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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克韦尔•肯特:我的艺术观

 逸莲斋 2018-07-31

 

在我们这个时代,美国被一种抽象的,不为人理解的艺术笼罩着。关于艺术这个名词,在希望自己的作品或书籍为大众所理解的现实主义者与唯美主义者和他的崇拜者之间,是有争论的。至于对绘画的认识——它是人们交际的手段,是一种普遍的可视语言,是无法代替的、表达思想和感情的工具。有人说一幅画可以表达比一千句话还更多的东西。艺术家既然具有这样的力量,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人类想要听到什么?人类必须听到什么?要知道,艺术家也像作家和一切艺术工作者和科学工作者以及所有的人一样,是社会的一份子,他自觉或不自觉地反映社会对他的要求和期望。

 

如果用最简单的语言给艺术家下一个定义——看来应该是:他能敏锐地看到一切有价值的东西,他能深刻地感受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为他周围的生活所感动,他在作画时可能为幸福而欢笑,也可能为悲哀而哭泣。

 

他高声喊到:“看呀!多么美好的白天和夜晚,高山和大海,沙漠和绿色的肥沃的耕地!看那在劳动中,在欢乐中的人们吧!看他们多少高尚,多少风雅!看那宇宙,看那人类!受他们吧!找出在你心灵中的米拉达呼喊的回声吧:

 

“啊,奇迹呀!

这里有多么美丽的创造!

人类是多么好!

世界是这么善!”

——莎士比亚《风暴》

 

什么是悲伤?——它也是生活的一部分,为悲伤而激动的艺术家,用他的作品召唤我们去同情,去愤慨,去发奋于自己的事业。对一切艺术价值的判断,要看人们对它的反应,看它所起的作用,和它对人们的生活有什么影响。索罗(1817-1862,美国作家。译注)说:“一本真正的好书,要求于我很多,不光是去读它,而必须把它作为座右铭,按书中的指点去生活……应该用事业去结束阅读”。

 

没有比摩西对人类的《十诫》中第二条更英明的了,在这条告诫中,说到人们对待自己创造的“偶像”时,他说:“不要崇拜它,也不要为它效劳”。难道艺术家描绘世界是为了让我们去爱艺术,而不是去爱生活吗?难道语言的发明是为了人们去崇尚饶舌吗?对言行准则的无耻偏离,还称得上“艺术爱好者”“书籍爱好者”“音乐爱好者”吗?艺术的最高目的,艺术家传达给我们火一般的热情——这正是他的责任——使我们丰富和加强对幸福和美景的响往。艺术能不能做到这点?应该,它应该做到这点。

 

艺术不是来源于艺术,而来源于生活。形式以及它的内容在每一个历史时期是总的文化的反映,艺术乃是总文化的一部分。创作者的个性在极大程度上是那文化和他自己的经验所构成。布封(L·Buffon1707-1788,法国自然科学家。译注)指出:“风格如其人”。模仿别人的风格是不可想象的,就象为了掩盖上帝给予的真面目而戴假面具一样。同样,得意地强调自我表现,可能会比一些人一味让别人听从自己而使人更不能容忍。显然,真诚——这是头等的品格,艺术就具有这种品格,特别是对它不附加什么要求时,它就更具备特有的诚挚。

 

艺术——这是手段,用这种手段使人类的智慧、良心、人类的精神面貌有得到表达的可能,并显示和宣告人们之间的友爱。索罗和惠特曼,托尔斯泰和高尔基,他们是属于全世界的,同样,莎士比亚、但丁和塞万提斯也属于全世界,温斯洛·霍默、列宾、康斯太勃尔和泰纳,伦勃朗和米开朗基罗,贝多芬和柴可夫斯基,都属于全世界,人类不可分割的。

 

但,人类不是全能的,至少在语言上我们不得不由于马比伦之塔的不幸建造而遭到苦难。让艺术被人们珍惜吧!让它离开荒谬的手法——或者说,离开“抽象主义”的深奥之处,沿着多少年以来被尊崇的方式和人们对话,大家应该帮助艺术的发展,使它保持在正确的道路上前进。由于艺术是面对观众的,观众对它保留着诚实和真挚的感情,观众也有权这样去要求艺术家。让我们回忆一下汉斯·赫利斯蒂安·安徒生的童话《皇帝的新装》吧!我们在对艺术的理解中要避开那伪善的泥坑,为伪善诱惑了国王的善良的人民。让我们在各种见解中保持诚实。就像故事中那幼年的孩子。我们不要去理会别人让我们喜欢什么,只有能激励我们的艺术,才是好的艺术。

 

对一个艺术家来说,他所爱的不是艺术本身,而是生活。这点,人们讲得已经够多了。至于艺术,也说得不少了。

 

战争年代的狂风巨浪,使我中断了创作,我积极参与了社会活动,因此我的很多作品只是开了头,没有最后完成。这就是近年来——在我生命的最后阶段,去完成那些我没有完成的创作的原因。在版画方面,我最新的作品是书籍插图,其中包括薄迦丘的《十日谈》。

 

近年来,我没有把作品送到展览会去。因为在美国的各种展览会上,展出的基本上是现代派和抽象派的作品。一旦出现现实主义的画幅,就好比马儿放牧在牛群之中。在美国,把现实主义作品送到展览会去评审是完全没有用的,因为评审员们偏袒和喜爱抽象的作品。

 

近年来在这类展览会中比较突出的,是匹兹堡城卡洛涅格学院举办的国际展览会。几年前这个学院任命了一位新的院长,名叫乌沃施伯伦,他是负责管理学院更换艺术展览,要展出清一色的现象派、抽象派的作品。当然,乌沃施伯伦也承认,群众未必喜爱这些作品,但他补充说,群众的意见可有可无,可以不予理睬。

 

事情还不止在展览会上,我们那些被称为艺术评论家的先生们,他们是抽象艺术的辩护士,他们宣称,艺术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应该描述什么。很明显,这就在艺术中,在抽象和其他派别,不仅是现实主义,同时也和努力于描绘生活的浪漫主义之间,造成了不可逾越的鸿沟。

 

作为艺术家,我从开始创作生活时起,就是坚定的现实主义者。艺术对我来说,它是描绘的手段,用来表现我热爱的、在现实生活中看到的东西。

 

有时,在我的版画中你们可以见到浪漫主义的、甚至是象征主义的形象,但它们任何时候都不是神秘主义——如一些不友好的评论家强加于我的。我坚决反对这种对我创作特点的歪曲。我对浪漫主义的理解是——对生活、对自然界有充满激情的、高尚的态度。我对现实主义的理解是——它不只是准确地拷贝自然和生活,而是用强烈的、丰富的感情去描绘它们。

 

任何时候我都不会认为,像有人认为的那样,艺术应服从于一种时髦。要知道艺术家是有个性的人,他的艺术反映一定的、已形成了的观点,这种观点不会仅仅受社会时髦的影响而发生变化,比如说,受抽象主义或是某些现代派的评论家们的影响而发生变化。

 

真正的现实主义不可能是保守的,一成不变的。在三百——四百年前创作的画幅,真实地反映了那时的生活,我们不能丢弃过去时代的伟大传统,而去迎合那些力图肯定现代主义中虚伪的摩登主义的所谓评论家。

 

我把自己说成现实主义者,指的是什么呢?我一向主张画有立体感的画面。对我说来,不存在没有形象的艺术。鲜明的艺术形象会使你忘掉创作时使用的技术。举例说,在油画中色彩不能离开形象和作品的内容而存在。譬如,要使天兰色成为真正美丽的颜色,而不是画家的画板上的色块,只有当它表达天空或水波的深度的时候,它才和其他的文学成分一起,创造出一定的思想和形象。又如,一个人的讲话,不能简单地说它的形式有多么好,只有当它打动人们的心灵,唤起人们感情的时候,才能说是达到了目的。

 

我的这些想法反映在我的作品中。这些作品描绘了我在长期内漫游世界各国时的风闻。照例,这是非常遥远的地方——南极和北极,在那里,我不是简单地漫游,而是掌握了一系列专门的技能:当渔夫,做木匠等等。我在这种情况下生活也增长了我观察和认识生活的才能。我到这些边远地区旅行,不单是为了收集素材,而是为了接触真正的生活,直接地、全面地观察自然界。我一向认为我的艺术是我的生活的副产品,——是我遇到、感受到和对大自然及人的无限的爱,是我看到的一切。

 

我在创作的时候,常常希望我的作品能充分表达自己的思想和感受,我要使我的作品,不仅为艺术爱好者和艺术收藏家所了解,而且要使那些翔我创作的广大人民所懂得。我一向力求于人民所能接受和了解的艺术语言。所以我的艺术语言常常是通俗的、明确的。

 

当我作画的时候,我致力于描绘在自然界看到的概括的形象。舍弃那些无关紧要的细节,选择那些最重要最典型的——也就是那些激动着我这个艺术家的东西。这就是我为什么这样创作的原因。如要《十一月》这幅画中,我画了住房外的景色,这景色我观察了二三年,水在冰冻前夕的景象使我产生了很多幻想。水,眼看着它变为冰块,并逐渐地和巨大的冰山相连。所以,在画面上,水,看起来是这么沉重、结实和冰凉,使大家一看就明白,水正在向冰过渡。

 

我在格陵兰创作《路》这幅画时,在严峻的北国,春天的苏醒和它唤起的生命的欢乐这个题材吸引了我。我努力去揭示自然界转化的时刻。

 

我的一些画,尽管画面很大,但都不是凭记忆或小稿画出来的,而是直接写生的。我希望鲜明、直接地表现自然界严峻的美,更结实地描绘我所能见到的一切。有时,为了捕捉形象和抓住情绪,我往往好几个小时坐在狗驾的雪撬中作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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