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

《童年》

2018-06-01阅读 1601

虬槐

印象中能够称得上代表童年的照片我似乎只有这一张，是我们姊妹仨的合照。小妹那时刚几岁，扎着朝天辫的她一脸天真烂漫的笑，这富有感染力的笑容也烘托的黑白照片有了童年色彩。大姊也笑，但含蓄的多，我大概算是木然吧，单眼皮尖下巴，几无表情。幼年的故土，任我搜肠刮肚的想也找不出几段欢快的童年记忆来，脑子里反倒充满了怯生生的恐慌，满眼是漆黑的麦秸屋土坯磊的围墙。院子里大大小小不成才的榆树大概是用来防备饥荒的，每到盛夏时大量的毛毛虫钻进树皮，倒腾出的木头渣连同它的粪便顺着树干淌下来黄乎乎的令人作呕。树下是三五成群刨食的鸡，有时也会偷偷踱到屋里去，往往是随着一声断喝便扑棱一声嘎嘎尖叫着飞窜出来，通常后面紧跟着是一个笤帚旮瘩落地。那随处可见的鸡粪一不小心就会踩一脚。充耳是爷爷对尚未懂事的我们大声的呵斥，还有母亲对生活抱怨的絮絮叨叨。我甚至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不受待见的我一个不合时宜的举动会惹来一场风暴。上一顿下一顿的咸菜旮瘩就地瓜面窝头，天天如此，似乎无休无止…！

能够有所期盼的幸福时光就是走姥娘家，境况便会大为不同，心情也如蘸了蜂蜜的薄荷糖，明亮，清爽！姥娘家是离我们十几里路的湖滨公社顺河村，姥爷过世早，姥娘与其堂弟一家合居在一个不大的小院，屋后是条小河，常年流水潺潺，两岸垂柳拂水。父亲用借来的自行车驼了我们一家五口穿过宽阔的国道，经过养鱼池旁的小路再过一座桥拐弯就到了，沿途的白杨树郁郁葱葱，油亮的叶子哗啦啦随风翻舞，鸣蝉隐在枝叶里高亢的歌唱，自行车的铃声伴着我们的笑声一路飞扬…。拐过胡同口刚看到栅栏门我们就开始大呼小叫，姥娘便踱着小脚飞快的迎出来，永远是一身蓝布的衣服，挽着纂，脑后那根银质的关头针在朝阳的映照下灼灼反光，它上面优美的的花纹曾让我琢磨过好长时间，伊满脸的皱纹笑成了一朵朵盛开的菊花。往往是进门不多时就有几个挤眉弄眼的小脑袋瓜扒着门框探出来，那是福州他们来约我去河边挖板扳泥的，挖泥要到村南新河，得了上好的板泥需经多次摔打密实，按压成饼用货郎处换来的瓦模反印后晒干，这也是我们乐此不疲的日常。图案大抵是孙悟空，猪八戒之类的造型也有动物花鸟等纹样。瓦模一般为阴模转印成阳后形象立体栩栩如生。后来我们也曾异想天开自己动手把泥模烧成瓦模，挖土磊灶寻柴生火结果扔进一个碎一个，最后收获了一堆泥片片。

当盛夏的阳光狠狠的砸下来，我们也会钻进岸边的柳树下乘凉，排成一长溜叉腰腆肚比谁尿的远。也可以挑直溜的树枝顶端拿刀劈开夹上石子摔到对岸去。最有趣的是头戴枝条柳帽半个身子泡在水里摸嘎啦油。倘有收获姥娘便放了盐给我们煮熟，拿针挑着吃，个头远没有现在街上卖的大、肥硕，吃起来还带有股淡淡的泥腥味，但在鲜尝肉味的当时已完全可以算作美食了！深谙水性的表哥表弟会抠到螃蟹，却很少记得抓到鱼。鱼要等到下晌午，驾溜子的人头戴苇笠拖着长长的竹篙，慢悠悠的滑过来，鼓着嗉囊子的鹰鹰便会顺着竹篙爬上船，等把鱼挤出后又被无情的攥着脖子扔下水去，如此周而复始。幼时颇为这种不公忿忿不平，但我们却也因此不用花太多的力气便可以得了一顿饕餮大餐。

往东大约有百十米就有座木桥，历尽沧桑风雨飘摇，因为年久失修上面的铺板都散落的七七八八，偶有大人到对岸地里去嫌新桥绕远会冒险走过，歪歪扭扭的踩在上面吱呀乱响，小孩子是决计不允许上去的，因此对岸的风景在童年的记忆里一直蒙着一层神秘面纱，也成了我魂牵梦绕的地方！舅舅，姥爷们的笑脸也格外的亲切温暖，时常笑呵呵攥住手问几时来的，住几天，有时还打趣的说住下吧别走了。我便奋力挣脱一溜烟得跑远！在这样的日子里，阳光便总是那么明亮，鸟儿的叫声也格外清脆悠扬。

当然，这样的好日子并不总有，自从上学后便很少有机会常住，我的世界里便再没有了薄荷糖的清香。再后来姥娘上了年纪搬到我们身边跟着母亲和姨母们一块生活！一晃多少年过去了姥娘早已过世，母亲都已进古稀。我也由光腚小屁孩一路蹒跚走过了不惑到了望知天命的年纪。但是散落在记忆长河里的点滴却也时常被思绪的浪花翻涌出来，每每夜深人静细细品咂。其中有苦涩与酸甜，有憧憬与失望，喜悦悲伤，细细品味这半生时光，越来越感慨心态在人生体验中的分量，人生无度，你的僻壤或许就是我的仙乡。

人生苦短，岁月悠长。童年是再也回不去的梦。同样，我们现在的时光也会被后人追想，“不畏将来，不念过往”。多一份真实的笃定少一些踟躇彷徨，余生有限，唯有用一串深深的脚印去谱写属于自己的人生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