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唐代诗人刘禹锡的这首著名诗篇，我最早读到它是在小学，不像现在幼儿园的宝宝都会背颂了。一开始我以为这是一首风景诗，眼前出现的画面是：小桥边长着许多野花野草，夕阳的余晖映照着巷口，亦或窗口、村口，燕子双飞归巢了，飞进了我家的堂屋，雏燕在房梁上的泥窝里兴奋地张着大嘴，嗷嗷叫，急待老燕子喂食。实在是美，实在是温馨。我当了爷爷以后，给小孙子喂饭时，勺子还没到宝宝嘴边，他就张开了大嘴，我的脑海中就会出现雏燕张大嘴的情景，真是有趣极了。以致孙子上小学了，我还想喂他。
我上了中学以后，才知道刘禹锡的《乌衣巷》是首抚今吊古的诗。朱雀桥是南京六朝时期内秦淮河上二十四航（浮桥）中最大的一座，因面对都城正南门朱雀门而得名。（朱雀与玄武、青龙、白虎并称四象，分别代表南北东西四个方向，所以正南门叫朱雀门）乌衣巷在朱雀桥的北面，夫子庙文德桥的南面，三国时期是吴国一军队的营地，该队军士都穿黑衣，故以“乌衣”为巷名。东晋初，大臣王导住在乌衣巷，后来这里便成了王（导）、谢（安）等豪门贵族的住宅区。中唐诗人刘禹锡来此时，曾经的繁华显赫早已荡然无存，沧海桑田，豪宅区变成了寻常百姓人家。遥想当年，王导辅佐晋元帝、明帝和成帝三朝，是东晋政权的奠基人之一，曾有过与晋元帝司马睿“王与马，共天下”的辉煌。“书圣”王羲之是其堂侄，也在此居住过。谢安则是东晋后来的大政治家、名士，官至宰相，赢得过以八万弱旅打败前秦百万雄狮的著名淝水之战，其淡定从容彪炳史册。而如今，乌衣巷斜阳衰草，朱门不再，富贵荣华已成历史，盛衰兴亡，世事沧桑，令刘禹锡无限感慨。
到了老年，我再读这首诗，还是两种感觉并存，小时的先入为主抹不去。一想到小燕子的自然风光美，耳畔就会飘来儿歌：“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就会想念儿时的寻常百姓家。再一个感觉就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斗会转星会移，人生无常，历史无常。
小燕子儿歌不是我会唱的第一首儿歌。我至今记忆犹新并仍然会唱的儿歌，是1952年刚上小学时学会的反贪污儿歌，那时正值“三反五反运动”。歌词是：“贪污分子你睁开眼，两条道路有一条，一条活路一条死路，一条光明一条黑暗，想想吧，看你走向哪一条。”这首儿歌当时对贪污分子可能没有什么作用，但却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中年以后有了点小权，从未以权谋私，始终廉政自律，究其原因，除了当归父母和党的教育外，他人不知的是这首反贪污儿歌像警钟长鸣，竟也影响了我一生。从这一点来说，又是人生有常，历史有常了，常就是客观规律。
前两天，我又去了朱雀桥边，乌衣巷口，逛了一圈。现在的朱雀桥边，长出的是一大片叫作“长乐渡”的中式豪宅区，与老门东景区相连。现在的乌衣巷仅剩350米长，建有王导谢安纪念馆，可能不及当年王谢时期的一角，但身处闻名遐迩的夫子庙景区，肯定比以往任何时期都要热闹了。逛着逛着，也生出一些感慨。古人会写律诗绝句来抒发，我不太记得那些规矩，也不太受约束，写个顺口溜式的吧。朱雀桥边长乐渡，王谢若知迁来住。乌衣巷口商业街，夕阳不落霓虹路。寻常人家亦踪无，旧时燕子今何处。楼台烟雨酒旗换，绿水青山同归途。
朱雀桥南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