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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陶纪的烦恼

 jay1958 2018-08-14

品质源于技术 服务源于态度

这是阿什卡微信公众号的第435篇原创文章

首发于2017年10月7日


 

「啵!」这清脆的一响,不是拔出瓶塞。而是小桃把唇从小奥的唇中抽脱。

小桃的脸像月色一样干净,月色像小桃的声音一样清冷:「我们分手吧。」

「好。」小奥习惯性同意。因为她总是对的。虽然他搞不清楚为什么她总是对的。

「我知道你是初吻。可你明明不是技术问题,而是态度问题!」小桃又羞又气。

一起看着这棵柳树绿了两次,黄了两次。直到今天才吻了一次。没想到竟是这样的。

「对不起。刚才,我也是身不由己。」小奥解释这奇葩的一吻。

「哈,身不由己,难道灵魂附体?鬼才信!」小桃嘟起嘴,弯弯的睫毛闪着水光。

小奥宠溺地看着她,低声道:「也算是灵魂附体吧。」

他把目光从小桃的眼里跳出来,落在一片胆小的柳叶上。每当要完整地叙述一件事,他就会避开她的眼睛。看着它,他会掉进去,走神。何况现在,那泓秋水怨霭氤氲。

「这还得从那天说起。」看来他要讲一个很长的故事。

小桃瞪着他不说话。下面,是小奥的回忆。

 

21年前的那天,处女座的爸,娶了射手座的妈。

他俩因为一次专业辩论相识。目测双方年纪都不小了,就奉献了自己,成全了对方。

我分析他俩的星座不是搭反了,而是搭错了。

处女座和射手座的战斗,从新婚翌日一早就已爆发。

我爸挤牙膏,要从尾部渐进挺挤。整管用完,形状依然齐整如新。

而我妈是随手抓挤,牙膏形状自然是画风奇崛,不落窠臼。

「这么简单,你都不肯俯就?」

「这点小事,你都不肯迁就?」

台词一点也不新鲜。新鲜的是,每天都这几句台词,相撕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哦对了,我妈叫有敬,我爸叫亭山。

这两位地质专家,达成的唯一共识是:不生娃。

然而,这唯一的共识,也没能贯彻执行。原因是:

有天我妈刷牙时,吐了。

我爸条件反射地来一句:「终于被自己挤的牙膏恶心到了哈哈哈。」

我妈一生气,回姥姥家住了俩月。于是我就5个月了。

再不做流产,就来不及了。我妈拿不定主意,打电话问我爸。

我爸气她俩月不回家,说了句「你那么有主见,自己拿主意吧。」

我妈一生气:「这是你们家孩子,要不要关我屁事。」

俩人就这样拧着,直到我出生,才双双恍然大悟。

 

我最喜欢他俩带我去地质博物馆。因为在那里,他们不会吵架。

我最喜欢听的,是奥陶纪的故事。

十九世纪,丹麦的尼古拉斯·斯丹诺,提出了地层学三大基本规律的前两条:

地层叠置律:沉积岩,总是老的在下面,新的在上面。

地层横向延伸律:地层都有横向延伸。某处见到的地层,一般会在别处追踪到。

你知道,第三大规律是“古生物定年律”。而斯丹诺不仅是地质学家,还是古生物学家。吊诡的是,他提出两大规律后,很神奇地断片儿了,没有接着往下说。

这时,英国各大煤矿猛挖运河。在一条运河边,有个负责测量和监工的年轻人,对挖出来的地层着了迷。

他发现,这些地层不管岩性怎么变,有一样东西的顺序是死也不变:化石。

1816年,他以化石为指南,出版了一张英格兰和威尔士的地质图。一年后,发表了论文《用生物化石鉴定地层》。地层学就这样诞生了。

他就是地质学大鳄威廉·史密斯。

地球物种,一直演绎着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大戏,死去的角色绝不会复活。所以,用化石来划分地质年代,自然是极好的。

史密斯用这个办法,发现和命名了一些地层。

 

正常人都知道,地层总是有限的,能亲自发现命名一个地层,是一件爽飞的事。

何况那时,绅士们爱好地质学,比土豪爱打高尔夫还有面子。

所以,田间山野,常常见到礼帽套装的绅士争先恐后地敲石头,企图发现一个新地层。

英国地质学家塞奇威克发现了寒武系,这是整个古生代地层的开端。

纨绔子弟默奇森不服,挖出了志留系、泥盆系、二叠系。

地质学家科尼比尔找到了石炭系。

本来,从寒武起势,走志留、踏泥盆、过石炭,到二叠收功,便可召唤一套完整的古生代地层。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在寒武、志留之间,又发现了一层。

塞奇威克断言:它属于我大寒武系。

默奇森反驳:这明明就是我大志留系的。

很快,两个人的战火,就燎成两派的战争。

每次讲到这,我都很理解我爸妈——地质学家吵架是有传统的。

这场大战,时间长、牵涉广、影响大,有好事者专门写了一本书:《泥盆纪大争论》

细节不说,只通过各章节的标题,就能感受大战的发展:

文雅的开始:《绅士们的辩论舞台》《破译杂砂岩之谜》

强硬的转折:《捍卫杂砂岩与攻击杂砂岩》《指摘与反驳》

失控的发展:《散布恶毒的谣言》《韦弗撤回邪说》

无理的站队:《杀杀乡下人的气焰》《默奇森发起莱茵兰战役》

……

这仗打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扑灭这场大战的,是一个无比简单的解决方案。

1879年,地质学家们在寒武、志留之间加一个时期:奥陶纪。

 

别人家的孩子,是爱情的结晶。而我和奥陶系,是战斗的结晶。

所以,研究奥陶系,就像寻找我自己。

奥陶系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物种。但我相信,自己是淡水无颚鱼。

作为最古老的脊椎动物,它满足了做一条鱼的所有幻想。却不是真正的鱼。游在水里,披着鳞甲。没有上下颌骨,所以嘴不能随意张合,只能靠吮吸来进食,更不能用嘴表达。

每当我家处女座VS射手座的战火重燃,我就变回一条淡水无颚鱼,不能说话,披起厚厚的鳞甲

 

「我第一次看见你时,你正两眼盯着我,用力吸碗里的牛肉面。」小桃插话道。

「当时你一定很奇怪,这人怎么不嚼,就把面吞进去。是吧?」

「是啊。原来如此

「我特别紧张时就会这样。第一眼看见你,我特别紧张。刚才也是

「是么?我们再试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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