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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黄

 吴越尽说 2018-08-14

吴江日报2018-08-14    作者:凌子

      小蟹“六月黄”成熟后为大名鼎鼎的大闸蟹,学名中华绒螯蟹。秋风起,蟹脚痒。因而,“六月黄”的辉煌在金秋,“青背白肚黄毛金爪”。可惜,那时,谁还记得曾经的蟹少年“六月黄”?

      据说,中华绒螯蟹终其一生蜕壳达18次,而最先登场的“六月黄”蜕壳才3次。如此算来,“六月黄”真属早熟,可能正处意气风发、情窦初开时节。因而,这时的蟹,不在乎雌雄,食材品质的性别差异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无论粗茶淡饭的布衣,还是挑肥拣瘦的美食家,一入暑,水田漠漠夏木阴阴,好的就是这一口。雄蟹的黄似乎少了些,但黏黏的蛋清状物质多了点。内壳软,腥味重,此为“六月黄”特征,也是那鲜美无比的“一汪黄”奥妙之所在。

      不过一二两重,青涩而莽撞,“六月黄”于农历六月上市,貌不惊人,价不贵。懂行的,掂量;不懂的,误认作蟛蜞。

      当年农村集体劳作,夏收夏种“双抢大忙”,水田水沟中泥鳅、黄鳝、蟛蜞、螃蟹,时不时碰脚踝。为挣“工分”的农人懒得理睬,而这些小家伙也着实精灵,溜得快。是美味总诱人,于是,“忙归忙,别忘‘六月黄’”成了喝酒汉子心照不宣的“关照”。

      “六月黄”总让我情不自禁回想起自由而调皮的童年,回想起与女儿小时候一起郊外田野“探索”的情景。

      桶里净养,“六月黄”背壳青得如黛墨,油油而幽幽,发亮。年少气盛,一个劲吐泡沫,愤怒时,作耸立状。这样的净养,换二三回水,“无肠公子”冰清玉洁。

      作菜肴,“六月黄”天生美味,无需大厨,也不必花多大功夫,煎、炒、蒸、煮,均可,清汤、混搭,乃至糟渍生食,皆别有风味。

      首选,面拖蟹。这是最民间最受欢迎的吃法。小户人家,吃不起金秋季的顶级清水大螃蟹(《红楼梦》中专门有一场螃蟹宴,豪华而风雅),于是,抢先一步,六月夏季捉小蟹,既尝鲜又价廉不伤脾胃。

      “忙种”过后,麦收,面粉飘香。此时,“六月黄”初长成。蟹膏软滑,呈半流质态;硬壳底下孕育着第二层软壳,这可是特别补脑的。浅水中,蟹的蜕壳,可谓曼妙而忧伤。当年乡村,儿童散漫,一入暑,呆呆看云或痴痴看水。我的那点诗情,也许就在那时孕就。蜕去外壳的蟹,软弱无力,擒之犹在梦中,弹之有如皮冻,此谓“软壳蟹”,又称“软脚蟹”,不经意中成柔弱无能代名词。

      面拖蟹的制作,首在快刀无情,活蟹生断。容不得哀怜,更容不得迟疑。一哀怜,下不了手;一迟疑,拖泥带水,蟹痉挛,蟹脚便脱落,遂不“囫囵”。其次,蘸面要及时。一刀两断,剖面迅即蘸干淀粉。蘸得及时而轻快,蟹液不外溢,蟹黄蟹清封固,原汁原味锁定。

      下锅热烈。面拖蟹的鲜要靠香焕发,香取决于油煎的恰到好处。煎得嫩,腥气;煎得老,蟹不鲜。油锅高温,生姜起香,料酒断腥。调味停当,气象初呈,面拖蟹红袍一袭,金玉镶边。此时加水加盐加盖焖,十分钟左右,出锅,蟹体混沌,面汁浓稠。整个连壳嚼,“六月黄”那一汪黄,鲜得直叫人舌尖打滚眉毛起舞。尤其是那拖蟹的面,麦香蟹鲜尽收其中。

      包裹面浆的“六月黄”,外观如面疙瘩一团,吃法则类似“立夏”尝新蚕豆,大大咧咧,只管嚼,只管“吞而吐”。这叫有吃难看相,粗糙中见精致。

      “六月黄”的其他吃法,各具千秋,但终不及“面拖”食法,率性而粗犷。衬火腿肉或咸肉片,清蒸,鲜爽;酱汁油爆,亮丽;小蟹炖鳝筒,汤鲜又肉嫩;炒年糕,美味。糟渍醉蟹,向蟛蜞兄弟靠拢,虽说登不得大雅之堂,然醉在腥中,醒在鲜中,不亦乐乎?

      不过是蟹中“愣头青”,为何能招摇过市一整夏?也许,一切都在这一口黄中。为这,小贩们又把“六月黄”直呼作“黄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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