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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也知道和男生一起住不容易”

 茂林之家 2018-07-30

▣公号:杂乱无章(ID:ZLWZ2014) 


晚上十点,我妈突然发微信给我。


她说:“我感觉你最近有点压力。”


现在2个人生活在一起,有些东西要适应。”


我握着手机,猝不及防地眼睛一红。


大概是因为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我所有害怕的情绪,都仅仅来源于工作压力。


我妈很少给我人生忠告。她不会说你不努力学习,将来会很辛苦;也不会说你要多学些东西,才能比别人有竞争力。


从十三岁开始,她唯一反复跟我讲的忠告,只有一条:不要轻易相信男生。


她会说,男生要追你,就算你骂他,他会觉得你在唱歌,觉得你可爱,觉得你有个性。追到之后,可不是这样子了。


她怕我不相信,总是在结尾加上一句:“你看看你爸就知道了。”


实际上,从十四岁初恋开始,我妈就知道。我们聊了一个晚上,聊他是怎样的男生,聊我是怎么喜欢他的,聊我们之间有趣的事。妈妈兴致很高,我们聊得很轻松很开心。


最后我伸着懒腰从沙发上起身时,妈妈还是很认真地告诉我:“他是很好,不过以后的事没有人知道,不要轻易地沉在里面了。”


后来无论是哪个男生,妈妈聊起时多么满意,也一定会给我一句忠告。


有时是“才刚一起,这些都不能说明什么”,有时是“他总迁就你,久了就会嫌你烦的”。


我知道她其实不怕我早恋,她是怕我会和她一样。



二十岁的妈妈,幸福过。


妈妈家里三个孩子,很穷。外公脾气火爆,妈妈想早些自己赚钱,很早就出来工作了。因为性格软善,没少受欺负。


那时的爸爸还很像上世纪港剧里帅气的小哥,穿着机车风衣,开着超速摩托去等我妈下班。车头一定要挂一个粽子,因为我妈爱吃。


后来镇上铺了第一条大马路,两边是又高又闪的路灯。马路尽头有一个环岛,上面有一盏很高的大射灯。我妈很喜欢那条大马路,觉得很好看。


于是每天晚上,都有一辆车头挂着粽子的摩托,绕了环岛好几圈后,又在大马路上来回飞驰。


他们在看灯,冬天的夜晚,大喊大叫,很幼稚。


不过在那条大马路上的每个夜晚,我妈都以为,她想要的自由和守护,将来都会有的。


甚至到后来双方父母都反对,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结婚,男主外女主内,组起了自己温馨的小家。



在我的印象里,我爸是家里的王,人人都得按着他的标准,才能在家里活下去。


他出门不等人,要快还是要慢完全掌握在他手上,他有时会悠闲地收拾自己,或者不紧不慢地坐在沙发上喝茶。


但妈妈和我们总是要提前准备好所有事情,因为只要他动身了,人人都得紧跟上,不能有一刻的迟疑,否则就会被他用很难听的话教训。


在家里我们不敢看综艺,电视剧也不敢看,或者说只要爸爸在家,我们很少会看电视。我们觉得好玩的节目,会被他形容成“白痴才会看的东西”。


妈妈也不是不想出去工作,但爸爸希望她在家“做好女人的本分”



本分,就是天生应该做的,算不上是贡献。妈妈在爸爸眼里,是没有“价值”的人。她所做的一切,洗衣做饭带孩子,让家里井井有序,都是本分。


爸爸的耐心、宽容、亲切和体贴,不见了。


二十岁时,妈妈以为会有自由和守护,也始终没有等到。



他们在家里争锋相对,互相埋怨。四个人的家常常分成两个阵营,饭桌上的每个人,都眼神奇怪。


妈妈会对家具发脾气,边收拾边“骂”它们太乱。


偶尔对着我大喊:“再这样下去我就要疯啦。”


有时又喃喃:“我怀疑我马上就要得抑郁症了。”


这些爸爸都不在意,他觉得妈妈在胡搅蛮缠,觉得这些不满让他心烦。他大声呵斥,甚至动手,只为了让妈妈安静下来。


就这样长大的我,没有办法将妈妈故事里的年轻爸爸,和后来我看见的爸爸联系起来。


妈妈也想不明白,她明明比以前努力了,不再是那个等着别人体贴的20岁女孩了,却越来越讨人厌。


为什么曾经这样亲密的两个人,到最后会沦落到,因为孩子,因为责任而继续生活在一起。一点点,一点点爱情的痕迹都找不到。


谈着少年恋爱的我想不明白,身陷其中的妈妈也想不明白 。


她一次次地告诫我,小心,别高兴得太早。而当时的我只觉得,不会的,将来的我一定会幸福。



现在二十岁的我,也遇见了一个自己很喜欢的人。


和以前的恋爱不一样,现在的我能更真实地测试,我们是不是真的合适在一起。在跟爸妈作了一切保证我们只是同住关系之后,我们搬到了一起。


一开始一切都是有意思的,我们出双入对,我们嬉戏打闹,分享烦恼。这些快乐的瞬间掩盖了生活本身的问题。


但很快,问题就一个个地冒出来。


我喜欢整齐划一,他永远随性;我吃惯了清淡,他却辛辣为上;我很敏感,但他好像不太在意。


在答应他以后我洗碗时,我没有想过他煮完饭的厨房会像爆炸过一样,残渣油污到处都是。我想起我爸也是这样的,我想起我妈给我展示过她泡了半小时洗碗水的手。


在第一次提醒他要随手把东西放好时,我没有想过这会在往后成为我的口头禅。我想起我爸也是这样的,我想起我妈总是被嫌话太多。


刚在一起住时,我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下班回到家,我们各自坐着,谁也没有话讲。我想起我爸后来不喜欢和我妈讲话了,我妈总和我说她整天都很无聊。


想着想着,我觉得怕了,我甚至想退缩。



我是知道自己的问题的。我总是不自觉地把自己和男朋友的相处,和爸妈的相处重叠对比,然后进行虚无的联想。厌倦家务的时候,男朋友大声说话的时候,生活习惯不一样的时候。


后来我和男朋友发生过几次矛盾,每次我都拒绝沟通,自己跑到外面去待几个小时,直到凌晨男朋友疯狂地找我才回去。


最近的一次,我坐在楼下的喜士多里,一边和朋友聊天,一边哭。我意识到我不是任性,我是害怕。


我害怕回去面对和男朋友的矛盾,就像我以前害怕回家看见爸妈争锋相对,害怕那些抱怨声,争吵声一样。我害怕总有一天,无论我多么喜欢,我们都会变成那样子。


像我们这样的人,为了避免成为妈妈那样遭人嫌弃的角色,我们在每一段感情里都变得强势,连退缩用得都是强势的摔门而去。



最后。


那天晚上我收到妈妈许多的信息时,她最想告诉我的,是她也经历过,她也知道两个人一起生活的这些不容易


而和以前不同的是,她不再让我要小心,不再让我别沉进去。


因为在我妈妈的眼里,一起住就意味着“是那个人”了。


于是她告诉我更多的,是关于两个人怎么相处。她告诉我哪些没关系,哪些不容易,哪些要磨合,哪些是可以就这样过去的。


其实我仍然介意男朋友的一些举动,但那天晚上回去以后,因为男朋友的一个拥抱,我们悄悄地和好了。


我也很想去总结一些经验告诉你们要如何才能好好相处,但生活真的很长,长到我也无法去总结它。


或许即使是互相喜欢,也是件不容易的事吧。


插图 | 《东京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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