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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山大道:我镜头里燃烧的是森山家的族谱

 cdyong 2018-07-30


到最后我终究没有机会看到寺山先生战斗的、攻击性的另一面……有一次,寺山先生当面问我:“森山大道的镜头里燃烧着什么?”这是较为正面的一次交锋。因为来得太突然,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想了想道:“我燃烧的是森山家族的谱系图。”寺山先生听了只是微笑,或许他期待的是别的什么答案吧。论语言寺山先生是天才,以语言应战我基本是毫无胜算的。在我而言,如果他能很高兴地说一句“森山大道的照片将我带到了荒野”之类的话,那我就很满足了。

—— 森山大道


巴黎、大阪、神户、新宿、横须贺、国道……半个世纪以来,森山大道的身影在这些城市中穿行,他也因此饱含热情,凭借记忆写下如此之多的文字。在《犬的记忆终章》中,可以看到森山大道和他的偶像威廉·克莱因的来往,和最酷的诗人、导演寺山修司的多年交往,和影响过他的写真巨匠东松照明的故事,以及和哥们儿中平卓马、深濑昌久、荒木经惟等人的相遇相识。书中和盘托出自己在青年时代的性苦闷、惆怅,对摄影和人生的洞见。当然,最迷人之处在于对“都市荒野”的透彻认识,以及“焚烧森山族谱”式的激情与狂想。

—— 徐淳刚




新宿


森山大道 | 文+摄影


我在新宿西口的小便横丁吃了鲸鱼排套餐,又去东口的武藏野街玩猜数字游戏机消磨时间,最后去了歌舞伎町的美人咖啡馆,喝罢咖啡,再也无处可去,看来唯有返回新大久保的民工一条街,掀开被子钻进床铺睡大觉了。在回新大久保的路上,我眼热地盯着那些搂搂抱抱走入闪着霓虹灯的情人旅馆的男女们,心中不厚道地诅咒,时而又滴溜溜地扫视着浓妆艳抹的接客女的大胸和丰臀,妄想很勇猛,欲望很膨胀,可现实是,我连女朋友都没有,也没有寻花问柳的胆量和金钱。然而时间还早得很,作为一名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就这样返回民工区上床睡觉未免也太可怜了,这样想着,我扭头又回到新宿东口,别无他事可做,不过是像往常一样走进日本活动写真摄影株式会社的电影院(简称“日活名画座”),把身子沉入观众席的座位之中。


欣赏完一部欧洲经典电影,大脑还沉浸在对银幕中的精彩演绎回味无穷的兴奋状态中,我走上马路,在拥挤的人群中随波逐流,深夜新宿的霓虹和女郎越发显得艳光四射,禁不住诱惑的我又不自觉地走入弄堂小巷,游荡在二丁目充斥着某种颓靡气息的街头,最终我仍然只有晃进路边酒吧点了一杯冰镇酒,站着喝完,装出一副万般烦恼皆抛的样子扬长而去罢了。




此时已过十一点,我终于下定决心,踏进民工一条街的便宜宿处,在结账处交了六百元的住宿费,换得一条洗得硬邦邦的毛巾,然后磨磨叽叽地爬上三楼的通铺房,把毛巾当枕巾一铺,歪在床上继续看文库本。通铺房里清一色的男人:已经鼾声如雷的男人,小口小口喝着小瓶威士忌、间或吸烟的男人,一动不动地盯着工作文件似的纸张看的男人,打牌的男人们,总之全是光棍。我强烈地感到好像置身于某个汇聚了社会底层人生百态的集中营似的。在这样的环境中我所阅读的松本清张的短篇小说,更折射出奇妙的现实意味,令我越发自怜自艾,巴不得明天早晨快点来到,我好以助理的身份昂首阔步地前往现场从事摄影这项艺术的工作。那时候虽说我还年轻,却着实体验过无依无靠、独自咀嚼谋生的辛酸和孤寂的滋味。过了没多久,我就把波士顿包的提环穿过一条腿,将包拉到膝盖上方,盖上毛毯,在昏暗的荧光灯下睡着了。


昭和三十七年(1962 年),我刚满二十三岁,从大阪独自一人上京,跟着摄影家细江英公氏做助手整整一年。刚来东京时我借宿在上北泽的朋友家里,后来他家房屋改造,我不得已搬了出来。在细江先生允许我住在他私人的工作室之前,有约莫半年的时间,我处于无家可归的状态。东京这里再没有交情好的朋友,亲戚家也不怎么方便住,我便把仅有的一台佳能4Sb 连同身上所有值钱的财物塞入一个藏青色的大波士顿包,每天下班了以后便提着它四处流浪。由于我对其他寻欢作乐的场所不太熟悉,便老在新宿附近闲逛,更因为囊中羞涩,最终只住得起新大久保站一带民工一条街的通铺旅馆。那个时候的新宿对我而言,既非欢场,也还算不上工作时拍摄的对象,只是一个潜藏着各种刺激、令我心猿意马又每每刺痛我心的场所。将知名的“花街· 歌舞伎町”的夜晚称为“霓虹的荒野”的是诗人寺山修司。而我第一次遇见寺山先生,正是在夜晚歌舞伎町的霓虹灯影之中。




昭和三十九年(1964 年),我通过摄影界的前辈东松照明氏结识了后来的好友中平卓马,当时他还没有涉足摄影领域,正在以左翼综合性杂志《现代之眼》编辑的身份负责寺山先生第一部长篇小说《啊,荒野》的连载。中平和我同岁,且同样家住神奈川县的逗子,所以我们很快亲密起来。他也曾委托我为杂志的图片页拍摄照片,我们便有了很多机会,在新宿的酒吧碰头。


这天晚上,我和中平又约在新宿东口“二幸食品店”(现ALTA 购物中心)后面的爵士酒吧“Acacia”,喝了几杯后,他抬起腕表看看时间,道:“我现在要去见寺山先生,一会儿就能完事,你要不要也一起来?”我正和中平喝得带劲,还有点意犹未尽,加上寺山那么有名的诗人我也早就想见见了,于是就跟他来到KOMA 剧场 附近的咖啡馆“兰”。走进人头混杂的店内,我们看见寺山先生前有一位客人谈事情,见中平来了,寺山先生对客人轻轻举手示意,迅速朝我们这边走来。其人英姿飒爽,我觉得那一刻仿佛整个店的人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似的。寺山先生用他的大眼睛瞥了我一眼,随即抱住中平的肩膀,快人快语道:“我们借一步说话。”便带着我们走出店面,靠在了路边的护栏上。这一串动作由他做来亦是如此自然流畅。寺山先生当时穿着黑色的运动T 恤、白色的外套没有穿,而是简单地披在肩上,帅气得好似从日活剧场播放的电影中直接走出银幕的男主人公。中平向他介绍了我,寺山先生露出一排细小的牙齿微笑,用略快的语速道:“你就是森山大道吗,和你好像在哪儿见过呢。”这是我第一次耳闻传说中的“寺山腔”,那位诗人具有一种温暖亲切的气质,初次见面就深深吸引了我。寺山先生和中平开始商量小说连载的事,我站在稍远的地方望着两人。寺山先生披着的白外套时不时地晃过霓虹灯影,新宿夜晚最常见的七彩炫光在他背后一齐闪耀,真如背负着“霓虹荒野”的男人一般。不,应该说他就是歌舞伎町的尼尔森· 阿尔格伦 吧。这就是我和寺山先生初见的情景,发生在清爽之风吹拂的初夏新宿之夜。



同年晚秋的某一天,我应寺山先生之邀到新桥的咖啡馆见面,K 书店的俳句杂志编辑也在场。那次也是寺山先生和我第一次作为工作上的搭档参与面谈。仍是不套袖子把藏青色军大衣搭在肩上、围着纯白围巾的寺山先生,这次看上去像是东映电影中走出来的人物。他以极快的语速,突然没头没脑地对我来了一句:“森山大道啊我们去看京成立石剧场的流动戏班演出吧!”“咦?”我愣了愣。照相机、胶卷什么的我当然是随身带在包里,却没想过谈工作的当天就会用上。总之当天的行程就这么定了。我被寺山先生塞进出租车,匆匆赶到立石剧场,被带进了户波龙太郎一座一同看戏。


与寺山先生首次的合作,内容是寺山先生在俳句杂志上连载名为“众生如戏”的散文系列,我负责拍摄与文字匹配的照片。在那之后,我又接连拍摄了北千住的杂剧小屋、浅草的脱衣舞秀、新宿的裸体剧场等等,结果因为寺山先生太忙连载中断了。不过后来,寺山先生仍会不时地邀请我与他合作,例如他在《朝日图片》开始的新连载、图片散文报道“街上的战场”,就指定了刚刚转行做摄影的中平卓马和我担任专职摄影师。


而那部由转行前的中平卓马担任编辑的长篇小说《啊,荒野》,则顺利结束连载,另以单行本的形式出版了。至于拍摄新书封面照片的任务,不用说,寺山先生当然是交给了我。




寺山修司的长篇小说处女作《啊,荒野》,是寺山先生致敬其喜爱的芝加哥作家尼尔森· 阿尔格伦的代表作《早晨不再来》的作品,在我眼里可以把它看成类似《早》的寺山版、新宿篇什么的。这是一部围绕居无定所的小混混、拳击手“剪刀手建二”以及拥有“尤利西斯肉体”的另一位拳击手“新宿新次”、以新宿后町为舞台展开的长篇叙事诗,描绘了挣扎在新宿底层社会的人们各自追寻的梦想、遭遇的挫折,用寺山先生的话来说就是“背景板小说”(Backstory novel)。为了给这样一部小说配合适的封面,我也是绞尽脑汁,考虑了很久,打算采用“一块巨大的生肉悬挂在空中,乍看好像拳击手练习用的沙袋”的双关构图。然而在编辑部帮忙下跑了好几家肉店,都没能找到合乎想象的那么有视觉冲击力的肉块,结果只能在截稿日期前临时改变计划,转为摄影棚拍摄。即让模特儿们扮演小说中登场的人物,演绎里町的人生百态,拍出的照片大约会是一种类似纪念摄影的风格。和寺山先生用电话沟通了一下,先生认为想法很有趣,但最好是不用模特儿,请真正住在新宿的居民来拍,现实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他的意见真是一针见血。继续谈下去,我们又进一步敲定了拥有尤利西斯肉体的拳击手新宿新次由寺山先生饰演、居无定所的流浪拳击小子剪刀手建二由中平卓马饰演的细节。拍摄当日,新宿的南野摄影棚里三教九流济济一堂,以寺山先生和中平卓马为首,到场的有牛郎店的妈妈桑、地产公司老板、大楼的清洁工阿姨、酒吧调酒师等等,每个人都不加修饰,以本来面貌出现,果真是原汁原味,现实感与模特儿大相径庭。寺山先生穿白色西装配有色衬衫,系着银色的领带,头戴椰壳帽,胸前的口袋里还插着一支红玫瑰,活脱脱一个奶油小生的形象。中平却穿一件宽松的花衬衫,松松垮垮地挂着菜色的裤子,戴一副墨镜,平日里知性的风度荡然无存,完美变身街头混混。拍摄过程中寺山先生又是害羞又是得意,只在我按快门的瞬间瞪着那双大眼睛认真地注视镜头,那表情可爱极了。


新书出版后,寺山先生打电话来,说着“森山大道你好棒啊”,赞不绝口。我却深深担忧:“那可是寺山先生第一部长篇小说,我拍的封面真有那么好吗?”一直到很久以后还在意得不得了。




自从中平卓马辞掉出版社的工作改行做自由摄影师后,我俩肩扛照相机、相约去新宿遛马路的机会自然越来越多。当然夜晚以流连酒场为主,“Acacia”“独木舟”“独角兽”,还有绿苑街和黄金街的店,一家家挨个儿喝下来,总要闹到将近天明方罢休。两人都醉得可以,深一脚浅一脚,晃晃悠悠地走在天将泛白、行人稀少的三光町大路上,这条路因为在造地铁地上铺着铁板,被我们踢得哐哐响,就这样绕圈子闲逛,直到凌晨首班车即将出发的时刻。我俩都喝得口袋里只剩回家坐电车的钱,连进24 小时营业的咖啡馆喝杯咖啡都不够,无奈之下唯有如此消磨时间,顺便拿出宾得相机,拍几张街角和弄堂的照片而已。黎明前的新宿街道,与白昼或夜晚的繁华商业街是完全不同的风貌,被一种带着奇妙的青蓝色、飘浮着透明感的静寂笼罩,不知为何有种与眺望清晨的大海颇为相似的感觉。而那样的风景只在极短的时间内呈现,随着我们醉生梦死的脑子逐渐清醒起来,有那么一瞬间,情景交融,我们便知道自己已然窥见了这座大都市最美的风景之一,于是自然沉默了。忽然中平呢喃了一声:“还是寺山先生厉害啊!”我也回答:“嗯,是啊。”那一刻我俩或许不约而同地勾起了相似的联想吧。


将木的树干中,流血沉睡的东西

丢入暗流奔腾的下水道,

种子,混合着脏水尖叫。

火柴擦亮一刹那,海面朝雾氤氲起。

教我舍生不足惜的祖国

是否当真存在于那里?


中平和我,在黎明前踩着新宿铺于路面的铁板前行,脑海中不约而同浮现的,大概就是寺山修司所讴歌的这番情景吧。


我的职业就是做寺山修司。


堂堂作出此等宣言的寺山先生是个如此有性格的人。大概在一百个人眼中,便有一百种寺山修司吧。遗憾的是我与寺山先生接触最频繁的那段时日竟是如此短暂,加起来也不过四年不到的时间。其后虽然偶尔也有机会见面,但寺山先生创作的演剧和电影我都帮不上忙,并且我也算不上一个好观众。或许是天生难以接受演剧的体质吧,寺山先生短歌、诗和散文里的意境、隐喻以及拼贴的手法我都非常喜欢,然而把那些以演剧的形式直接地表现出来,尽管那仍然不失寺山式的天才,并且我也承认这种将演剧从传统的舞台和演员的格局中解放出来的尝试所具有的挑战性和实验性,然而看演剧的时候总是觉得,好像站在很远的地方遥望寺山先生似的。寺山先生与我之间,肯定不是那种互相渗透、完全融合的强力关系,而是各自保留着独立的部分,求同存异,互相抱持轻微好感的君子之交吧。




到最后我终究没有机会看到寺山先生战斗的、攻击性的另一面。每次和寺山先生见面,我都感到那种像亲人一般的随和、温暖和亲切,我想这或许是因为我们保持距离的方式,以及不知何时起就开始把对方当成自己人的缘故吧。所以尽管我知道寺山先生具有多面的性格,但我只可能从自己的角度接触他的某一面,并且,我认为那样就足够了。只有一次,寺山先生当面问我:“森山大道的镜头里燃烧着什么?”这是较为正面的一次交锋。因为来得太突然,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想了想道:“我燃烧的是森山家族的谱系图。”寺山先生听了只是微笑,或许他期待的是别的什么答案吧。论语言寺山先生是天才,以语言应战我基本是毫无胜算的。在我而言,如果他能很高兴地说一句“森山大道的照片将我带到了荒野”之类的话,那我就很满足了。


寺山先生举起剧团“天井栈敷”的大旗,差不多同时我出版了第一部个人摄影集《日本剧场写真帖》。在那个时间点上,我和寺山先生已经很少见面了。他演他的剧,我拍我的照片,两人各忙各的。看完剧团的揭幕公演《青森县的驼背男》后,我进了剧场的洗手间,寺山先生刚好在那里。


“怎么样?”他问。

“非常有趣。”我说。

“哪里有趣?”他又问。


“舞台的角角落落,演员也好,小道具也好,背景也好,都是寺山先生的味道。”


听了我的回答,寺山先生开心地笑了,“谢谢”,罕见地对我道了谢。然而我看天井栈敷的剧也就那一回。后来他们又拜托过我一次,要我担任电影的摄像,不过最后我回绝了。讨厌组团行动固然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我想永远保持寺山修司在我心中温暖、亲切的形象,所以不愿完完全全地被卷入他的世界里去。寺山先生对我那么好,拒绝他我也觉得过意不去,然而做不到的就是做不到。




我最喜欢寺山先生的一句话是,“请给我五月”,没想到他真的在五月去了。据说他的绝笔是:“到墓地几英里?”这风格简直不能再像寺山先生。我真没想到他会如此英年早逝。在我的擅自想象中,寺山先生纵然承受着肾病和肝病的折磨,也会一直那样微笑着活下去。


与寺山先生最后一次见面不是在新宿,而是六本木的展厅。那里正在举办我的一个丝网印刷展“哈雷· 戴维森”,是寺山先生的夫人九条今日子2 策展的,寺山先生来看了。当久违的他从电梯一步踏进会场时,开口便是极应景的一句:“哦!有汽油味儿啊!”寺山先生极擅长在这种场合,说出一两句锦上添花的绝妙名言,令人心花怒放。当然反过来的情况下,他也有足够的本事一句两句就戳中对方痛脚。不知幸还是不幸,后者我几乎没有听到过。那天我们在会场涂了一辆等身大的摩托车,刚涂完,溶剂的味道还没散去,寺山先生正是以此为话头调侃的。他的面容看上去比以前更瘦、更精干了,神采奕奕。还是用那样的口吻唤道:“森山大道啊!”心情很好地跟我聊天。他不坐椅子,一度还在展厅里打空拳给我看。我很高兴地看到他一点儿也没变,那种令人怀念的亲和力犹在。这个人真是不可思议,不仅他不在眼前的时候你会思念,哪怕他就在眼前,也会给你一种非常怀念的感觉。走的时候寺山先生还说:“有机会一起再干点什么吧!”那就是我最后听到的他的声音了。总而言之,寺山修司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男子,具有蛊惑体质的天才。




现如今我住在四谷三丁目,新宿仍是平日常去的地方。时而喝酒、喝咖啡,时而谈工作、散步、买东西,或者拍照,这些都和从前没什么两样。新宿这个地方,并非我想喜欢,所以喜欢上了的;也不是想要执着于此,所以它成了我特别钟爱之处。新宿的街道具有不可思议的魔力,牢牢将我俘获,无法逃脱。在刚来东京、心灵尚无归宿、终日彷徨街头的时代,在连夜沉溺于酒精、醉生梦死的时代,在新宿后街的巷头弄尾热衷于不停按快门的时代,在七○年的安保前夜那个充斥着政治狂热的时代,与年轻的摄影家同仁们创建独立摄影工作室“CAMP”的时代,以及与东松照明、中平卓马、寺山修司、深濑昌久这些人共存的时代。比起愉快的回忆来,苦涩的回忆想必占压倒性的多数吧。尽管如此,寄寓在新宿街头的无数回忆,终究还是与我这个摄影师一生最激情、最灼热的大半岁月决定性地重合。


寺山修司所谓的“霓虹荒野”,说到底指的还是将人类最直接的欲望和体液浑然交织于一体的场所,也就是“这边”的新宿。而高楼大厦宛若幻影般鳞次栉比的,即“那边”的新宿,我绝不认为那是新宿。那是完完全全的另一个次元,那种吹着冷得要命的寒风的地方,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荒野”呢。




图文摘自《犬的记忆终章》,楚尘文化

精装,268页,亚马逊、当当、京东


街拍大师森山大道自传摄影文集的终曲。《犬的记忆》与《犬的记忆终章》二书被誉为进入大师世界的代表作品。质朴、平静和深情的文字,毫不逊色于日本一流作家。


《犬的记忆终章》是以森山大道走过的城市为背景所展开的长幅心灵画卷。它之于日本摄影史的地位,如同凯鲁亚克《在路上》之于美国文学史。


在《犬的记忆终章》中森山大道首次披露与威廉·克莱因、寺山修司、东松照明、中平卓马、岩宫武二、井上青龙、深濑昌久、荒木经惟等人的交往经历。


森山大道被称为眼睛的猎人、日本的布列松、“开创新摄影时代的男人”。他能在平常之中捕捉不安、冲动、焦虑和情欲的片刻。


高反差、粗粒子、模糊、晃动、失焦的强烈黑白摄影代表人物。


46幅粗朴原始的黑白照片,平实又富哲理的自述,追忆往昔的地景、心景,关于记忆、时间、梦与成长。


我选择直接冲撞的方式,背着相机走入城市,如野犬般,浪迹在人群街道间。而这样冲撞的能量越是强烈,反映在作品上也就越明显。——森山大道


犬的记忆

作者:[日]森山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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