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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全生平著述考（代前言）
毛德华 一
万全（1499–1582），字全仁，号密斋。湖北罗田人，明代著名医学家。世医出身，祖 、父皆为儿科医生。万全自幼习儒，尝从同邑大儒胡柳溪、张玉泉受经史历律之学。19岁入邑庠为诸生，一面修习举业，一面继承家学。常代父出诊，或为学中师友治病，渐有医名。参加过几次乡试，不中。28岁补廪善生。30岁时父亲卒世，其后便弃举从医。 万全为医，以《内》、《难》为本，精研《脉经》、《本草》，博采仲景、河间、东垣、丹溪诸说，医术日精，兼通内、妇、儿科及养生学，传家学而尤以小儿科驰名于世。行医足迹遍及罗田、蕲水、英山、麻城、黄冈等鄂东数县，远至武昌、郧阳等地，活人甚众。所到之处，传播医学知识，痛斥庸医误人，反对巫医惑乱。他“视人之子如己之子”，治病不记宿怨，不计财帛，深受民众的爱戴。县、府、布政使司乃至巡抚各级地方官亦常请他治病。曾两次获得知县和布政使赠予的“儒医”匾额。临证之余，勤于著述，今所传世的著作都是他晚年完成的。
二
万全著作颇多，涉及内容亦广，主要的有《伤寒摘锦》、《保命歌括》、《万氏女科》、《广嗣纪要》、《养生四要》、《育婴秘诀》、《幼科发挥》、《片玉心书》、《片玉痘疹》、《痘疹心法》等。此十种后世合刊为《万密斋医学全书》。另早年著《素问浅解》、《本草拾珠》、《脉诀约旨》、《伤寒蠡测》、《医门摘锦》、《保婴家秘》六种，书成未刊。中年撰儿科及痘疹“教习本”和《痘疹心要》（教授生徒），以抄本流传。两种教习本至晚年修订成《片玉心书》《片玉痘疹》；《痘疹心要》后经两次修订，故又有二修本、三修本（均包括《痘疹碎金赋》、《痘疹世医心法》、《痘疹格致要论》），三修本后人合并改编成《痘疹心法》。万全的孙子万机，于万历中将《片玉痘疹》增补二卷，又将《片玉心书》增删改订成《幼科指南》。 万氏著作总结了三代世医的临证经验，在理论联系实际的基础上有很多独到见解，说理简明，方药灵验，有较高的实用价值。尤其在儿科及痘疹方面，经验丰富，不仅在当时享有盛誉，而且对后世儿科学的发展影响甚大，至今仍受到中医学术界的推崇。 万全在世时，其著作就广为流传。前期的儿科及痘疹传抄本曾被人剽窃，带到江西赣州、浙江湖州、河北长芦等地刊刻传播；《痘疹心要》二修本经郧阳巡抚、黄州知府一刊再刊，流传甚广；《育婴秘诀》刊出不数年，便已流传于荆、襄、闽、洛、吴、越之间，可见其影响之大。万全去世后，与他同时而稍晚的万历间名医如王肯堂、张景岳、孙一奎等人的著作中，就已引用了万氏书中的内容。明清以降，多次刊行万氏著作的单行本及其《全书》，并有不同形式的合刊本、改订本、节本、抄本多种，书名不一，版本复杂。除在国内广为流传外，还传到日本、朝鲜，已知在日本有过多次翻刻。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1957年人民卫生出版社出版了《幼科发挥》，至1986年已印刷4次。1958年麻城卫生工作者协会铅印了《片玉心书》。1979年罗田县卫生局着手搜集、整理万全的全部著作，至1986年已先后由湖北人民出版社、湖北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了一套新的《万密斋医学全书》（罗田校注本）。这套书共13种，129卷，计161万字，累计单行本印数超过16万册，是万氏著作的一次空前普及。 1991年，中国中医研究院安邦煜先生在其著作中指出：“明清以降，凡业医儿科者，多学宗两门，即万密斋儿科和《医宗金鉴》儿科。”并认为“万密斋儿科优于《医宗金鉴》儿科”。此说有一定的代表性，反映万氏儿科自问世以来直至当代在学术界的影响和重要地位。
为了对万全的生平有一个总体性的认识，在此将他的一生按年龄增长和学术发展进程分为五个阶段： 1. 十九岁以前为第一阶段 这是万全进入儒学之前的童生阶段。他自幼习儒，十六岁以后从师张玉泉，十九岁通过童生入学考试进入儒学。为了读书进学，他父亲没有教他学医，但世医家庭的熏染，为他种下了爱好医学的种子。 2. 从十九岁进学为诸生到嘉靖十年（1531）三十三岁弃举从医 即万全在县学里的生活阶段。这是他一生中极为重要的十四年。在儒学方面，攻读儒书是他的本业，从附生、增生到廪膳生，步步晋升，成为生员中资历较深者。其间也可能参加过几次乡试而未中。在医学方面，他自修医药，研习方书，随父学医，代父出诊，为学中师长治病，并逐渐有了一定的声誉，为他后来走上医学道路打下了良好的基础。这中间包含他父亲在世的最后十年，也是他接受父亲教导、继承家传医学的十年。在家庭生活方面，已娶妻钱氏、妾甘氏，生有邦忠、邦孝两个儿子。父亲在嘉靖七年去世后，他在家守制两年多。 3. 自嘉靖十年弃举从医到嘉靖二十八年（1549）五十一岁著成《痘疹世医心法》 这是他放弃科举后在医学上取得巨大成功的阶段。在临床方面，他进行了大量的医疗活动，活人甚众。他兼通各科，治病除儿科、痘疹之外，还有成人的伤寒、热病及内伤诸证。在理论方面，撰成《素问浅解》《本草拾珠》等医学著作多种，尤其以撰成《痘疹世医心法》为学术上取得成功的标志。同时，还编写了大量的儿科和痘疹方面的诗歌词赋，以教生徒。此间，万全虽然弃举，但并未弃儒，曾多次开馆教书，并撰儒学著作多种，表现他医不忘儒的思想。 4. 从嘉靖二十八年至隆庆二年（1568）七十岁时孙应鳌为他刊刻《痘疹心要》 这是他医学学术继续发展的阶段。由于《痘疹世医心法》及儿科、痘疹词赋等医学著作四方传抄，流行甚广（当时并未刊行），医疗水平和学术影响继续提高和扩大，已经有人将他的传抄著作剽窃为己有带到南赣去刊刻传播。治病地域范围由鄂东数县扩展到武昌、郧阳乃至京师等地，县、府、布政使司、巡抚中也有人请他治病，曾两次获得政府官员赠给他的“儒医”匾额，使他的医疗声望和社会地位益趋提高。 5. 隆庆二年以后至万历十年（1582）八十四岁卒世前 此阶段是万全晚年著书立说的阶段。七十岁以后，他医术老成，声闻卓著，主观上要求将自己平生的学术进行一次全面地总结，以流传后世；客观上自《痘疹心要》刊刻后，不数年便有人重刊，《育婴家秘》刊刻后，不数年就已经传布于荆襄闽洛吴越间，医学著作迅速而广泛地传播，反映了当时社会上的强烈需求，也激发了万全重新修订和撰著医术的热情，他著书不倦，直至终老。他的传世著作几乎全部都是在这一阶段内完成的。 综观万全一生的五个阶段，第一、二阶段是他青少年时期，初习儒，后又习医，儒学和医学都打下了深厚的基础。第三、四阶段是他的中年前期和中年后期，以行医为主，兼顾儒学，医学上获得了巨大的成就，儒学的根底使他医学的造就进一步提高。第五阶段是他晚年著述立说期，或称收获期。撰著医书，也可以说是医与儒（文）的结合。他晚年常自称“吾儒”，休闲时也还在“山中读《易》，研精宓羲”。万全的一生，医中有儒，儒中有医，以儒言医。儒与医结合，是他贯彻始终的学术特点。
三
1. 万全著述年表及其分析 我们将万全著作的成书年代按先后次序列述如下： 嘉靖二十八年以前撰《素问浅解》、《本草拾珠》、《伤寒蠡测》、《脉诀约旨》、《医门摘锦》、《保婴家秘》。 嘉靖二十五年撰“小儿及痘疹赋、西江月”，此即今本《片玉心书》和《片玉痘疹》的前身。 嘉靖二十八年冬完成《痘疹世医心法》，随后又撰《痘疹格致要论》，二书合称《痘疹心要》。 嘉靖三十一年写《痘疹格致要论序》。 嘉靖四十年前后，黄廉剽窃《痘疹心要》及《片玉心书》《片玉痘疹》的初稿。 隆庆二年秋，重新修订《痘疹心要》，由孙应鳌刊于郧阳。此本前为《痘疹世医心法》十二卷，后为《痘疹格致要论》十一卷，首载《痘疹碎金赋》两篇。 隆庆三年完成《伤寒摘锦》二卷。 隆庆四年完成《保命歌括》三十五卷。 隆庆五年完成《万氏女科》三卷。 隆庆六年完成《广嗣纪要》五卷。 万历二年完成《育婴家秘》四卷。 万历四年完成《养生四要》五卷。 万历五、六年再次修订《痘疹心要》（后改名《痘疹心法》），后期酝酿撰写《幼科发挥》。 万历七年正月序《痘疹心法》，五月序《幼科发挥》。 万历八年至十年卒世前，整理修订平日教授生徒的儿科和痘疹教习本。后由其子孙刊成《片玉心书》五卷、《片玉痘疹》十三卷。《幼科指南》四卷是万全的孙子万机撰成的。 总结万全著作成书的情况，我们做如下几点分析： （1）从诸书成书的时间分布来看，万全的十几种传世之作全部集中在隆庆二年以后。表明万全在此之前（70岁以前）主要为学术发展和经验积累阶段，隆庆以后（70岁以后）才全面进入著书立说阶段。这以后的十几年间，连连有著作问世，一方面反映万全在主观上努力撰著，有强烈地著述立说的愿望，另一方面也反映他的学术已经发展到相当精熟的程度，所以写作起来能从心所欲，如水到渠成。 （2）从诸书成书时间的间隔来看，隆庆年间差不多是每年撰著一部，万历年间差不多是两年撰著一部，最后两部著作只做了少量的修订。后期著作撰著速度减慢，可能与年老力衰有关。 （3）从诸书撰写的先后次序来看，十几种著作是按照学科的内在联系，有系统有次序地排列，表明万全著书的动机，一开始就具有全面系统地撰著一套医学全书的总体规划，并非是随感随录、杂乱无章地拼凑。 （4）结合万全的生平史料分析：隆庆元年万全结识了孙应鳌，受赐冠带及儒医匾，隆庆二年孙应鳌又为他刊行《痘疹心要》。孙应鳌对他产生了积极的影响，激发了他的写作热情，增强了他著书传世的自信心。 （5）从已知某些书的成书情况看，嘉靖二十八年以前写过《素问浅解》等6种著作，事后自嘲为“皆恃井蛙之识，梧鼠之能，不敢自售以买笑”，没有流传于世。《痘疹格致要论》写成以后，“不敢轻以示人”。《痘疹心要》（初本）虽然在嘉靖二十八年便已成书，但其后每过一段时期之后，便又发现了前期的不足之处，故后来又经过了两次修订。以上既表明万全的学识与经验在不断进步，也反映他严谨认真、一丝不苟的治学作风。 （6）从万全著作中记载的医案来看，凡记有时间、地点、人物、事件的都十分准确。本书利用万全医案考证其生平和家世，能前后吻合而没有矛盾。一方面反映他严肃认真、记录真实的科学精神，另一方面也表明他在从医之始便认真地记录验案，“日录所见，积久成帙”正是他勤谨治学的真实写照。正因为如此，他在晚年写作之时能得心应手地随时引用前期所积累的资料。万全晚年的著作既多且快，与他平时的治学方法和心理准备是分不开的。 （7）万全医案记载时间最晚者为隆庆六年，隆庆六年之后绝无一案。按隆庆六年万全74岁，他在《广嗣纪要·幼科医案》小序中说：“山中读《易》，研精宓羲，小往大来，福寿均齐，岁月云迈，而无所之，及其出王，人相扶持。”反映万全晚年颇有近于隐士高贤的生活情趣。“及其出王，人相扶持”，“出王”即“出往”，全句指出入往来，有人跟随之意。当时儿子们都四五十岁了，子孙满堂，不需要也不可能让万全亲自出诊治病。所以，万全晚年基本上已谢绝人事，专心致力于著述，或读书治学以自娱，直至终老。 （8）推断万全的卒年为万历十年，主要是按万全晚年撰著诸书的时间表排定的。笔者认为，在没有找到文字或实物证据可以证实万全的卒年之前，只能将他的生平和学术发展的终结点定为卒年，这是目前唯一较为稳妥的办法。 （9）当代学术界介绍《万密斋医学全书》时常附注其成书年代，各家文籍不言则已，言则必称1549年（嘉靖二十八年），众口一词，千篇一律，此说盖出自1961年的《中医图书联合目录》。今以万全著作年表观之，此说应予以修正。笔者认为以万全的卒年1582年作为《万密斋医学全书》的撰著成书年代较为近理。 2. 万氏学术源流 按时间顺序，万氏生平可划分为五个阶段，展示其学术发展的进程；从整体上指出万氏的一生并存着儒和医两条主线，儒和医相结合是万氏贯彻始终的治学特点。笔者在研究万氏生平和著作的基础上，粗略地勾画出万氏医学学术发展的源流。 （1）万氏医学的学术源流，可以概括为两条发展路线：一条是在“万氏家传”（家族和门徒）内部流行的路线，另一条是社会上公开或半公开传播的路线。两条路线平行发展，互相渗透，互相交叉并有重复。不过内与外是相对的，内线是暂时的、阶段性的，最后还是全部归并于外线。 （2）“万氏家传”内部一条线路的发展，以万全为中心，上溯三代人，下沿五代人。自万全往上，祖万杏坡有文字资料传给后辈（详见《万全生平著述考》），父万筐传授给万全的学术经验更多，万全自称“家世业医，方脉悉有异传”，决非虚语。至万全本人，自嘉靖二十五年（1546）开始就编有儿科和痘疹教习本，在“家传”内部流传（当然也播散于外）。教习本不断修订，晚年定稿后仍没有公开付梓（盖自认为传教子孙者，不足以传示外人）。万全的十个儿子俱为医，孙子万机医术更精，重新修订《片玉痘疹》及《片玉心书》（即编撰《幼科指南》），传至第五世孙万达，已是清代顺治年间，万达辑刻《万氏全书》时，将家藏秘传抄本全部付梓公于世，至此内部传行一线告终。 （3） 社会上传播的外部一条线涉及面甚广，主要表现在万氏家族世代为医和万全著书传世两个方面。已知自万杏坡至万全，至万机已是连续五代人俱以医为业，且以精治儿科及痘疹而闻名。尤其是万全医名远播，著有痘疹书数种及内、妇、儿科、养生著作多种，均已流传于世，社会影响较大，时人有“万氏家传小儿科”之誉。论其外部之渊源，万全学医即遵照其父亲的指教，以《素》《难》为医宗之本，精研《脉经》和《本草》，参以长沙、河间、东垣、丹溪诸家之书，故源远方能流长。如万全在《保命歌括》一书中引述前人著作五十余家，引用频率最高的为金元四大医家之说，颇能反映万氏医学博采众长的学术特点。儿科方面，万氏上承钱乙五脏辨证学说，更能有所发挥，颇多创见，且不唯钱氏是从，曾驳证钱氏书中疑误处、不可行处数条。痘疹一科，兼取钱乙与陈文中二家之长，折衷运用而无偏执之弊。其他如妇科、广嗣、养生等，均立足于简要实用，平正通达，不尚虚玄。故其对明清以下影响深远，绝非偶然。万氏之书流传日本、朝鲜，为海外所重。至今其学术经验，仍常用常新，此不多述（当另作专题研究）。 （4）内部一条线在流行过程中不断向外播散。一种是主动播散：如万全在撰著痘疹及儿科著作时，多处采用了其教习本中的内容；万达将家传秘本付梓传世。另一种是被动播散：如嘉靖时的黄廉剽窃和万历时的傅绍章剽窃；康熙时又有郑翥获得万机的《幼科指南》重新校刊。以上均反映内部流传的学术资料亦常常播散于外，而最终归并于外。 （5）万氏医学自万杏坡至万达，绵亘七代人，历明清两朝，前后二百余年，一脉相承，其《万密斋医学全书》中凝聚着七代人的辛勤劳动。有论者谓万氏著作前后重复，或谓撰著诸书时计划不够周密，设计不够严谨，殊不知万全著作年表中，先后次序井然，按学科内在联系，脉络分明，条理清楚；更不知万全学术的流播有内线与外线之分，内外线之间或有交叉与重复，两线合一，重沓处自是难免。凡此既非万全本意，亦是当时历史条件下情势所必然。今述其学术源流，则诸质疑者或可释然，而整理及研究其学术者，亦可循此得门而入，执其要领。
四
1. 当代的罗田校注铅印本： 1981–1986年，罗田县卫生局及万密斋医院先后校注出版了一套《万密斋医学全书》，共13种，129卷。其中湖北人民出版社出版了《万氏秘传片玉心书》（1981年）、《万氏妇人科》（1983年）；湖北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了《万氏秘传外科心法》、《万氏妇人科》、《万氏家传伤寒摘锦》、《万氏家传养生四要》（以上1984年）、《万氏家传痘疹心法》（1985年）、《万氏家传广嗣纪要》、《万氏家藏育婴秘诀》、《万氏家传幼科指南心法》、《万氏家传点点经》、《万氏家传幼科发挥》、《万氏秘传片玉痘疹》、《万氏家传保命歌括》（以上1986年）。1983年以前的书由罗田县卫生局校注，1984年的书由罗田县卫生局与万密斋医院共同校注（内封与版权页分别署名），1985年后由罗田县万密斋医院校注。以上书名、校注者、出版社及出版时间均较复杂，故本书行文时一般只用简称书名，前面再冠“罗田本”以示区别。 在罗田校注本问世之前，万达及其后的视履堂、清畏堂、忠信堂等刊《万氏全书》都是十种108卷，且各子目书的篇卷内容相同。罗田校注者在前代十种著作的基础上，抽换了其中的两种，即抽出原来的《幼科发挥》二卷，代之以《幼科发挥》增订本四卷，抽出《万氏女科》三卷，代之以《万氏女科》增订本四卷（以上比原本增加了三卷）；又在十种之外补辑三种，即补入刻本《幼科指南》二卷，补入旧抄本《外科心法》12卷和《点点经》四卷，总共合成13种129卷。 罗田校注者在搜集、整理和研究万全著作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他们整理出版的《万密斋医学全书》十三种，是全面收辑万全著作的第一套铅印本，为保存和传播万全著作做出了重大贡献。他们在整理过程中，先后参考了万达本（包括欧阳氏重印本）、视履堂本、同人堂本、忠信堂本、彭端吾本等多种版本，总共列出校记5600余条，为学习和研究万全著作提供了极大方便。然而，作为一项历史性的功绩，罗田本也还存在一些问题。 这里主要谈一谈底本选择问题。13种书中，有八种书没有交待出底本。在已交待底本的五种书中，《外科心法》《点点经》是伪书，可以不论。《痘疹心法》云“以辛丑明刻本万氏原本为蓝本”，实际是清刻本。《万氏妇人科》云“据清代忠信堂藏板本断句后，并根据西昌裘琅玉声氏校订重刊本、博济堂重刊本、汉阳鹤湄张伯琮校订本做了校勘”，应该说底本是忠信堂本，但书中加入许多忠信堂本所没有的内容却从来不出注，此书实际上是几种本子的掺合本。《养生四要》云以“清顺治二年黄州理刑府固始祝昌辑本为蓝本”，实际上是顺治十六年万达刻本。既云以祝昌本为蓝本，也不算错，但书中又列出根据祝昌本的校记15条（各卷都有），则其所用的又不是祝昌本了。在未交待底本的八种书中，与上述情况差不多，不一一列举。由于底本未经选择，加上其他方面原因，点校错误较多。至于“注”，总共不过数条而已。均有待再版时完善。
2. 《片玉心书》《片玉痘疹》《幼科指南》的成书和刊刻 《片玉心书》五卷，为儿科著作；《片玉痘疹》十三卷，为痘疹著作。二书的成书时间在万历七年至十年，为万全生前定稿的最后两部著作。《幼科指南》是万全的孙子万机据万全著作重编删订而成的，通常仍算万全的著作。 万全在《痘疹碎金赋》后说：“嘉靖丙午，予尝手作小儿及痘疹赋、西江月，以教豚犬。”这里所说的“小儿及痘疹赋、西江月”，就是当年万全带教儿子们学医用的教习本。其中，“小儿赋、小儿西江月”为儿科部分，即《片玉心书》的前身；“痘疹赋、痘疹西江月”为痘疹部分，即《片玉痘疹》的前身。今《片玉心书》中有“活幼指南赋”及各门病证的“西江月”，《片玉痘疹》中有“痘疹碎金赋”（16节小赋）及“痘疹西江月”等，这些词赋的底稿都是当年撰成的。两种教习本最初只在儿子们或门徒间流传，天长日久，逐渐扩散到社会上，先后产生了多种文字稍有不同的传抄本。与此同时，万全在嘉靖二十八年写成的《痘疹心要》初稿（包括《世医心法》与《格致要论》）也在社会上抄录传播。其中，《世医心法》与痘疹教习本内容的主体部分是相同的。 嘉靖四十一年（1562）前后，蕲水人黄廉剽窃万全的痘疹书稿，据为己作，刻于南赣。从已知的所剽窃的内容推测，黄廉当时所窃书稿，既有《痘疹心要》，又有《片玉心书》和《片玉痘疹》的前身。 隆庆二年，万全将《痘疹心要》修订付梓。其时两种教习本的内容也已基本定型，与现在的《片玉心书》《片玉痘疹》已甚为接近。修订《世医心法》时又吸收了痘疹教习本的内容，故隆庆本《世医心法》与今《片玉痘疹》的内容较为接近。 隆庆六年，万全撰写《广嗣纪要》，其第五卷之《小儿全书》吸收了儿科教习本内容，如儿科教习本的“活幼指南赋”及口疮、舌病、胎疾等西江月词，皆收载其中（此《广嗣纪要》第五卷之内容，在今所流传的《广嗣纪要》十六卷本中已不存在，详见后文）。后来在撰写《育婴家秘》《幼科发挥》时，也不同程度地采纳了儿科教习本中的内容。所以，今本《片玉心书》与上述儿科诸书的内容有某些交叉和重复。 万历七年（1579），万全正月序《痘疹心法》（第三次修订本），五月序《幼科发挥》。经过隆庆以来十多年的辛勤撰著，内、妇、儿科及广嗣、养生等系列著作均已完成，其时已八十一岁高龄，医术老成，声闻卓著，所遗憾者惟名门之下后继无人，故《幼科发挥》自序中有“惜乎有子十人，未有能而行之者”的感叹。为此，他回过头来，将原来不打算成书的教授儿子们学医的词赋歌诀重新整理修订，作为万氏家传儿科遗教子孙的最后定本，《片玉心书》、《片玉痘疹》就是由原来的两种教习本修订而成的。 经万全晚年修订过的儿科及痘疹教习本秘藏于家，没有付梓，但有抄本在社会上流传。万全卒世后，儿子们仍然都在行医。孙子辈有个叫万机的，取《片玉痘疹》抄本重新修订，增补“痘疹始终验方”及“痘疹始终歌方”各一卷，编入原抄本中作为第三、第四两卷，综成《片玉痘疹》十三卷（其他卷亦有所增补）。此本依然秘藏于家。随后，万机又取《片玉心书》及修订过的《片玉痘疹》，加上自己读书与临证所得，删订编成《幼科指南》四卷，约成书于万历四十年或稍早。按说此本亦应秘藏于家，但却传播于外，被傅绍章剽窃。 傅绍章将得到的万机家藏秘本《幼科指南》糅合原来在社会上潜流的传抄本《片玉心书》《片玉痘疹》等，编成《幼科全书》托之于朱丹溪名下。傅氏原书今已罕觏，清代《古今图书集成·医部全录》收录了《幼科全书》的部分章节，可使我们较方便地看到傅绍章剽窃作伪的形迹。 清代顺治年间，万全的五世孙万达重刻《万氏全书》，并整理家藏秘本付梓。曾将《片玉心书》五卷、《片玉痘疹》十三卷两种刊出，补入《万氏全书》之中（成为这两种书的最早刊本），而对其祖万机所整理的《幼科指南》却只字不提，或是见其内容与前二书大多重复，认为没有刊出价值，或其书稿已佚出于外，不存于万氏之家。康熙五十四年，龙岩郑翥校订《静观堂校正家传幼科发挥秘方》。约在此稍后，郑翥又得到《幼科指南》的秘抄本，校订付梓，名曰《静观堂校正幼科指南家产秘方》，共四卷，此即今所流传的《幼科指南》的最早刊本。继静观堂本之后，又有王氏校刊本（改作二卷，竖行铅印，俱参见“妇儿科著作版本及其他”的考证）。1986年罗田县据王氏刊本校注，由湖北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改名《万氏家传幼科指南心法》，二卷，即今之通行本。 总之，今所流传的《片玉心书》《片玉痘疹》和《幼科指南》，三书均源于万全当年带生徒的教习本。这些教习本初无书名，未经刊刻，主要有两条线路在流传：一条线在万氏家传的内部，从万全自己多次修订到万机修订，再到万达刊刻公世，都是这一条内线；但内部流传却又常常播散于外，社会上也有一条线在流传，如黄廉剽窃，傅绍章剽窃，郑翥获得《幼科指南》重刊等，都反映社会上有抄本流传。直到三种书都有刻本问世之后，各书的内容和形式才算最后定型。 3. 万机增订《片玉痘疹》与编撰《幼科指南》 （1）万机增订《片玉痘疹》 据《万氏宗谱》载，万机是万全第六子邦治的儿子，字光祖，号有范。原居大河岸广家岗（祖居地），后迁奉乡鸭子畈戴家畈（罗田县南部，今古庙河乡），在那里子孙昌盛，死后就葬在鸭子畈。万机是万氏族中有声望的人物，乾隆四十六年后代子孙又重新为他修墓立碑。 在万全的“子女和门徒”一章里，我们已经专题介绍过邦治学医行医的事例。万全自记邦治为第四子，与《万氏宗谱》记为第六子略有不同，应以万全自记为准。已经知道三子邦正生于嘉靖十年，邦治肯定比邦正要小，由此估计万机生于嘉靖四十年前后。按这样推算，万历十年万全去世的时候，万机已经20多岁了。 万机是一位医生。万全的五世孙万达在清顺治年间辑刻了一套《万氏全书》，首先刊刻的就是家藏秘抄本《片玉痘疹》。此书共十三卷，其中第三、四两卷就是万机“新著”的。第三卷为《痘疹始终验方》，载痘疹证治28条；第四卷为《痘疹始终歌方》，收载五言、七言歌诀，并总结痘疮治法十四字诀：“发散消除斑毒解，调和保养病身安”。末附痘疹治疗验案一则，案云： “外附方，治痘疮收后落痂，肉色不红，遍身肉色尽白者。时罗田西门王紫玉所生一女名折哥，有此症，日夜无时啼哭，遍身潮热，不思乳食。予曰：此症若不急治，……必致成疳而死。紫玉不信吾言，其女果死矣。后紫玉之长子，名逢老哥，出痘疮，收后亦有此症。乃问予曰：小儿此症当服何药？予答曰：要先吃十全大补汤数剂，后服三合汤治之，其热即退，其哭即止。俟遍身头面手足痘疤肉色尽红，方可止药。后服加减八宝汤，果得保全而安（三合汤方略）。” 此案所载为痘疮落痂后证治，万全书中原无此证治法，万机始立方治之而安。案中述王氏一女先死于此症，后一子又患此，请万机治之而安。反映万机临证多年，经验丰富，能在其祖人治法基础上有所创新，是一位治痘的高手。 万机除“新著”二卷之外，还在其他卷中增补了若干内容。其中篇幅较大的主要有以下三个部分：①卷十《收靥证治歌括》后“附一十二条三方于后”。②卷十二《余毒证治歌括》后“附二十一条”。③卷十三《麻疹骨髓赋》、《麻疹西江月》后“附始终症治方略”。（按：罗田铅印本此处有文字内容但没有标题。查万达刻本有此标题，且标题同时见于卷首的目录上，今据补。） 为什么说这三部分是万机增订的呢？从形式上讲，三部分都是附于卷末，相当于正文之后的附文，有别于原书以歌括为主的总体结构，而与万机“新著”的卷三《痘疹始终验方》证治28条的体例相同。从内容上讲，有的内容是强调或发挥万全原书中的观点和证治方法，有的使原书的内容条理化、明朗化，如果是万全自己增附的，就完全没有这个必要。更为重要的是，还有一部分内容是对万全原书内容的修正和补充，例如卷十“附一十二条”之第5条论痘疮溃烂，曰： “凡痘收靥，有被床席挨破者，只以败草散敷之。或以干牛屎烧灰敷之者，此不可用。或以豆藤烧灰者，不能干水；或以荞麦灰者，干燥作痛。惟败草散最佳。” 这里肯定了败草散的治法最佳。指出干牛屎烧灰不可用，荞麦灰有“干燥作痛”的缺点。可是，查《片玉痘疹》同卷正文曰：“凡痘成脓之后，过期不靥，浑身溃烂，以致粘衣粘席，用白龙败草散（按：据《痘疹心法·古今经验诸方》应作“白龙散、败草散”）贴衬铺床最佳。用干牛屎烧灰，取中间白者，研细筛过敷之……。”又查《痘疹心法·收靥》，有痘疮溃烂用“荞麦粉以绢袋盛，于身体上扑之，衬卧尤佳”的治法。可见万全是主张使用牛屎灰与荞麦粉的。上述论治痘疮溃烂的方法与万全的方法有所不同，故知是万机增补的。又如“附一十二条”中的第七、九两条中都以“消毒丸”为治疗主方，消毒丸不见于《痘疹心法》及《片玉痘疹》证治歌括之中，亦应是万机所补。 再看卷十二“附二十一条”中的例子，其第十、十一两条论痘后目疾，曰： “凡收靥之后，两目红肿者，此余毒归肝也，用密蒙花散治之。” “凡收靥之后，其目红活，失于调治，以致珠有白翳者，加味谷精草散治之。” 查《片玉痘疹》同卷正文亦载有痘后目疾证治，但正文所用之方与此“密蒙花散”“加味谷精草散”不同，且证治之末云“他本以谷精草散主之”，又云“兼见别本”（此语当是万机所增），正好印证此处密蒙花散、谷精草散皆非万全原书所有，而是万机所增。又如“附二十一条”之第九条“外用紫金丹涂之，又附一方在紫金丹方下”，第二十一条“胆怯恐惧”用温胆汤等，都不是万全原书治法，从而断定是万机增补的。 至于卷十三的“附始终症治方略”，前一部分为证治总括，后一部分为证治二十四条，简明扼要，条理分明，虽然基本观点和方法与本书同卷《麻疹西江月》、《痘疹心法·疹毒》都是一致，但多数证治方药并不相同。如证治总括之末带总结性的一句话是： “荆防败毒散、化斑汤、凉膈散，以上三方乃麻疹之圣方也。 三方之名似乎都是常用之剂，然而所载三方之组成与《片玉痘疹》本卷及《痘疹心法》末二卷所载的方剂都不相同。其余证治二十四条中所增补的证治方药就不一一举例了。 综上所述，万机所增补的内容，多有其能够独立存在的意义，表明万机能在其祖人学术经验的基础上有所增益。 最后还要指出一点，万机增订《片玉痘疹》的稿本一直秘藏于家，是后来万达在清顺治年间才首次刊出。因此，凡属万机增订的内容，外人不得而知，故傅绍章剽窃《片玉痘疹》时，尽管对万全原书中的内容几乎是全文抄袭，而对万机所增订的部分（第三、四两卷及上述的三个部分）丝毫没有涉及，这就为万机所增订的内容划出一条无形的界线，更为万机增订此书提供了一条佐证。
（2）万机编撰《幼科指南》 提出万机编撰此书，还须经过一番考证才能定论。今所流传的《幼科指南》最早版本是龙岩郑翥校订的《静观堂校正万氏家传幼科指南秘传方》，因书口题“幼科指南”四字，故取作简称书名。郑翥校此书约在康熙五十四年（1715）稍后，其底本来源不详，无法论证此书与万机有什么联系。 此本开卷第一篇“密斋戒子赞”，很像是万全自己撰定的。但其后所载“祖传一十三方”篇中“养脾丸”方下云“一方有白茯苓三钱，无砂仁，一说不用薏苡仁，用益智仁尤妙”；“玉液丸”载两方，且云“录之以备智者取用”；篇名为“一十三方”，却已载十四方，实际上还不止于十四，如此等等，都不像是万全撰成的。查看书中的内容，大多数与万达所刊的《片玉心书》相同。又查最末一卷的尾部载有“治痘捷法”及“痘疮”五言歌，与《片玉痘疹》卷四万机“新著”的文字雷同（这一点至关重要）。也就是说，《幼科指南》是以《片玉心书》为基础，加上部分《片玉痘疹》的内容合并编成的。 此外，我们上面也提到过：傅绍章剽窃了《幼科指南》中的内容撰成《幼科全书》，并托之于朱丹溪名下，这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幼科全书》在万历四十六年（1618）成书的《医藏目录》中已有著录（载有傅绍章校刻的丹溪《幼科全书》四卷），这就表明在万历四十六年之前必有《幼科全书》行世，而《幼科全书》之前又必有《幼科指南》成书，这一下子就将《幼科指南》的成书年代推到万历四十六年之前，即万机的生活时代了。 按照万机生于嘉靖四十年推算，万历四十年时为五十二岁，正是他行医的盛年。《幼科指南》中既然载有万机“新著”的《片玉痘疹》第三、四两卷的内容，又正是在这期间成书，从而推断《幼科指南》的作者就是万机。万机“新著”这两卷时，理应是临证多年，经验丰富，必在四十多岁(或更迟)才能如此成熟老练。撰成之后自然是秘藏于家(外人不易看到)，其后又据家藏《片玉心书》抄本重新删订，补进这“新著”二卷中的内容，撰成《幼科指南》。设想，如果是万机以外的其他作者，既不可能在短期内窃出万机“新著”二卷的内容，塞进《幼科指南》中去，也没有必要重辑万全的《片玉心书》又再托之于万全的名下。因此，《幼科指南》唯一可能的作者就是万机，再没有第二个人了。 《幼科指南》是在《片玉心书》基础上删订而成的。此书重新整理篇目：将“祖传一十三方”提前置于突出的位置(共载十五方)；删去了《片玉心书》中比较次要的内容，如减少某些病症门中的“西江月”，精简文字叙述，同时增加了一些病证门类，特别是增加了“痘疮”“麻疹”“水痘”“慢脾风”“痫证”等；抽出“疟痢”内容另立一门以便寻检；某些门类病症之后增加了简便实用的小方；又将《片玉痘疹》中的“痘疹碎金赋”(共十六节)的最末两节移来，插于“指南赋”之中。这样一来，文字更简要，内容更充实，条理更清晰，更适合于临症应用。 万机没有另外修订《片玉心书》，编撰《幼科指南》就是对《片玉心书》的修订。“指南”之名，出自其书中的“指南赋”。 总之，万机编撰《幼科指南》是可以肯定的。讨论万机编撰此书，并不意味着要将此书的作者署名改题万机，万机只是以《片玉心书》为底本，拾辑先祖遗教，掺入个人经验，进行一次删订工作，《幼科指南》的作者，我们遵从历来的习惯提法，还是算作万全著作，或者题作“万全著，万机修订”。
五
托名万全的伪书考： 剽窃是把别人的著作攫为己有，托名是把自己的著作硬塞到别人的名下，二者的共同点是著作的作者都不真实。万全的著作被人剽窃，反映他的学术水平高，实用效果好；万全的名号被人盗用，反映其学术声望高，社会影响大。前一章论被剽窃著作，原来把万著变成了他著的，理应收回，以正名分；本章论托名万全的伪书，原来把他著变成了万著的，必须排除，以定是非。考证某一部书的作者真伪，既是一项严肃的辨伪求真的学术问题，同时也是澄清历史，判别是非，惩恶劝善，昭愚儆世的社会问题。这里只考证托名万全的伪书二种。 1.《万氏秘传外科心法》非万全著述考 罗田校注本《万密斋医学全书》共13种，其中有两种是托名万全的伪书：一种是1984年校注出版的《万氏秘传外科心法》(简称《外科心法》)，另一种是1986年校注出版的《万氏家传点点经》(简称《点点经》)。这两种书向来都没有刊本，是校注者根据罗田民间搜集到的手抄本整理而成的。作为万全著作的新发现，在学术界产生了较大的影响。此二书出版之前，1981年的《健康报》、《湖北中医杂志》，1982年的《中华医史杂志》都有文章报导，1983年的《中医年鉴》以“万密斋轶著”为题专篇收录，一些学术专著，如《中国医学简史》、《湖北历史人物辞典》等也都相继转述。此二书出版之后，宣传介绍此二书的文章和学术著作更多，除秦建国、轻舟等人之外，吴佐忻还称其家藏一部《万氏家传外科心法捷径》，为道光五年南桥抄本，与罗田本《外科心法》略同，又将多出的一篇《外科赋》整理发表。徐宜厚研究《外科心法》，发表了“万密斋外科学术思想初探”(《湖北中医杂志》1988年2期)，卜平研究《点点经》，发表了“万密斋酒病辨治学术思想探析”(《湖北中医杂志》1988年3期)。《中国医学百科全书·医学史》、《鄂东著作人物荟萃》、《中国古代科学家传记》、《明代万密斋儿科全书》、《中国名医名著名方》等，对这两部新发现的“佚著”都有载录，《中华名医方剂大全》列《点点经》为其主要参考书目之一。以上把《外科心法》、《点点经》当作万全的著作，都持肯定态度，没有人提出怀疑。 《外科心法》共12卷，述外科病证108种。总体看来，内容粗疏，且多错误，编排亦较杂乱，与万全的其他著作相差甚远，不可能是出自万全之手。经仔细查核，发现此书中有相当一部分病名、症治及方药出自《疡医准绳》、《外科正宗》、《疡医大全》、《疡科心得集》等万全去世后的明清方书。作者在抄袭诸书时，一概不注明出处，并常将原书正确的内容弄错。当然，也许有人认为：《外科心法》既是万全所著，成书时间在前，不是《外科心法》抄袭诸书，而是诸书征引《外科心法》。设若如此，则很难设想：《外科心法》是一部从未刊行而流传不广的传抄本，为什么能被上述诸家先后见到并征引之？既已被诸家征引，又为什么从来没有一家提到《外科心法》的书名，证实其存在？就拿《疡医大全》来说，此书为清代顾世澄广辑前人、参诸己验的外科集成著作，其书中凡征引前人者，均一一注明出处，“其中诸同志所赠良方，刊入俱标姓氏，不敢泯其所自”；其家藏秘本《邵氏秘书》，征引时亦不隐其出处。顾氏书中业已注明引用了万全的《碎金赋》两篇(卷31、33)，若顾氏见到了《外科心法》抄本并从中大量引录其内容，绝不会不加以说明。其他诸家在征引前人时也都是讲究注明出处的，此不一一赘述（详见《万全生平著述考》）。
2.《万氏家传点点经》非万全著述考 《万氏家传点点经》(简称《点点经》)是罗田县万密斋医院1986年校注出版的万全佚著之一。此书是校注者根据罗田民间收集到的两个手抄本点校而成的。全书共四卷，约5万字，论述饮酒致病证治30篇，又名《酒门三十证》。笔者认为，此书内容粗疏，错谬百出，与万全的任何一部著作都不能相比，因而判断它像《万氏秘传外科心法》一样也是一部托名万全的伪作。 （1）《点点经》的来历可疑 整理者收集到此书的两个抄本，一抄于同治六年(1867)，一抄于清末，表明最迟在同治六年，此书就已经流传。两抄本中均未指明作者是谁，而校注者认定为万全著作，是以此书名前冠有“万氏家传”四字，更主要的是以《万氏宗谱》为据。考罗田《万氏宗谱》，创修于同治七年(1868)，续修于光绪十六年(1890)，三修于民国十三年(1924)。万全著《点点经》事仅见于第三次所修的谱中。历届修谱，后裔均以万全著书传世为先人伟业，大书特书，并将先后收集到的罗田知县《赠万密斋先生医书序》及《湖广通志》所载万密斋医案等文章累载于谱卷之首，以示尊崇与耀祖。可见万氏后裔为搜集万全资料煞费苦心。《点点经》在创谱伊始就有人在当地传抄，万氏后裔搜集此书是不费力之事，为什么在第一、二次修谱时，未将此书收载于万全名下，直到三修家谱时才收载呢？这就不能不令人怀疑了。再说，三修谱牒在万全名下不厌其详地罗列万氏传世医书十种，又述裔孙极力搜集先人遗著的经过，其文曰： “公以医术噪于明代，著书垂后，实欲传之无穷。奈时代变更，不无遗失。言（即万氏裔孙万言的自称）极力搜辑，近年于熊卧云家得公方书十八部，末著部数多寡。据熊云：此外尚有八部，必非全豹可知。现有墨本治酒病《点点经》一书，王公葆心得之京邸，作序刊刻。则公书遗于四方者，不知凡几。言欲拾遗补阙，不胜孤陋之感。愿我族人，各勤搜取焉。裔孙言谨志。民国十三年桃月中浣顿。” 万全著《点点经》的唯一依据就见于此。但至今未查到相关的资料支持其说，且刘远南先生也说“至今尚未发现有《万氏家传点点经》的刊印本”，仅据此一笔记载不足为凭。又上文中同时提到的“得公方书十八部”云云，这对于苦心搜集遗书的万氏后裔来说，可说是一件重大发现和喜事，理应大书特书，却轻轻一笔带过，竟连十八部的书名也没有记录下来，就更难令人置信了。事实上，这一记载仅凭传闻聊记于谱中，鼓励族人“各勤搜取”之意，实无深究之必要。考万氏子孙搜集万全遗著，在创修宗谱前即竭尽全力进行。顺治十一年万达就对万全著作进行了一次大规模地搜集整理，康熙四十七年又曾在当地访求遗书。历来罗田的地方官吏、同乡士庶亦以搜辑万全遗著为己任，如吕鸣和、沈廷祯、熊卧云、王葆心等，从未有人提到并证实万全著《点点经》之事，直到三修宗谱(1924年)时才出现这一传闻性质的记载，当然不可轻信。 （2）《点点经》与万全著述不同 《万密斋医学全书》十种在学术思想和文字风格上浑然一体，具有一定的内在联系。《点点经》不仅在万全著作中找不到相关的内证，且学术观点、文字风格与万全著作完全不同。从学术渊源上讲，万全著作“本之《素》《难》，求之《脉经》，考之《本草》，参之长沙、河间、东垣、丹溪诸家之书”，代表了历代中医正统的学术观念。如《保命歌括》，征引前人著作50余种，博采众长，参以己见，卓然有大家风度。《点点经》在这方面显得十分偏狭，书中引用较多的仅《脉经》数条，其余为《图经》、《孟子》、《易》、《天汉篇》、《山海经》、《太玄经》、《滴滴缘》等各一、二条，学术渊源不属正规的中医体系。
六
关于《广嗣纪要》五卷本： 据笔者考证，明代邵武知府李之用于万历二十至二十八年刊刻过一套《万氏全书》，共八种，79卷。其中就有《广嗣纪要》五卷。惜此五卷本流传不广。至清顺治年间万达辑刻《万氏全书》时，所刻的《广嗣纪要》为十六卷。十六卷本随万达刻本刊出后流传较广，今罗田校注本即由此十六卷本而来。查核《广嗣纪要》五卷本的图书实物，国内上海图书馆藏有《新刻万氏家传广嗣纪要》五卷，明万历刻本，两册。此本是建邑书林余良史刻本，其底本是万历元年二月怡庆堂余秀峰梓本。此外，中国中医研究院（今中国中医科学院）图书馆藏有“据建邑书林余良史刻本抄本”，四册。 对比五卷本与十六卷本的内容，五卷本中，前四卷的篇目与十六卷本全部相同，其中第一卷5篇，即十六卷本之一至五卷；第二卷14篇，即十六卷本之六至九卷；第三卷15篇，即十六卷本之十至十五卷；第四卷幼科医案18篇，即十六卷本之末卷。第五卷的篇目为：小儿拿法、小儿十八面部图、小儿握拳图、足图、小儿脉诀、脐风、胎热、急惊、胎寒、吐泻、慢惊、夜啼、疳积、胎毒、喉痛、耳痛、伤寒、伤风、痢疾、死症诀法，共20篇，为十六卷本所无。 五卷本初刊于万历元年，为万全在世时刊行的足本。李之用收入《万氏全书》时仍然是五卷。后来在流传过程中佚去末卷，于是便有人将前四卷拆分成十六卷。十六卷本广为流行，原来的五卷本遂隐而不显。今所存世的两个五卷本及十六卷本均为海内孤本，十分珍贵。 笔者从中国中医科学院复制得五卷本之第五卷，已赠予罗田县万密斋医院收藏，此外还有万全著作珍稀版本的序跋文（原版手写体）和版式复印资料若干，均藏于罗田“万密斋医史文献陈列馆”，不仅为该馆增添珍贵的文献资料，更重要的是，愿为万全著作的完整性补上这罕觏的一卷。
2016年7月于湖北省中医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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