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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讲堂】走进国学|《对联话》精品解读(4)

 风舞三湘 2018-0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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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联话》

卷一  题署


四海讲堂

楹联讲稿


——尘封记忆




莫辜负一瓯春水,

半日浮云,宾主尽陆海潘江,

笑我诩为瀛岛客;


   任消磨金谷闲情,

兰亭雅意,古今看游龙服马,

问谁不是转蓬身。



前  言

     《典论》有云: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年寿有时而尽,荣乐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无穷。
        观夫今日之联坛,百派争流,譬江河之入海;宗师迭起,共衡岱而争峰。佳作纷呈,若琳琅之珠玉;奇联共赏,醉馥郁以芷兰。
       然则其间亦多鱼目混珠,时登大雅;郑声乱耳,久竞齐韶。初学者未免以为圭臬:崇拜之,研习之,揣摩之,模仿之,渐入歧途而不自知。   
       余不揣卑庸,投甓砖以引玉;谨施绵薄,忧荫翳而拨云。《吕氏春秋》有云: 取法其上,得乎其中;取法其中,得乎其下;取法其下,法不得也。

       余自当拣选明清之佳作,以为蓝本;探求平仄之韬涵,聊解鸿章。砥砺当时,期龙蛇之豹变;春秋佳日,邀君子以燕谈。

绛帐弦歌,寄我心于明月;

泥炉煮雪,奉诸位以清茶。

       是为序。


四海讲堂

楹联讲稿




往期精彩

 对联话》精品解读(1)

 《对联话》精品解读(2)

 《对联话》精品解读(3)


接上期





32


又有二联亦清迥拔俗。一云:


池小堪留月;

亭虚不碍风。


尘封曰:

此联则空灵超凡,了无烟火气。怡然自得的心态跃然而出。

至于技法方面,则可以学习 小~堪留月之间大小的对比。虚~不碍风之间的铺垫与生发。

于平淡处见巧思。

33


一云:

淡如秋菊何妨瘦;

清到梅花不畏寒。


尘封曰:

此联用了菊与梅花两种诗词中常见的物像来表达自己淡然,清高的情怀。可以注意学习此联的对仗,以及淡~秋菊~瘦;清~梅花~寒。这种文字内在的关联。

还有何妨~不畏这一组对仗,何妨还不是肯定,只是诸多选择中的一种,何妨这样,何妨那样。不畏,则斩钉截铁地肯定。这种对仗往往会使对联产生出自然的张合之力。要比那种上下联都肯定,或者上下联都不确定,都否定,都犹疑的一些对仗好得多。

34


果亭格题广东巡抚署厅事云:


花竹一庭,是亦中人十家产;

轩窗四壁,可无广厦万间心。


尤为能言其大。


尘封曰:

吴氏所言能言其大者,谓托物言情,以小见大,见青萍而思秋风,观河沙而见世界。

此联切入,皆平凡景观,而所生发,皆不凡之意。见花竹而思黎庶,对轩窗而思广厦万间,大庇天下。

35


又,山东巡抚署珠泉精舍联云:


对一碧渊潭,便欲澄清及民物;

看百年乔木,须知盘错待冰霜。


下语尤为见道。


尘封曰:

此亦得比兴之妙。所谓托物而有寄。

(比兴是中国诗歌中的一种传统表现手法,宋代朱熹比较准确地说明了"比、兴"作为表现手法的基本特征,他认为:"比者,以彼物比此物也";"兴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辞也。"


通俗地讲,比就是譬喻,是对人或物加以形象的比喻,使其特征更加鲜明突出。有的诗是个别地方采用比,而有的则是整个形象都是比,就像后代的咏物诗;"兴"就是起兴,是借助其他事物作为诗歌发端,以引起所要歌咏的内容。有的"兴"兼有发端与比喻的双重作用,所以后来"比兴"二字常联用,专用以指诗有寄托之意。)

就技法而言,由此及彼,前后关联,不着重笔,而襟怀自出。

观其下联,则有《枯树赋》之神韵。


36


吴县吴清卿大澂抚湘时,辟招贤馆以罗士,自署联云:


叶公好龙,真龙必出;

伯乐相马,凡马皆空。


按,联措语极浑成,特吴之礼贤未必能称是语。观其以钦差度辽,一遌日本军即奔溃,有以知其幕下无真龙矣。


尘封曰:

上下联皆用典实。44句式,雄浑刚健。此处重字,尤见劲道。上联所言,爱才也,下联所言,识才也。

然见吴氏评语,则不禁让人想起王荆公所作《读孟尝君传》,令人莞尔。特录下,与诸君一观:

“世皆称孟尝君能得士,士以故归之,而卒赖其力以脱于虎豹之秦。嗟乎!

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岂足以言得士?不然,擅齐之强,得一士焉,宜可以南面而制秦,尚何取鸡鸣狗盗之力哉?夫鸡鸣狗盗之出其门,此士之所以不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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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倪豹岑巡抚文蔚荆州府厅事一联,似确有礼士勤官之抱,录之:


问谁为倚马才,请试万言,断不吝阶前尺地;

愿相戒牧猪戏,习勤有甓,慎毋抛世上分阴。


尘封曰:

此联上联以惜才爱士切入,下联则语重心长,劝勉有加,见长者气度。尤其以 倚马才~牧猪戏 对仗,诚为妙手偶得耳。

牧猪戏:出处:《晋书·陶侃传》:“樗蒲者,牧猪奴戏耳!”

习勤有甓:晋时,有一个官至太尉的人陶侃,闲来无事时,常常是早上把砖(甓)从屋子里搬出去,天黑了又搬回来。循环往复,不知疲倦。一些人看见后不解其意,便问其缘由。陶侃回答说,恐怕攸闲惯了,将来不能干一番大事。后来,人们用"运甓"表示励志勤力,不畏往复;用"运甓瓮、运甓人"等指不安攸闲,发奋功业之人。

世上分阴:陶侃性聪敏,勤于吏职,恭而近礼,爱好人伦。终日敛膝危坐,阃外多事,千绪万端,罔有遗漏,远近书疏,莫不手答,笔翰如流,未尝壅滞。引接疏远,门无停客。常语人曰:“大禹圣者,乃惜光阴,至于众人,当惜分阴,岂可逸游荒醉,生无益于时,死无闻于后,是自弃也。”

倚马才: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文学》:“桓宣武北征,袁虎时从,被责免官,会须露布文,唤袁倚马前令作,手不掇笔,俄得七纸,殊可观。”

此典亦被李白《与韩荆州书》化用。


万言书,不吝阶前尺地者,则见于李白《与韩荆州书》此为千多年前青莲居士之求职信,颇为可观,亦录来一观:

白闻天下谈士相聚而言曰:"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何令人之景慕,一至于此耶!(此为拍马之定式,则古已有之,太白亦未能得免)

岂不以有周公之风,躬吐握之事,使海内豪俊,奔走而归之,一登龙门,则声价十倍!所以龙蟠凤逸之士,皆欲收名定价于君侯。愿君侯不以富贵而骄之、寒贱而忽之,则三千之中有毛遂,使白得颖脱而出,即其人焉。(此为表达投靠之意向)

白,陇西布衣,流落楚、汉。十五好剑术,遍干诸侯。三十成文章,历抵卿相。虽长不满七尺,而心雄万夫。皆王公大人许与气义。此畴曩心迹,安敢不尽于君侯哉!君侯制作侔神明,德行动天地,笔参造化,学究天人。幸愿开张心颜,不以长揖见拒。必若接之以高宴,纵之以清谈,请日试万言,倚马可待。(此为自我介绍,展示才华,呈上学历阅历)

今天下以君侯为文章之司命,人物之权衡,一经品题,便作佳士。而君侯何惜阶前盈尺之地,不使白扬眉吐气,激昂青云耶?

昔王子师为豫州,未下车,即辟荀慈明,既下车,又辟孔文举;山涛作冀州,甄拔三十余人,或为侍中、尚书,先代所美。而君侯亦荐一严协律,入为秘书郎,中间崔宗之、房习祖、黎昕、许莹之徒,或以才名见知,或以清白见赏。(此为诱惑之语,用前人纳士成功的范例,诱惑韩荆州)

白每观其衔恩抚躬,忠义奋发,以此感激,知君侯推赤心于诸贤腹中,所以不归他人,而愿委身国士。傥急难有用,敢效微躯。且人非尧舜,谁能尽善?白谟猷筹画,安能自矜?

至于制作,积成卷轴,则欲尘秽视听。恐雕虫小技,不合大人。若赐观刍荛,请给纸墨,兼之书人,然后退扫闲轩,缮写呈上。庶青萍、结绿,长价于薛、卞之门。

幸惟下流,大开奖饰,惟君侯图之。(此为表忠心,说明投靠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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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联我做了很详细的注解。何也?

想必诸位已经看出来了,上联纯以李白《与韩荆州书》内容化用而成,下联则纯以陶侃故事得来。脉络清晰,用典得当,且上下联对应无误。联语从引用文章中剪裁修饰而来,使其符合对联的需要,而文从字顺,承转自如,犹如己出。

我们再看联中的几位人物:

《与韩荆州书》中的韩荆州,即韩朝宗,时任荆州长史;

陶侃:建兴元年(313年),任荆州刺史。官至侍中、太尉、荆江二州刺史、都督八州诸军事,封长沙郡公。

联作者:倪豹岑巡抚文蔚,荆州巡抚。

对联悬挂处:荆州府厅

则尽皆不离“荆州”二字。

我一直与大家说的,搜集资料的作用,就在于此。


38


又,武承谟无锡县署联云:


工堪比官,斧斤利刃随手携来,因材而用;

医可喻政,硝磺猛剂有时投下,看病何如。


亦自罕譬。

尘封曰:

诚如吴氏所言,此联用比,则天马行空,用语则酣畅淋漓。


39


彭刚直玉麟有题泰山联云:


我本楚狂人,五岳寻山不辞远;

地犹邹氏邑,万方多难此登临。


集成语天然如铸。


尘封曰:

集句不难,尤其在古人而言,基本都是诗词歌赋,经史子集烂熟于心。现代人觉得集句很神奇。事实上,在前人而言,用集句写对联并非难事。

集句的难处在于集出新意,碰撞出火花。用别人的语言,别人的意境,整合在一起,而赋予新意。让不同出处的文字整合在一起形成一个新的整体,而看不出斧凿痕迹。不仅仅是为我所用,而且要做到用得得心应手,如若己出。


比如此联:

我本楚狂人,是出自李白的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接下来一句是“凤歌笑孔丘”。

五岳寻山不辞远也是出自这一首诗,接下来一句是“一生好入名山游。”

地犹邹氏邑,是出自唐玄宗李隆基的《经邹鲁祭孔子而叹之》,原诗内容“夫子何为者,栖栖一代中。地犹鄹氏邑,宅即鲁王宫。 叹凤嗟身否,伤麟怨道穷。今看两楹奠,当与梦时同。”

万方多难此登临则出自杜甫的《登楼》:

花近高楼伤客心,万方多难此登临。

锦江春色来天地,玉垒浮云变古今。

北极朝廷终不改,西山寇盗莫相侵。

可怜后主还祠庙,日暮聊为<梁甫吟>。


这是一副很著名的对联。

作者彭玉麟(1816年-1890年),字雪琴,号退省庵主人、吟香外史,祖籍衡永郴桂道衡州府衡阳县(今衡阳市衡阳县渣江),生于安徽省安庆府(今安庆市内)。清朝著名政治家、军事家、书画家,人称雪帅。 

与曾国藩、左宗棠并称大清三杰,与曾国藩、左宗棠、胡林翼并称中兴四大名臣,湘军水师创建者、中国近代海军奠基人。官至两江总督兼南洋通商大臣,兵部尚书,封一等轻车都尉。

但是,很多人只是感觉到这副对联意气飞扬,俾睨群雄。却并不知道,好在何处。

我们今天就来深入探讨一下这副对联:

先从比较直观的表面文字说起。

第一句:我本楚狂人---在对联而言,这是切人。直接写出作者的身份“楚人”,彭生在安徽,祖籍湖南,湘军代表人物,以楚人自居,自无不可。“狂”彭玉麟武将出身,诗联俱擅,桀骜不训,“狂”字,也还当得。


第二句:五岳寻山不辞远;这是切事。登泰山嘛。五岳寻山,与原诗有一字不同,原诗是“寻仙”,这里改成寻山,更问切登山之事,也从李白的神秘虚无,落到现实。


第三句:切地。泰山无疑是在邹鲁的。


第四句:切时局。具体写作时间我不太清楚,但是无非太平天国前后的风雨飘摇吧。

这些仅仅是从表面而言。但是如果这副对联的四句话,仅仅是为了切人切事切地切时局,那么它就不成其为旷世好联。


我们再进行深入一点的探究:

第一句:我本楚狂人---引用的是李白的诗句,李白又是引用了接舆歌凤的典故:接舆佯狂避世,曾迎 孔子之车而歌。孔子适楚,楚狂接舆游其门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 这其实是表明了彭玉麟本人是志向胸怀,本意是远离仕途的。而且也远离仕途的原因也间接给出了“今之从政者殆而”。也就是说,彭玉麟的从政,是不得已为为之的事情。

这就是所谓的借用,借用接舆,借用李白,借用他们的诗句以及他们想表达的思想。


第二句:五岳寻仙不辞远。这是承续第一句,进一步表达了自己志在山水的意趣。因为接下来一句就是“一生好入名山游”。彭玉麟戎马倥偬,还能忙里偷闲游泰山,也正说明了这一点。

可以说上联是所谓的诗人吐属。抒发胸臆,意气勃发,狂放不羁。对联如果仅仅是上联的风格,或者说,对联的下联还是以这种诗人吐属完成的话,那它就不会是一副优秀的对联。

所以我们看到,下联的风格就从上联的勃发,转入厚重沉郁。


第三句:地犹邹氏邑。这是李隆基的诗里面的句子“地犹鄹氏邑,宅即鲁王宫。 叹凤嗟身否,伤麟怨道穷。”是李隆基对孔子的际遇给予的同情与悼念。 很有意思的是,上联起句也是用与孔子有关的诗句切入,下联也还是与孔子有关的诗句切入。泰山在圣人家乡,入其乡而怀其人也是应有之义。但是作者的用意,显然不仅于此,而是要用这一句,从李白虚无缥缈的仙游境地,落回到实地,回归到现实。就相当于诗里面的“转”。第一句,起,第二句,承,第三句,转。那么第四句,就必然是“合”。前面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引导出第四句来。


第四句:万方多难此登临。很写实的一句。大清朝烽烟四起,风雨飘摇。彭玉麟作为湘军大员,于此时此地,又有什么样的心境与感慨呢? 彭玉麟没有写。但是我们看见了。“北极朝廷终不改,西山寇盗莫相侵。”如果朝廷不改变,不革新,那么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登临泰山呢?圣人的故乡,会不会也被卷进战火?表达了对朝廷的失望,对时局的担忧。或者说~今我来思,敢问圣人何以教我?


回顾一下,我们说,集句要能与所题写的事物契合在一起,且生发出新意。

这副对联显然是做到了这一点。我们很多同学在写对联的时候,也经常引用前人的诗句,以为引用了前人的句子,就会完整地得到前人诗句中的意境,或者说,因为引用了前人的句子,就会使得对联切题切到前人的身上,这是错误的想法。前人的诗句,对同学们的作品而言,只是一种素材。各个引用来的句子,还只是一堆堆的食材而已,还需要你的组合搭配,还需要你的煎炒烹炸,才会变成新的佳肴。永远不要奢望,引用来的东西,不加以整合,不加以剪裁,不与自己作品想表达的思想相融合,就会很轻松地变成你自己的东西。


吴恭亨|尘封记忆


讲师简介

 宋少强,辽宁鞍山市人。网名尘封记忆。鞍山市楹联学会副会长。
      从事网络楹联教育多年。历任联都网站学部楹联初级班,中级班,高级班校长,学部主持,试部主持。
     《联都三》责任编委。偶尔参加社会征联,有多幅对联悬挂于各风景名胜。中国对联论坛2015年度赛总冠军,2016年度赛第二名。

       近十年来致力于网络楹联教育。尤其擅长中长联的创作与指导。对联系列讲座《清联三百副详解》长期连载于广东省楹联学会主办的《楹联家》月刊。
      于2016年创办QQ平台四海楹联讲堂。累计毕业学员200人次以上。创办微信千聊平台四海楹联大讲堂。累计授课100课时以上,听课学员累计20000人次以上。


文/尘封记忆

编辑/林看云

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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