了起来,所以安乐公主的小名就叫李裹儿,也可见当时的尴尬处境。或许是出于亏欠心理,此后夫妇俩都十分疼爱这位李裹儿,当成掌上明珠,也是艰苦岁月的一段温馨回忆。 前面我们讲过,在几经考虑之后,晚年的武则天决定还是将接班人的位置传给儿子,但同时却要建立一个李氏为虚名、武氏掌实权的李武政权体制,所以在圣历元年(698年)召回流放在外十五年的老三、前中宗李显,重新确立为太子。为什么会突然召回老三李显,而不是直接将太子确定为也当过唐睿宗、这几年也一直顶着“皇嗣”头衔的老四李旦,这的确是个值得让人深思的举动。 有学者就认为,这还是武则天从建立李武政权,而确保武氏子弟的地位安全方面考虑。李显当年被流放出去的时候,武承嗣、武三思这些后来掌大权的武家势力都还没有崛起,而这么些年来李显一直流放在外,远离政治中心,可以说和后起的武氏子弟之间并没有什么政治瓜葛,也就不存在什么积怨宿仇,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达成李家和武家子弟的联手。 从这个方面考虑,就能看得出李显比这十几年一直呆在长安,并且和意欲成为太子的武承嗣等人有着直接利益冲突的“皇嗣”李旦,更适合在武则天身后出任这个李武政权名义上的头面人物。 其实客观地分析一下,可以发现在李显带着家人从流放地回到京城重新当上太子的时候,他的实力是相当单薄的。上面不用说有母亲武则天和她的新宠张氏兄弟,李显和韦后的一儿一女李重润和永泰公主正是因为得罪了二张,立刻被武则天处决,可见虽然已经贵为太子,李显一家还是暂时难以逃脱被人欺负、予杀予夺的弱势处境。 而在下面,弟弟李旦和妹妹太平公主这对兄妹,无论怎样,这些年都没有离开过权力中心,自然有一套自己的人马和关系圈,很多人认为神龙元年诛杀二张、逼宫武则天的政变,其幕后主使正是同样受到二张威胁的李旦和太平公主兄妹。 等到接班重新又坐回了皇帝位置,中宗李显一定可以发现如今他所能依靠的力量,只能是老婆韦氏和由于武则天下台而实力受损的武三思等武家子弟,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中宗一上台就重用了韦温、韦安石、韦巨源、韦嗣立这些人担任宰相。 更有趣的是,中宗的几个女儿也纷纷在这个时候离婚,重新招驸马,比如新都公主改嫁了武延晖,安乐公主改嫁了武崇训(武三思之子),一个李显、韦氏和武三思的新的政治同盟开始形成。而与之相对的是弟弟李旦的几个女儿公主也有一波离婚改嫁潮,但是李旦的新女婿们就和武家好像没有多大瓜葛,反倒是好几个都与妹妹太平公主那边有着各种各样的关系。 一个以中宗李显为首,结合韦氏、武氏的新政治同盟,和一个相王李旦、太平公主为首的政治同盟正在展开着暗暗的较量,这是后武则天时代政局演变的一条最为关键的发展脉络。 至于史书上一再把这段时间的政局混乱归结为李显昏庸任用韦后、韦后又与武三思私通、女诗人上官婉儿还在其中拉皮条之类的,只能说这段历史最后的胜利者是李旦、太平公主那一方而已,作为政治失败者的一方自然会被描写得如此不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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