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陈传席先生,我们很难将其限定为某一专业的人才。他是文艺界的多面手,在讲求学科分化、术业专攻的现代教育体系下,先生反而犹如一位古人,诗词、书画样样精通,追求的仍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远大理想。由多重内容构成的中华传统文化成为先生求学、研究、创作的不竭动力。
无论是作为一名艺术家,理论家,还是批评家,陈传席先生总是不忘传统。相信很多人识得先生,多是读过他的书,在书中与其互动、相知。先生著作颇丰,令其最为满意的仍是早年耗费巨大心力所著的《六朝画论研究》,其后多次再版,序言中先生谦言道:“惜三十年来……所著书达五十余册,竟无一本能过于此者,悲夫。”可见此书之功。 陈传席作品 陈传席先生强调不忘传统的基础,首先是认识传统,知道它好在哪里,才有信心去继承与弘扬。近年,先生出版的新书《中国艺术如何影响世界——从莫奈到毕加索》中,详细举证了诸位西方里程碑式的艺术大家,他们由中华文化精髓中取得灵感,在灵感的累积中逐渐形成了区别于西方主流的艺术风格,从而被历史记载,被今人追忆。此种文化精髓在异国他乡已能焕发如此光彩,如若国人皆能此般重视,又将是何等盛况! 诚如陈传席先生所言,甲午战争以来一种打败仗的情绪一直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整个中国。“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思想也在左右着先进文人的选择。西化的热情一度超越国学的传承。先生治学一向以考据深入、见解独特著称,凡论者皆有据。先生指出:“其实,文化先进的民族被文化落后的民族打败是常规。”纵观历史,无论是中国的齐鲁文化、楚文化败于秦文化,晋文化败于北魏文化,还是国外的希腊文化败于罗马文化,罗马文化败于蛮族文化,战败都不是因为其文化落后,而是因为先进的文化总是重文明而轻武力,这才是战败的关键。显然,当我们去除甲午战争以来,潜移默化的自卑观念之后,真正地了解到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之时,文化自信也就油然而生了。进而,植根于传统文化的各类文学、艺术也将达到一个全新的高度。正如先生所言:“《孙子兵法》讲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知彼’不能改变彼,但是'知己’却能改变自己。” 陈传席作品 无论是艺术创作,还是艺术研究,都离不开孕育其成长的文化背景。只有做到一通才能百通,有一点不通,其他则都不通。而陈传席先生能于笔墨、绘画、研究皆擅,或由其对中国传统文化的通透所致。幼时,受其父陈允恭先生的家学影响以及王天铎老先生的教导,使得其打下了扎实的国学基础,经书史学、诸子百家背诵如流、脱口而出,在其后的研究与创作中始终发挥着深刻的作用。早年,对山水画论、画史的仔细鉴别与考据,更为其山水画创作奠定了不可或缺的理论基础。陈传席先生常言:“优秀的中国画无不以文心开道,以诗心启境。” 与西方的“描摹”不同,中国艺术是“写画”的艺术。相较于“目观”更重“神遇”,“线条”的扭转变化富有极强的表现力。而线条的魅力则主要来源于文字,中国人将文字上升至书法艺术,其间便不再仅仅是表面的美与丑,还包含了诸多内涵。转折提按间,是书家个性、修养的自然流露。中国讲“书画同源”,究其源流,画比书早,但从影响来看,书法对绘画的影响则更为显著。书法中的“用笔”造就了文人的“格调”,以书入画,更是提升“画格”的自然选择。因而,陈传席先生坦言道:“中国画的画家,学书法下的功夫应该不亚于绘画。中国绘画尤其写意画,如果有捷径的话,就是以书入画。” 而艺术的创新,也绝非仅是形式的创新。陈传席先生认为:“一切艺术最中心是精神新,精神不新,光是形式新,那都是表面东西。那不叫风格,叫花样。花样增多了,无济于事。要形成真正的新风格,必须脚踏实地的吸收传统与国外的东西,再加之自我的个性与修养,以此来创造出一种新的精神,富有新的精神的艺术才能留名史册。” “文所以载道也。轮辕饰而人弗庸,徒饰也,况虚车乎?”艺术创作也当如此。陈传席先生指出:“写字、作画重在人格的修炼,性情的抒发,思想的表达,有时还要'载道’。”“载道”是当今文艺创作的重中之重。 陈传席作品 1995年,陈传席先生家中的一场火灾祸事烧去了他多年累积的珍贵手稿。诸多研究也不得不暂且搁置。每每言及,先生总是苦言道:“我从小受苦,所以全部积蓄烧掉了,我无所谓,但书烧了,很痛苦;资料烧了,很痛苦;最痛苦的是我的成果也烧掉了。”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契机,使得陈传席先生开始转而走向批评,论及诸多他人不敢言之事。先后发表了《从阳刚大气谈起》《我对当前艺术发展的七点意见》《艺术家,你在助谁之威风——关于题材的一个问题》《笔墨当随古代》《不要培养人格低下的知识分子——谈评奖的一个问题》《国学大师与国画大师》《书画家在艺术史上定位的标准》等一系列评论文章。直言当代艺术之弊病,剖析艺术发展之症结。 陈传席作品 从提倡“阳刚大气”到“骨秀”论,显现了陈传席先生多年以来对中国当代艺术创作方向的思考。此种思考来源于先生多年浸染于传统文化中,伏案于理论研究内,沉浸于笔墨纸砚间。尽管,先生每每说到一种观点,总是一副悠悠然的样子,但其所论皆有根据,这是他常年严谨治学所形成的习惯。先生常言:“批评要进行善意的批评,要看准,看准问题出在哪里,还要讲依据。当代文艺批评要坚持做人的原则,不要拍马逢迎,要讲求实事求是讲的原则。好的批评才能使我们文艺发展走上正确的道路,中国的文艺才能真正的发展。” 陈传席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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