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寒
绵绵历史长卷中，总有难说再见的历史传奇，一个个流传千载的名字，一个个家喻户晓的故事，那些忠魂们傲然耸立在历史的长河，尽管承受了时间的淘洗，却依旧熠熠生辉。每及如此，我总会想到文天祥和他的《过零丁洋》：“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这是一首妇孺皆知的诗，前四句是诗人的追忆。二十岁中进士，德佑元年（1275年），谢太后下诏勤王，响应者寥寥，文天祥立即捐献家资充当军费，招募当地豪杰。1277年，在江西被元军打败，部队伤亡惨重，妻子女儿也被元军俘虏。
其实，这时候的宋王朝已名存实亡，就在德佑二年，谢太后已向元丞相伯颜献上了玉玺和降表。诗人汪元量亲历了宋王朝收场的最后一幕，作有一首《醉歌》记录了这件事情：“乱点连声杀六更，荧荧庭燎待天明。侍臣已写归降表，臣妾佥名谢道清。”这个签名的“臣妾”就是主持朝政的谢太后，是六岁幼主赵昺的祖母。有人说汪元量这首诗写得刻薄，作为谢太后的旧臣，直呼其名讳，实在是太不敬。其实汪元量只是反对投降，正所谓“爱之愈深，恨之愈切”，不过他应该明白，一个老妇，加上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面对长弓弯刀、流水般的蒙古铁骑，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些情况，文天祥是清楚的，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依然四处奔走，募兵抗元，直到祥兴元年（1278年）兵败被捕。《过零丁洋》后四句是写实，如今江山易主，囚车夹在马队中，吱吱呀呀向着大都驶去，面对着零丁洋的万顷波涛，内心无限的悲凉。其实，从被捕之初，他就下定了以身报国的决心。囚车过金陵，诗人写下《金陵驿二首》，表达的既是亡国之痛，更是殉国之志：“草合离宫转夕晖，孤云飘泊复何依？山河风景元无异，城郭人民半已非。满地芦花和我老，旧家燕子傍谁飞？从今别却江南路，化作啼鹃带血归。”
诗人在给三弟文璋的信里也说得很清楚：“我以忠死，仲以孝仕，季也其隐。”早在文天祥起兵时，他的弟弟文璧却在惠州开城投降，成为一个降将，继而又做了元朝的临江路总管兼府尹。当时有人写诗讽刺他：“江南见说好溪山，兄也难时弟也难。可惜梅花如心事，南枝向暖北枝寒。”而对弟弟的这一行为，文天祥表现出了难得的宽容，他曾对自己的嗣子说过这样的话：我们兄弟两人，一个尽忠，一个尽孝，不过是各尽其职。诗人心里明白，弟弟的选择，既保全了家族，又成全了自己名节。
从《过零丁洋》整首诗来看，起笔落寞凄凉，不忍卒读。末尾大笔一挥，以千钧之力尽扫沉暗，有如黄钟大吕，在天地间缭绕。我有时候想，作为大宋赵家的直系后人，曾经的天潢贵胄，赵孟頫晚年再读这首诗时，会是一种怎样的情感？不好揣测，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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