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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人在童年都有对昆虫的记忆，特别是夏秋之交，院子里蝉声四起，夏虫早鸣，在炎炎盛夏中，除烦涤暑，顿觉清涼。 近日重游绍兴，去百草园，看过鲁迅笔下的光滑的石井栏和高大的皂荚树，自然想起泥墙根下让童年鲁迅记住的蝉鸣、黄蜂、油蛉、蟋蟀，以及蜈蚣和班蟊。这是一个伟人童年眼中的昆虫世界，一个视为乐土的故居中的百草园。而现在的孩子却疏离了这些生活中的“百草园”，对夏天中的虫子几乎心生陌生的疏离。 记得童年，暑假是在乡下度过的。那时农村的物质条件低下，在酷暑中下田干活是非常艰辛的过程，祛暑唯一的是带草帽，穿长袖，喝凉水，歇烟的时分躲到树荫下纳凉。而我们一群孩子，在田埂上赤脚奔跑。自然不会放过田埂很多疾走的放屁虫；后来才明白就是斑蟊，入得本草，是一味将药。乡下同伴教我用手按住它的下窍，会喷出白色刺激的烟雾，引起一阵哄笑后，便是放生。最多的是去捉躲在稻叶上的蚱蜢，然后拔根狗尾巴草，从俘获的蚱蜢的颈部穿刺过去，一只又一只地穿串，有点像穿筋断骨的酷刑。 玩累了，孩子会在各自的自留地上摘采嫩黄瓜或甜瓜，大吃一顿，然后拎着一串串蚱蜢，心满意足地回家，将串起的蚱蜢一只只捋下来，喂给自家的鸡吃，许多四邻精明的鸡鸭也赶来参加饕餮盛宴。或者跟着乡下孩子举着高高细细的竹竿，顶端涂上桃胶，去粘高树上鸣叫得意的知了；再或在楝树底捉大把大把的瞎子蜻蜓，玩够了便是成为鸡鸭们的美食，把觅食的公鸡引得团团转。 当然还不仅仅是这些事，最值得期待的是傍晩时分，落日余晖把广袤无垠的田野打扮得绚烂夺目，晚霞染红天边，各家孩子打扫门前场地，然后将蔗皮，玉米壳，草秸、和着晒干了的野蓬头，堆成小山似的待乘凉时当烟媒用。在各家场上搭起小桌或长条桌准备晚餐。水栈上热闹起来，游泳就在村边的河浜里，水是清澈见底，乡下伙伴都是游泳里手，我就是在那时已经学会淴冷浴。 晚饭的天空繁星闪烁，场上点燃的烟堆弥漫开来，驱赶成群飞舞的饕蚊和蜹虫。这是农村的夏天最休闲的时光，白天劳累的大人们在夜里家长里短的闲谈，或者在晚凉中鼾声四起。 夏夜村庄四周静谧安宁，黑夜中衬托着各式各样的音乐似的鸣虫声响，像河水一样溢漫在田野里，从开满喇叭状黄色的花朵的肥硕的南瓜藤蔓间、或者在竹岗密密的竹叶丛中响声扩散出来，高一阵，低一阵。童年时光跟着乡下的伙伴认识了这些昆虫。夏秋之间最多的是蟋蟀、天蛉、茅柴蛉、野蝈蝈、细声细气广济娘，大头大脑的油葫芦，极小的伏在草丛中的草蛉和许多不知名的鸣虫…… 在这些庞杂的鸣虫队伍中，有一只虫子的声响，是使我最不能忘怀的。它在夏夜的鸣叫中显得一不同凡响。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它振羽而鸣，真切地发出“轧织、轧织”的声音，持久而又热烈，抑扬顿挫，仿佛是惯于长夜纺织着的婆婆，在农耕文明社会中听起来尤觉亲切。我们那里农村习惯呼之为“轧织婆”。其实这种昆虫在记载中的名字没有那么土，相反非常优雅：纺织娘，络丝娘、纺花娘。而且在古代的诗词称之为“络纬”，词面又有经络，又是经纬，更是使这一俗物变得雅之又雅。 夏季里总是禁不住这种声响的诱惑，乡下少年决定带着我去捕捉。纺织娘不会像蛐蛐那样躲在泥洞或瓦砾间的，只有在繁密的草丛中找到它的身影，它最喜欢躲在肥硕的南瓜叶片和桔红色的南瓜花之间，几个蹑手蹑脚的少年乘着夜色靠近虫子鸣声的地方，稍微动静它会警惕地停止声息，一不小心会迅速逃遁。但对于农村的小猎手自然有足够的耐心和经验，待到虫鸣再起，目标已经锁定了，于是手电光束聚焦着这只昆虫，只见它是身披翠绿色的羽裳，头很小，触须灵敏地移动着，声音宏大，它躲在南瓜花上像慢镜头似移动着，不知谁在黑暗中说了声快抓呀，警觉的昆虫瞬间停止了鸣叫，一下子跳到更隐蔽的地方看不见了。逮纺织娘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昆虫界，如果蝈蝈是穿着超短裙的范儿，那络纬就是一袭长裙曳的样子。但相同的是蝈蝈和络纬因为善鸣都被人类饲养过，饲养络纬的历史更长，大约有三千多年的历史。两种昆虫而且都涉及到正史和野史。其中与蝈蝈有关的是末代皇帝三岁登基时，群大臣的“万岁、万万岁”的呼声，却抵不过大臣陈宝琛手中笼着的蝈蝈的吸引力。而络纬入得唐诗宋词，李白的“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一直吟诵至今。可见这种昆虫文化底蕴深厚。 回想童年经不住络纬的诱惑，最终给我们逮到后饲养在瓦甏中，里面摘了许多南瓜花，它的鸣声在甏内产生共鸣震荡，更加悦耳动听。这声音后来成为记忆中的天籁，一种挥不去的乡愁。因为在城里络纬消失了，数十年中再也没有听到过这只夏虫的吟唱。 想起了童年，点个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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