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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田诊所(原创小说） 文/燕山樵夫 1933年初春,春寒料峭，日本关东军几乎没法用一枪一弹，仅仅先头部队的128个骑兵，便吓跑了东北军的鸦片将军、省主席汤玉麟，迅即占领了热河省城承德。日军分兵南进，在喜峰口遭遇中方军队顽强抵抗，日军改用迂回包围战略，攻破长城一线后，日本兵犹如蝗虫般涌进关内，一队日本兵很快占领了燕山深处、滦河北岸的金龙峪矿区。不久来了几十个日本人，招募、诱骗来千余劳工，开办了大日本协昌黄金矿业株式会社，山谷里立刻喧闹起来。 一年后，矿区里，出现了一家由日本人开办的诊所。山田诊所不大，租用矿区临街一农家小院，三间正房两间厢房，院落宽敞平坦，诊所共有一男一女两名日籍医护人员。山田医师,毕业于京都大学医学院，三十五六模样，曾在大阪神户天津大连唐山等地行医，有多年临床行医经历。山田身材五短三粗，蓄着仁丹胡，戴金丝眼镜，西装革履，为诊所主治医师，内科外科兼治。阳子小姐为护士化验检验士兼妇科，同时还负责打针输液司药换药化验收费等一干事务，夜里则陪伴山田或日军或协昌的几位要员们休息慰安。 山田医师，医技也算精湛，诊所开办之初，主要为协昌矿业和日本军人、皇协军、守备队们服务，后来也对矿工和矿区周围十里八乡的乡民们服务，收费还算合理。山田举止彬彬有礼，态度和蔼，口碑很好。阳子小姐生的娇小玲珑，妩媚白嫩温柔，每每见到上门求医的患者，都屈膝点头含笑致意，笑颜相迎，十分礼貌热情地接待前来就诊的每位患者。 山田诊所的知名度，在矿区民间真正一炮打响，获得当地百姓认可，缘于一场手术。诊所房东家儿媳妇难产，一乡村产婆守候足足三日，动用了称钩，也未将产妇腹内的横位胎儿牵拉出来，产妇失血过多，奄奄一息待毙，家属已经绝望，听从产婆吩咐，开始为产妇准备后事。东院打造棺木的声音，惊动了西院诊所里的山田。山田信步走进东院，向房东问明缘由，回到西院带着阳子和手术器具，主动登门为房东家儿媳产妇做了手术，居然化险为夷，母子双双平安，在金龙峪矿区曾一度引起轰动。房东全家对山田诊所感恩不尽。 柳大疤瘌，自恃是一百多人的矿区守备队长，在矿区也算是有身份的人物。忽一日，他心血来潮，要开洋荤尝鲜，尝尝东洋小姐的滋味。那日他瞄准时机，趁山田出诊之际，晃进诊所。阳子含笑接诊，询问病况。柳大巴癞便面现为难愧色，告知阳痿不举已有半年光景，老婆很有意见。阳子面不改色，从容坦然地嘱咐患者躺倒布帘后的检诊床上，很职业地用镊子夹取一团干棉花，轻轻用棉絮碰触检验察看，老柳那话儿立刻有了反映。阳子收了镊子棉团：“先生，您勃起正常，没有器质性病变。您可能是审美疲劳、导致的心理性阳痿。柳大疤瘌便嬉皮笑脸抱住阳子求欢。阳子挣扎着发出一声声尖利呼救，拎着诊箱出诊回来的山田，在诊所门外听到洋子呼救声，疾步跑进诊所，见状立刻明白了大概，迅速从墙上抓过一条军用皮带，冲上前对着老柳便是一顿猛抽狂打，抽打得老柳遍地翻滚，提裤跪地求饶，最后被山田一脚踹出诊所。 某日，一患病矿工步履蹒跚，一路咳喘不停，气喘吁吁，慢步扶墙移进诊所求治。求医患者赵梦堂，遵化平安城人，一年前被骗招到金龙峪，做了矿工，每日在矿洞里推车运矿。数月前时常咳血，发展到最近时常大口吐血。山田吩咐患者平卧于检诊床上，用听诊器在患者胸前听了一会，吩咐阳子取痰做镜检。镜检结果很快出来，阳子向山田汇报，痰液中发现大量结核杆菌。两人开始改用日语交谈。山田对镜检结果并不感到意外，完全在他预料之中，根据临床经验及听诊，面前这位患者，可确诊患上了肺结核病，而且病况十分严重，左肺已出现空洞性病灶，导致大量咳血吐血。肺结核病，在当时是无药可医的传染性绝症。山田阳子二人用日语商讨对患者的处置方案，为保证矿区人员健康安全，预防传染源继续扩散，按惯例常规，阳子建议对患者隔离治疗，关到闲屋里去，等其死亡后再深埋或焚化。山田这次却意外地否定了洋子的方案，要放患者返乡养病。阳子不胜惊讶：“那样岂不会进一步传播扩散，让更多的人传染患病？” 山田笑而未语，阳子很快明白了山田的真实意图，嫣然一笑不再坚持。山田思量片刻，如实告知患者，肺结核病，目前为世界性疑难重症，西医临床尚无有效药品。你可回乡慢慢静养，平时要多注意休息，补充营养云云。山田还破例提笔为赵梦开具了一纸诊断证明，建议回乡治疗养病。赵梦堂喜出望外，捏着那纸诊断证明，一路绿灯，如出笼鸟儿一般匆匆离开矿区，向遵化奔去。山本私下对阳子说出自己的预判，除非出现奇迹，患者至多还有三个月至半年生存期，必死无疑！ 大约过了两年，一天傍晚，晚饭后，山本和阳子在矿区内散步时，意外地发现了矿工群里有个酷似赵梦堂的健壮汉子，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取下眼镜擦拭镜片再次仔细端详，没错，面相容貌身材与当年那个患者完全相似。他走过去，上前主动搭话询问：“请问您来自哪里？是否认识赵梦堂君？” 那人憨厚地咧嘴一笑：“山田大夫。您不记得我了？我就是赵梦堂啊，当年患肺痨病的那个赵梦堂！多亏您让俺歇工回乡治病静养，俺回到老家，跑到遵化城里，找到一位老中医郎中给俺瞧病，他给俺一个独家秘方，每天生吃三次紫皮大蒜，每次三头，连吃了仨月，俺的病就明显减轻不再吐血咳血了，半年后，不再盗汗不发烧了，一年后就基本恢复正常了。今年开春惊蛰那天，皇军下乡扫荡，抓了俺们五十多号壮汉，来这儿矿区干活。” 山田震惊无比，世界性的疑难绝症，竟被一乡村郎中治愈，简直旷世奇闻，天方夜谭！他根本不相信这种神话。山本略一沉吟：“肺结核这种病菌异常顽固凶险，极难彻底杀灭根除啊，建议您方便时，到诊所来一趟，让阳子小姐给您做一次痰液镜检，您要相信科学的技术检验。” 赵梦堂连声道谢，应允明天下班后就去诊所。 次日黄昏，下班后，赵梦堂径直来到诊所。阳子取了痰液样本，去显微镜下认真仔细观察。山田吩咐赵梦躺倒检诊床上，拿出听诊器在赵梦胸前仔细听了好一会，眨动眼珠伸出拇指：“果然奇迹！不过还是没有彻底根治啊，左肺还有轻微的湿罗音。这样吧，我免费给你注射一枝最新的德国进口药针，巩固巩固，让您彻底康复痊愈！” 山田扭头朝阳子示意，阳子会意一笑，点点头，轻移莲步，款款走来，从托盘里取出注射器，将药液缓缓注入赵梦堂体内。赵梦堂很快迷迷糊糊昏睡过去。山本带上橡胶手套，从托盘里取出柄锋利的手术刀，娴熟准确地切开赵梦堂胸腔，常规止血，然后麻利地依次取出左右两片肺叶，冲洗干净后，放进一只大肚的广口玻璃瓶中，阳子向瓶内注满了刺鼻的福尔马林药水，旋即压紧了瓶塞······ 山田闲暇时，时常从瓶内标本上是切下少许肺脏薄片，放到显微镜下观察分析研究。他始终弄不明白，也不相信，大剂量紫皮大蒜，竟会具有杀灭结核杆菌的神奇药效！ 装有标本的那只硕大的玻璃瓶，一直存放在诊所山本的卧室里,山田认为，这也许是目前世上首例肺结核痊愈后活体标本，具有极为重要学术价值。山田为自己拥有这样一份价值连城的活体标本，心中很是自豪。 1944年夏天，山田应聘满洲国的一所大学副教授，离开矿区诊所时，带上阳子，同时带走了那瓶标本，去了满洲新京，山田诊所停业关门。 山田、阳子与标本，从此渺无音信,不知所终。 两年后，有人怀疑推测分析，山田、阳子可能均为化名，二人平时是以行医为掩护，诊所实为日本特高科的秘密站点，依据是房东在诊所后院挖白薯窖时，曾挖出一堆电台使用过的东洋电池和七具骸骨。再后来坊间传言，山田站点主要任务和目标，是针对三十里外大山深处的小山村--东水峪，当时是八路军冀东军区司令部和冀东特委机关的所在地，曾数次策划谋杀冀东军区李运昌等主要将领，未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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