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奈何桥边等你

1

奈何桥头，一盏昏黄的灯在雾气中闪闪烁烁。不时有阴风吹来，每每以为灯要灭了，不过瞬息它又亮了起来。

孟婆把汤一碗一碗盛好，看着那些来到桥边的鬼魂一脸麻木地端起汤，咕咚咕咚喝下去，然后排着队慢慢过桥转世去了。

一位头发花白，穿着妥帖的妇人新鬼在桥边游荡许久，始终没有上前来喝汤。

孟婆认得她，她左眼角下有颗小痣。有这样一颗痣的人，大多都是痴情之人。如她，上一世，也是这般在奈何桥边游荡的。

2

“在等人吗？”好不容易又送走一批新鬼过桥，孟婆问那位妇人。

“嗯。”妇人拢了拢鬓边的白发，说：“我答应过他，一定会在这等他的。”

奈何桥边阴风刺骨，一般新鬼是难以忍受这种阴寒的，她忍了下来，说明那人与她之约极为重要。即便是冒着被阴风吹得消散的危险，她也要等他来再一起过桥转世。

上一世，她等的人是在她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来的，这一世，不知他等的人会不会也是这样。

“哎……”

孟婆微不可闻地一声叹息。既在阳间享受了相爱之乐，在阴间哪怕只剩思念，也还能支撑个十年八年呢。

对于在阳间那人来说，这十年八年怕只会更加煎熬。无情是苦，有情皆苦，当真一点不错。

3

也不知又送走了多少新鬼，多少碗汤被喝完，妇人终于与一新鬼携手走到孟婆的汤案前了。

孟婆抬眼看了那新鬼一眼：哟！了不得，这新鬼也是眼熟的！

妇人对那新鬼说：在人世我先你而去，留你在人世受了十年相思煎熬。现在这汤你先喝，你先忘了我罢。来世，我们就不约了。

那新鬼紧紧抓了一下妇人的手，又松开。他点点头，再看了一眼妇人，为她拢了拢被阴风吹散的白发，端起汤仰头喝了。

新鬼走上桥了，妇人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阵，也端起汤慢慢喝了下去。

连阴间分别的场景、说的话都跟上一世一样！孟婆笑了笑，又摇摇头，继续煮她的汤了。

4

阴间的新鬼来了去去了来，那风还是经年不变的阴寒，那灯还是年复一年地闪烁。

孟婆的汤一煮，又是百年。

留意到有新鬼在桥边游荡的时候，孟婆刚刚送走一批麻木喝汤的新鬼。果然，又是那妇人。

左眼角下仍旧有颗小痣，衣服依旧穿得妥帖。看得出，离开人间的时候，她依然是被人好好对待的。

“在等人吗？”孟婆已经是第三次这样问她了。

“嗯。我答应过他，一定会在这等他的。”妇人也是第三次这样回答了，但在她看来，那是第一次。

这一世，妇人要等的人没让她等太久便来了。

分别的时候，妇人仍对那新鬼说：来世，我们就不约了。那新鬼亦听话地先喝汤，先走上了桥。

待那妇人也喝完汤走上桥，孟婆也没有开口告诉妇人，这是她跟那新鬼第三世在一起了。

每一世相遇，都像第一次相遇那般相爱，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