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叶丽隽
流泉 摄
流泉读诗:内在之美,令叶丽隽的诗掷地有声
读叶丽隽的诗,会让我们远离喧嚣,归之于孤独,归之于静。在如此一份“孤独”与“静”之中,我开始了一种内心之审视,一种内心之于外部事物的观照。在叶丽隽诗歌中,始终蕴涵一种风暴过后的内敛,不同于常人的孤独感,一种波澜不惊的内在之美。因而,我总会选择在夜深时分或太阳静静照耀的宁静的午后,去读叶丽隽,去享受诗人文字中赋予我的这一分波澜和轻盈的脉动。
在国内诗坛,叶丽隽凭借独特的诗思、不俗的语言呈现、完全个人化的对于事物本质的诗意表达,和纯熟自然的技术化文本处理,牢牢地占据一线诗人的地位,她的诗歌深受众多读者的青睐。许多作品堪称经典之作。
与叶丽隽相识多年,频繁的交往,让我在她身上发现一种气质是天生的,仿佛她就是上天派往人间来写诗的那个使者。读她的诗,一遍是不够的,两遍是不够的,三遍也不够,你得慢慢品,细细品,那样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就会渐渐从它的字里行间渗出来,最终湮没你,令人沉醉。而这种感觉,我难以形容。
她诗中的精髓很难学到,但必须承认,有一种诗写理念是它带给我的——淡化面上情感,通过事物的客体描摹,直抵诗之内核。很显然,叶丽隽的诗因为具有特别的内在之美,整个文本便处处流溢美感,即便忧伤的也是美丽的忧伤。在我的写作过程中,我努力试图去接近这样的一种品质。
《雄黄》、《野蜂》、《浮云》等作品,体现出了诗人的基本创作特色,不可多得。诗歌很短,但容纳其间的意蕴丰厚。或许因为诗人曾经的专业是美术之故,她的诗歌具有强烈的画面感和现场感。比如《浮云》,通过一个一个画面的展开,让个人的思绪随之涌动,构成了一幅动态而有深意的“浮云图”。这些画面不是零碎的,它带有浓郁的个人色彩,将整首诗有机地串联在一起,很好地烘托了诗人所要抵达的情怀。“我只看到了樟树和香枫不同于别处的躯干/那么有力、直挺”、“我这一生/也只拥有过几个短暂的瞬间/一如此刻的大济村,房舍忽隐,白云浮动,万千梨花/如雪一般寂寞汹涌。”,凡是种种,皆为“我用”。在视觉上给人以冲击,内心深处给人以情感的互动与共鸣,这首诗制造出的不同寻常的效果,一是来自感性的语言,自然和谐地营造了大的气场,令我们氤氲其中,物我合一;二是来自内心的对于事物的观照让“浮云”在在我与文本相融相契的过程中无限放大,浮云也因之由具象步入到意化之中。这种不动声色虚实结合的诗意铺张,让这一片“浮云”充满了象征意味。“我分不清自己/是在天上还是在人间/是快乐还是悲伤。”。事实上,诗人想说的是,置身在浮云中,正如我们置身在整个尘世之中,“一个近视者,能够看到的东西不多”,但,总会“拥有过几个短暂的瞬间”,有犹疑,有困惑,有悲伤,也会有美好和快乐。
如果说,叶丽隽的第一部诗集《眺望》把视角更多地放在了她的“水阁”之上,那么,她的《花间错》则更注重对进入中年后的人生挖掘。点点滴滴,皆成况味。喜欢她的《眺望》,更喜欢她的《花间错》。这理由很简单,在于叶丽隽的中年之作,更能契合一个中年人的个中情怀。
附:叶丽隽的诗(3首)
野蜂
窗台下,缺了块青砖
一群野蜂在里面安了家。明媚的午后
随它们,去往屋后的山坡
一片橘花的海洋
盛开着阳光、花香和野蜂嗡嗡地鸣唱
我也君王一样,通体金黄,迈着回旋的舞步
逡巡着眼前
属于我的江山:奔腾的瓯江,在此拐着大弯
两岸,群山四合,杂树生花
橘树林往上,是静静横卧的铁轨
穿过隧道,向东南,抵临大海
向北,可以直达北京,年轻时的向往之地。而今
令我慰藉的,却是这僻静之乡
好了,现在,跟着唱得低沉的野蜂
就能够回到我的青屋
采足了蜜糖的野蜂,飞舞得多么从容
我呢,也有明亮、膨胀的心房
雄黄
那日,青屋院中,一条虎斑游蛇
朝我竖起身躯
它昂首举颈,日头下
那鲜艳的红黑相间条纹
惊出我一身冷汗
于是回城后,穿街走巷
在西河沿的草药铺
寻得雄黄一包。店家嘱咐
“用酒浸泡后洒于院落四周,虫蛇不侵。”
此后忙乱,近两个月没去青屋
有时候在随身的手提袋里翻找东西,一下子
掏出了它——
一包雄黄
隔着透明塑料膜
这金灿灿、魅惑之物
每次都令我惊诧和惶惑
想那虎斑游蛇
只不过是与我一生中的某个时刻偶然相遇
而我,蝇营狗苟
活着仿佛只为抵抗这可见之物
浮云
你指给我看
山岙里正在嬉戏的两只松鼠
我只看到了樟树和香枫不同于别处的躯干
那么有力、直挺
长长地伸到空中后,才向四周展开臂膀,尽力获取阳光
我,一个近视者能够看到的东西不多。我这一生
也只拥有过几个短暂的瞬间
一如此刻的大济村,房舍忽隐,白云浮动,万千梨花
如雪一般寂寞汹涌。我分不清自己
是在天上还是在人间
是快乐还是悲伤。对面山上,不知名的鸟叫了一声
又叫了一声
2015年6月29日凌晨偶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